第7章 争论决定
又狠又凶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景城中的一切，乌云在天空中滚滚翻腾，雷声大作。雨水不停地从书院大门的屋檐滴下，淅淅沥沥。
苏弘瑀双眼直直地盯着述文冒雨离去的方向，好久都不曾缓过神来。奕媞的小脸蛋上满是担心和焦急，拉着苏弘瑀的衣袖道:“二哥，雨这么大，述文先生一定都淋湿了，我们快去找他吧！”
苏弘瑀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不必了，奕媞，我们回家吧。”
雨伞打开，苏弘瑀仔细地护着奕媞到了车门边。“开车，回苏公馆。”坐了上车，苏弘瑀淡淡地对驾驶座的副官命令道。
“是。”
奕媞不解地挠挠头，皱眉:“二哥，为什么不必了呀？雨这么大，述文先生他”
因为述文先生不喜欢我。苏弘瑀在心里苦笑着回答了奕媞的问题。
苏弘瑀轻轻摸了摸奕媞的小脑袋:“述文先生拒绝了我的邀请，我们若追上去的话，他会感到难为情，奕媞，你记住，凡事不能强人所难，明白了吗？”
“可为什么述文先生要拒绝呢”奕媞失落地低下头。“二哥那么好，述文先生为什么要拒绝呀？”
苏弘瑀的眸色黯淡了几分。奕媞十岁不到，又才念上书，如何懂得督军府与述文之间的仇恨恩怨呢？
苏弘瑀只好找了个最简单的理由搪塞过去:“奕媞，述文先生和我们之间彼此不熟悉，拒绝邀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不必为此难过，明白吗？”
“好吧。”“奕媞今日在述文先生处学习，感觉如何？”苏弘瑀快速转移了话题。
奕媞纯洁的双眼又闪出了晶光:“感觉特别好！述文先生讲课比知远先生还要通透，二哥，我好想让述文先生当我的老师啊，还有我们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一定也会很喜欢述文先生的！”
看着奕媞眼里的期盼，苏弘瑀顿时起了聘请述文做苏公馆私人教师的念头。很快，这个念头又被他打消:“对不起，奕媞，这个要求，二哥没办法满足你。”
述文和督军府不共戴天，他怎会愿意进入杀母仇人的家中专门为仇人的孩子们服务？愿意偶然教导奕媞，说不定已是他的底线了。
奕媞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看苏弘瑀如此落寞，她也十分懂事的不再去问理由。
回到了苏公馆，沙发上坐着的人就让奕媞浑身一僵。
“大，大哥”奕媞怯生生地看着持杯饮酒的苏淮，小手紧张地抓紧了衣角。苏淮淡漠地瞥了一眼奕媞:“读书回来了？”
“是”
“在学堂学什么了？”
“今天先生教了《游子吟》和《池上》还有书法课。”
“先生对你还不错吧？”
一提到“先生”二字，奕媞顿时来了精神，紧张到颤抖的声音瞬间变得果断起来：“大哥，今天书院里来了一位述文先生，他对我特别好，教的也比别的先生好！”
苏弘瑀在心中大叫不好，果不其然，苏淮原本平静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述文先生？”
“对！而且述文先生他”“奕媞！”苏弘瑀突然打断奕媞的话，蹲下来让他看着自己，微笑道：“十三姨太知道你今天念书辛苦，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你最爱的三鲜饺子，快去吃吧。”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听闻此事，奕媞一蹦三尺高：“真的吗？我姆妈给我做了三鲜饺子！”
“嗯。”
看着奕媞包都没来得及放就往公馆厨房跑，苏弘瑀严肃了表情，一言不发地在苏淮身边坐下。
苏淮重重地放下酒杯：“那个简述文，在奕媞的书院里当教书先生？还和奕媞接触频繁！？”
“他与督军府无任何关联，只不过纯粹是去教导学生罢了，大哥何必生气？”苏弘瑀拿出手绢轻轻抹去从酒杯中迸出的酒。
苏弘瑀冷哼一声:“非也！他如今确实是与督军府毫无瓜葛，但他的立场可不就是和咱们对着干？让他去教奕媞，小瑀，你说他会给奕媞灌输什么思想！”
“简先生不会这么做。”苏弘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为何如此确定？”苏淮惊异地看着苏弘瑀。
“你觉得他若真的教奕媞与咱们反目，奕媞还会这般夸赞他？”
“她才多大？她懂什么是非？你说，要是给那简述文一个机会让他宰了督军府，你看他会不会动手？他能对苏家的孩子好到哪儿去！”
“大哥，你不必把那人想的这么不堪，就是因为奕媞是个孩子，不懂是非，何况奕媞对督军府的事也一概不知，简述文能有什么理由害一个孩子？就因为她姓苏？”
苏淮和苏弘瑀忍不住地争辩起来，越争火药味越浓重。苏淮的眸子里蕴含着怒气，瞪着苏弘瑀:“姓苏，这个理由还不够简述文害奕媞吗？”
苏弘瑀也逐渐动了怒，冷了声音:“杀他全家的不是奕媞，关押他的不是奕媞，百般羞辱他的也不是奕媞，而是你。”
二人干脆直接互相吼了起来。
“你如何一口咬定他能对奕媞好？奕媞若是被他同化，在苏家造反怎么办！”
“奕媞十岁不到，才开始念书认字，一个幼女能掀起什么风浪？大哥未免太多心了些！”
大厅中回荡着两人互相呵斥的声音，然后就是像战争中途偶尔平息的死寂。
苏淮死死的捏着手里的酒杯，眼神毒辣阴狠地盯着苏弘瑀。而苏弘瑀则眼神微眯，同样毫不畏惧地直视苏淮的眼睛，瞳孔中是满满的不忿。
苏淮气极反笑，嘲讽地开口：“你最近倒是经常因为这个简述文对着我干。”
“看来我一开始没想错，小瑀，你还是对那个简述文起了其他的心思。”
苏弘瑀眸色一怔，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而这一怔却正好被敏锐的苏淮给捕捉到了。
“大哥，我”看着苏弘瑀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开口，苏淮冷笑一声站起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小瑀，不瞒你说，阿爸生前就跟我说过，你不适合战场，他一直希望你能够心狠一点。”
“你是这般的心慈手软，只会为督军府带来祸患，为苏家带来祸患。”
苏淮瞥了一眼苏弘瑀就要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停下，冰冷的语气中透露出决绝与无情：“那个简述文，光凭他的母亲是地下分子这一件事，他就不配进入景城任何一个军阀的家门，就连当姨太太也没有希望！”
二楼房间的门摔得山响，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只剩下苏弘瑀一个人孤寂的坐在沙发上。
苏弘瑀的眼神里透露出无力的空洞和落寞。
任何一个吗？
冒雨回到家中的述文早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一张木桌上摆着清淡简约的三个小菜，述文正与刚从督军府赶回来的文父同桌吃饭。
文父看样子是又在督军府受了气，脸色相当难看，自然也顾不得吃相。述文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咀嚼着饭菜，同样一副食不甘味的样子。
脑子里不断回想今天和知远在书房的密谈内容。
督军府即将要在国会饭店面见洋人恐有勾结势力的打算。
姆妈已经过世，现在景城打探军阀情报的担子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阿爸。”述文突然放下筷子。文父抬眼看了一眼述文，继续吃饭。述文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对着文父开口:“阿爸，我愿意跟你去督军府做翻译。”
“什么？”文父动作一顿，碗都拿不住了，震惊地看着述文:“你，不是自诩宁死不为督军府服务吗？”
“我想过了，再这样和督军府僵持下去，想过好日子也难，活命也难。”述文违心地回答。“我知道您因为我，经常在督军府被排挤。”
“那不如我和您一起去给督军府做翻译吧，您之前说的对，保命要紧，其他不过都是身外事。”
述文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心虚起来。虽然是为了能成功潜入督军府获取情报，但这些荒唐可耻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脸上还是烧的厉害。
“哎哟你这脑袋可算是开窍了！”文父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那好，明儿一早你就跟我去督军府见大帅！”
“我之前就和你说了，什么仇恨倔强气节都抵不过现实，命没了，什么都是假”
“现在大帅也不怎么再提起地下党的事了，想必是不计较了”
“还有啊，你明天见到大帅，好好说话！别像上次那样倔得跟驴似的”
文父仍然在滔滔不绝地数落，述文却一句都没听进去。述文低下眼皮认真思考着。这次潜入督军府，简直险之又险。
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拿到情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