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接
“二少帅都跟你说什么了？”见苏弘瑀走远，文父赶忙走到述文身边坐下。
述文只觉得嗓子里沙得很，咳嗽了两声轻轻说：“那军阀头子想让我去当他的英语翻译，他这次过来，是为了询问我的意见。”
“哎呀这可是好事啊！这样咱爷俩在督军府都有保障了！”文父高兴的一拍大腿，激动地问述文：“你是怎么回答的？什么时候去他身边做翻译？”
“我拒绝了。”述文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文父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随之就是满面的愤怒：“你，你拒绝了！？为何！”
“阿爸，我跟您说过很多次，我永远不会为军阀干一件事。”
“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那二少帅根本没想杀我！”
“你啊，你”
文父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而后又坐回述文旁边：“那帮军阀什么样，你别跟为父说你不知道。那帮兵痞子一向喜怒无常，上一秒和你客气下一秒就反咬你一口！”
“谁不会做表面样子？说不准他面上是那不强人所难的样子，内心却正窝火，想着该怎么杀死你这个忤逆者呢！”
述文自嘲般笑了笑：“阿爸多虑了，我现在不过是一个他们可以随便玩弄的牢狱之人，无权无势，何必对我做表面功夫呢？”
“而且就算他真的想杀我也无妨，我不过就是不甘心就此丧命罢了。”
文父一愣，嘴唇颤抖着想要反驳，但看到述文苍白的脸庞却又哑然。
父子俩再次陷入僵局，许久之后，文父才开口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回家，如何？家里有治你气血的糕点。”
看着主动示弱的父亲，述文叹了口气，翻身准备下床，然而床头柜上那碗绿豆糖水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犹豫片刻，述文又坐回床上，小心翼翼的端起那碗糖水。很精致的一碗糖水，绿豆都沉在下面，绿色的汤水意外的清澈，用小勺轻轻翻搅，发现下面还有不少白色莲子和百合花瓣。
看着这些食材，明显不是外面糖水铺能买到的，八成是苏弘瑀专门派厨子做的。
喝吗？那军阀可信吗？都把他害成了这个惨状，能是什么好人！述文严肃地思索着。
况且他对军阀的一切都是如此抵制，更何况是吃食！想到这里，述文把糖水放回原位，果断起身下床想走。
双脚刚碰到地面，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如何跟着文父回家？
无奈之下述文再次看向那碗糖水。
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说什么都得把它喝了，他必须马上进食！
述文低下头，捧起碗，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甘甜温热的糖水从舌尖弥漫整个口腔，绿豆和莲子温软香甜。述文想要一口把糖水喝光，但无奈自己已经饿到麻木的虚弱胃部实在经受不住。
手中的糖水让述文再次想起了方才的苏弘瑀。温柔敦厚的态度，彬彬有礼的言语，述文抿了抿唇，心中不免对苏弘瑀多了一些好感。
富丽堂皇的苏家公馆里，穿着黑色睡袍的苏淮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文件。豪华的大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刚从军医司赶回来的苏弘瑀走了进来。
苏弘瑀看着沙发上的苏淮愣了愣，随后便取下军帽，笑了笑：“大哥，天色已晚，你还不打算睡觉吗？”
苏淮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文件：“那姓任的这次来见我，美其名曰为父服丧，实际上是想联合我一同派兵去北洋抵抗东洋人，我正发愁呢。
苏弘瑀在沙发上坐下：“任督军表面厚道，实际上阴暗狡诈，据我的副官报道，此人一开始投靠西洋人，后来又为东洋人做事，现在又说要抵抗东洋，着实诡异，派兵还需慎重考虑。”
“说的是。”苏淮赞成的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文件，幽幽地盯着苏弘瑀：“小瑀，你回来之前，是不是去军医司看望那个简述文了？”苏弘瑀一愣，还是如实回答：“是。”
“你确定他的身份了吗？确定他不是地下分子？今早我审她的时候，他可是慌乱地站不住脚。”
“他情绪有点激动，一句话也没说，恐怕是今早的所作所为吓到他了。”
“那他什么时候去你那儿当翻译？”苏淮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苏弘瑀苦笑：“他不愿意。”“什么？”“他拒绝接手督军府的事务，不愿意做翻译。”
苏淮想起他那慌张而又异常坚定的面孔，气极返笑：“呵，他老子都甘愿当督军府的哈巴狗，他到是块硬骨头，竟如此不知好歹。”
苏弘瑀不以为然，靠上沙发：“大哥，没必要大动肝火，不过一个英文翻译，我可以再找。若他真是地下党分子，理应潜伏到督军府内窃取情报才对，如今他却不愿意待在督军府，问题已经解决了。”
“说的也是。”苏淮眯了眯眼睛，心底对述文的疑虑打消了几分。
“那姓任的对简述文态度异常，居心叵测”苏淮回忆今早的情景，喃喃道。“简述文今后并不会待在督军府，躲任督军不是问题。”苏弘瑀抢先说道。
苏淮却冷冷的笑了：“我倒希望华飒飒和姓任的有些什么，最好能进任公馆做姨太太。”苏弘瑀被苏淮的话惊得瞪大了双眼。
“他阿爸简翻译是我们的人，简述文若是能留在姓任的身边，就有机会为我们打探任家和任督军府的动向，岂不完美？”苏淮露出了一个嗜血疯狂的笑容。
“大帅。”苏弘瑀的脸黑的已经能和包公媲美，冷了声音，使用了敬称：“简述文已经表明了态度，督军府的事与他无关，您何必这样牵扯利用他？”
苏淮被苏弘瑀突然严厉起来的气场震得一愣，笑笑，抬手想去拍苏弘瑀的肩膀：“小瑀，大哥不过随口一说，怎么还动怒了呢？”
苏弘瑀面无表情地抓住苏淮的手甩开：“若大帅真的嫌麻烦，任督军那边由属下去解决便是，我一定会选个最优秀的间谍潜到任督军身边观察动向。”
苏淮挑眉端详苏弘瑀，八卦的开口：“小瑀，你该不会也对简述文有那样的心思？”
苏弘瑀顿了顿，而后又恢复了冷漠：“大帅想多了，在下只不过是看不惯您强行利用府外之人来蹚这滩浑水罢了。”
苏淮被苏弘瑀突如其来的生分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了好了，这件事算是大哥不对，时间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
苏弘瑀目送苏淮上楼的身影，叹了口气。不自觉的想起军医司里那个瘦得不成样的病弱美人，苏弘瑀眼里闪出一丝复杂的光。
因为述文拒绝进入督军府，于是乎，述文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那栋房子里调养身子。
久而久之，述文的身子逐渐恢复，原本苍白的脸总算染上了红润，整个人鲜活了不少。
今天述文终于有了足够的气力走出家门，走向熙熙攘攘的大街。调养多日，述文终于能够行动自如，他脚步谨慎的走在的街上，身边是不断出现吆喝声的小摊店铺和路人闲聊的声音。
今日述文还是穿着那身书香满满的素雅长褂，他宽松的袖子里藏着亡母拼命带来的东西----督军府情报。
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述文来到了一座古门前。大门是大敞开的，可以听到里面满是孩子嬉闹的声音。
门上是一块古色古香的牌匾：湘景书院。
湘景书院是景城最大的书院，里面专门接受幼龄孩子传递知识的书院。
述文轻车熟路的绕到一间学堂门前并推开门，不料刚推开门，一本书便哗啦啦地朝述文飞来。
述文吓得连忙后退躲避，书也飞到了自己面前的地板上。黑板前一个一样身穿长褂的人急急忙忙的跑到述文面前握住他的肩膀，满脸的惊喜和担忧：“述文！你可算来了，一切安好？”
林知远，湘景书院的教书先生之一，文父在民国大学任教时的学生，也是一名隐瞒身份的地下党党员。
述文安抚般地笑笑：“我没事。刚才那是？”知远猛地回过头，怒视那一堆男生中唯一一个女生：“苏奕媞，你怎么拿书和同学打闹？差点砸到人了！快给简先生赔礼道歉！”
学堂中顿时寂静无声，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唯唯诺诺地站了出来，稚嫩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歉意和害怕，根本不敢抬头看述文：“对不起简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女孩害怕的模样，述文无所谓地笑笑，拍拍她的小脑袋：“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
学堂里再次喧闹起来，述文和知远则无声地离开，走进书房。将门关严，述文将袖中小小的黄纸交给知远，小声道：“情报在此，你即刻前往殷城交与组织。”
知远打开黄纸扫了一眼，顿时厉了脸色：“督军府竟打算派兵剿灭在殷城的所有地下党？”
“不止如此。我还听我阿爸说，那帮军阀过几日夜晚将会出席国会饭店会见法国人，恐有勾结势力的阴谋。”述文面色凝重地说。
知远眉头紧皱：“若真是如此，那整个景城岂不都是汉奸？述文，我们要尽快得知督军府和法国人的关系，必须拿到更多情报。”
“我明白”述文在修养生息的这段日子里想的很久，或许为了拿到更多更好的情报，他应该潜入督军府中
“述文，伯母的事，组织上已经听说了，组织上也很悲痛”提起文母，知远难过地低下头。
述文眼眶红了红，微笑：“我姆妈为革命牺牲，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你让组织上放心，我定能想办法拿到更多情报。”看着强颜欢笑的述文，知远挽过他来安抚道：“别难过，你好久没来书院了吧？和我一起去看看孩子们念书吧。这里面有好几个孩子都和你一样，从小就饱读诗书，咱们一起去指导指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