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 断几根骨头而已
雷大夫这才有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原来躺在地上的那人，是两日前被这些人扶着来看病的，其人因为寻常打架斗殴受了点外伤，并无大碍。雷大夫给他开了几副活血化瘀的汤药和外敷的药物，嘱咐回去按方子煎汤熬药，内服外敷，好好静养休息，要不了多久功夫就能正常行动。
谁知今天他们又把此人抬来，说是雷大夫的药方有问题，他们依方抓药熬制给他服用，却把这个寻常打架斗殴受伤之人治死了，因此上门闹事。这帮人不仅要让雷大夫赔人命钱，还要他交出店铺地契、留下店内物品与各种药方，再关门走人。
钱不愚觉得此事不简单，如果是普通混混敲诈勒索，最多要点钱了事，他们却开口索要店铺和药方，不合常理。
尤其这件事不仅牵扯到医疗事故、还出了人命，混混们却不报官走正常渠道解决，一味上门来逼迫雷大夫交出店铺地契、店内物品与药方，正门看起来都是在故意设局谋夺产业、驱赶雷大夫。
“雷大夫，我的事情稍后再说。请问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人，店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钱不愚问道。
“我这个伤科诊所在此地开了小二十年，从未与人闹过矛盾。要说奇怪的事情，十几日前倒是来过一个小偷，翻箱倒柜，把我们店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但我们没丢什么东西，几个零钱也没有被他拿走，只是害得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收拾好柜台与物品，这是第一桩怪事。”雷大夫道。
“再有一桩奇事，就是眼前这个死者了。他本来是城中的一个混混，前两日因为打架受了点伤，被他同伴送到我这里疗伤。到我这里，不管是皇帝还是混混，只要是病人，都一样治。所以我还是给他开了内服的药物和外敷的膏药，估计半个月就能好，谁知今天他就被抬了过来，竟然死了。他的伤势并非致命伤，我开的药方也不是杀人药，都不可能让一个精壮青年死掉，这是第二奇。”
“第三奇就是你了……”
“你跑题了，”雷大夫还没说完，就被钱不愚止住，“前两桩奇事，的确有些异常。你对此有没有些什么猜测？”
“遭遇小偷的事，呃，我估计他们是有特定目标的。”
雷大夫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大概是为了我的某些药方。我年轻时，就在这个码头当脚夫，曾偶然救过一个重病的老人家，还伺候了他半年时间，最后老人家还是没能救活，我相当于是给他送终了。他临死时，给了我他家的几个家传医方。”
“这些药方多数是用来治疗跌打损伤、骨折等外伤的。我得了那些方子，便尝试着按照方子给自己治病，对付什么跌打损伤的病，效果还不错。我后来用这些方子，给受伤的同行穷兄弟看病，都有很好的效果。其中一个药方，活血化瘀、促进伤口愈合的效果比外边那些医生药方都要灵验得多，用久了之后我才知道它的珍贵，就把它藏得好好的，”说着，雷大夫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我用这些方子治好了许多受伤的工友。因为让穷哥们都能出得起钱治病、而且有点效果，我在码头脚夫行当慢慢有了点名气，但一直还是主要以脚夫行当为生，偶尔也给找上门来的受伤者看看跌打损伤什么的小毛病。”
“等我年纪大了点，体力下降，肩挑背扛的工作已经慢慢做不动了，我便在穷哥们儿的帮衬下，在这码头盘下一个小门面，正式开起了诊所。你也知道，来看病的多是穷苦人，有钱就给点，没钱也就算了，我这里开个诊所也赚不了什么钱，就当是一边行善积德、一边顾自家温饱了。”
“店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药物也是寻常的便宜药物，一句话，我怀疑小偷是为药方而来。”雷大夫道。
“是了，刚才他们还让你交出店铺地契，店内物品与药方，”钱不愚对雷大夫道，“看来他们不仅冲着你的药方，还要把你赶尽杀绝，抢你的店铺。要不就是你得罪他们了，收费太低，抢了他们的生意？”
雷大夫无可奈何摇头叹息，却觉得收费太低抢得罪了同行也是有可能的。
“说，是谁指使你们来这里闹事的！”钱不愚将手中举着的小混混头目放下，盯着他问道。
“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小混混头目脖子一梗。他虽然打不过钱不愚，但嘴巴还是硬的。
钱不愚也没准备他这么痛快就能招供。这事儿，还得让他们明白有些苦吃了也是白吃，最后免不了还是要招供才行。
“雷大夫，你的医术怎么样？比如说治个骨折、严重外伤、拳伤脚伤、钝器打击伤之类的？”钱不愚问雷大夫。
“这是我的老本行，不在话下！码头脚夫最多的就是骨折和各种外伤，我这外伤科治过没一万也有八千了，工友们被我治好重新回去干活的多了去了了。”雷大夫骄傲的答道。
都说久病成良医，雷大夫这近二十年见过的不同类型骨折和外伤病例，比专精一项的久病者要多得多，多到足以把一个门外汉喂成大高手，何况雷大夫还是有些天赋和几乎天天治病的实际操作训练，因此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无比自信。
“那你救治过最严重的情况，有多严重？”钱不愚问。
“这么说吧，全身骨头，三寸长以上的基本上都断了，连颌骨、颅骨都有骨折，活不活得了就看老天爷的安排……”
“嗷，这么严重？那他救活了吗？”
“活着啊！活得好好的呢，活蹦乱跳的，现在上房揭瓦都没问题……”
钱不愚知道雷大夫说的就是自己，连忙打断，“好的我明白了，那等于是能断的骨头全断了，你也给治好了。好，咱就按照这个待遇来。把你家捣药的铁杵拿来。”
小混混头目听了钱不愚与雷大夫的对话，已经猜到自己接下来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顿时满头大汗。
“给，是铜的，不是铁的，不过敲骨头应该没问题，”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双手捧着一个黄铜药杵子跑了过来。“我好像见过你？你是要敲他的骨头吧？这个要是不好用，我家还有更大一点的铁锤。”小姑娘一脸期待。
小混混头目脸唰的一下白了。
“就用这个吧，”钱不愚对小姑娘一笑，接过黄铜捣药杵。上手一看，真是个好家伙，二三十来公分长，一边是光溜溜的圆棒，一头是亮堂堂的圆球，因为用得多了，整个药杵精光锃亮，显出精良的铜色，貌似民间传说的九火铜精炼而成，拿在手中看着非常舒服，要是带着穿越回去上个鉴宝节目，妥妥的能评个传家宝。也不知道雷老头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好物件。
“雷大夫您受累，一会儿准备接骨吧，别用止痛药啊，”钱不愚对雷大夫道，又转头对小姑娘说，“我要把这个家伙全身骨头敲断，场面太过于暴力，少儿不宜，你一边玩儿去！”
“骨折的情况我见多了！我爷爷虽然不敲人家的骨头，但是给人正骨接骨的时候，我都在旁边看着的，有时候还帮忙递点东西！我不怕，你放心敲他的骨头吧，我顺便听听声音脆不脆。先别敲他的脑袋，不然把他敲晕了，再敲别处，他就感觉不到疼了……”原来这是雷大夫的孙女在给他出主意逼供。
钱不愚心道这小姑娘胆子不小，而且腹黑的很。他想起了自己穿越过来第一天，浑身多处骨折时，雷大夫用小木棍在他身上指指点点，好像就是在给这个小姑娘现场教学。
旁边那些混混听了小姑娘的建议，个个冷汗直冒。小混混头目脸色苍白，膝盖已经有点发软了。
钱不愚对小姑娘树了个大拇指，有她在一边造势，自己的威慑力一下子就提高了几个档次。他掂量了一下捣药杵，在手上晃荡了几下，一边眼光上下打量着小混混头目全身，仿佛逛猪肉铺的顾客在选择要割哪块猪肉一样。
小混混头目感觉到钱不愚要来真的了，恐怕再迟一步就真的要被敲断哪儿的骨头，到时候就要招供了。
他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与其断了几根骨头再招供，还不如全须全尾的当个软蛋呢，赶紧噗通一声跪下，大喊“饶命！”
“你怎么能这样呢？人家还没有开始敲呢，你就下跪求饶了？你要勇敢、要坚强一点，不要轻易放弃！”小姑娘见他跪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又不会杀了你，也就是敲断几根骨头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里是伤科诊所，我爷爷最擅长接骨了！你不要怕他！拿出你的勇气，跟他对着干！”
小姑娘拼命给小混混头目加油壮胆。
不知何时摸进诊所、现在躲在屋顶房梁上的袁玉河目击了钱不愚的行动和小姑娘的腹黑，居然有点佩服，“这小子，不需要我帮忙也能逼供，还行啊。这个小姑娘好像是可造之材……”
钱不愚拼命憋住笑，拿捣药杵在小头目身上“帮帮帮”轻轻敲了几下，吓得他哇哇大叫，“别敲，您老人家千万别敲，想知道什么，我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