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柳下人
董智聃跳过了横沟。
跳过去后,董智聃没有急着睁眼。他又深深的吐息一番,双腿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十指交错换动,就这么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双拳一握,正准备睁开眼……
“嗯,怎么有点冰冰凉凉的?”
董智聃正准备睁开的眼皮突然感到一丝冰凉,他用手一抹,开眼一看,顿时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
“这是……雪,这大夏天的……怎么会有雪!”
董智聃把手指凑到眼前,细细观察。晶莹的、白白的,像钻石一般透亮,但又带着一点凡尘的混浊,散发着丝丝寒气………
雪,这是雪,不会错的!
诚然,董智聃虽然记性不好,但季节这种事情,总是不会记错的啊!
这种神异怪哉的反季节现象,勾起了董智聃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
他想起了六月飞霜的《窦娥冤》。
小时候陪着长辈坐在电视机前看,把自己吓哭的节目。
搞不好,搞不好前面就有如窦娥一般的冤鬼,在等着自己!
董智聃回头一看,身后已是看不见退路的一片黑暗。他不得已,只能强压住心中的不安,移步挪腿地向前。
雪越下越大了,先是鼻尖上的点点银白、再是黑发上落入的缕缕白色,肩膀上、胸膛前、腿脚膀;
从淅淅沥沥,到蒙蒙白雪,从落之即化,到淹没脚腕………
这是董智聃从未见过的雪海!
愈下愈大的雪把董智聃的耳朵冻得红彤彤的,被风雪吹得睁不开的眼睛挣扎着、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路。
这时,他的脚突然一滞,前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去路。
董智聃的脖颈微微弯曲,一抹鲜艳的红色随之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一条腰枝纤细的花,细细的、根牙签般大小的茎干,深深地扎进雪中。
可就是如此细小的它,竟活生生的顶住一朵巨大的、开的妖艳的花朵。
这花的瓣细如丝线,由外向内弯曲,数不清有多少瓣,但却看得清它的蕊,这是血染之下的唯一一抹异色!
董智聃看到这花,惊了,这不是与那女孩相遇时见到的花吗?这不是刚刚看到的花吗?!
一样的细,却又一样的大,可为什么这是株红的呢?他分明记得这花,是紫的;他刚刚看到的,还是紫的!
董智聃的理智告诉他,同一个品种颜色不同很正常。可是,已经被这看不到尽头的轮回折磨疯了他,已经开始了无穷无尽的胡思乱想!
他默默的回头一瞥,还是无尽的黑暗;他往前看去,是被纷飞的雪絮掩埋住的光明。
董智聃别无选择,只能往前走。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下一个分岔路口,一定一定,要走长路!
不管它是看上去有多远、有多长。
至少,它平坦………
红色的花越来越多了,如同之前的雪一样。一株、两株、四株、八株………直到这深深的雪海,纵地皆是,不知由谁流出。
董智聃努力的向四周看去,她想要去找柳敦蝶溪,花都在了,这些还远吗?
但他看不见,眼前只有苍茫的雪,天地也没有了界线,只有一抹白。
突然,脚步踏雪的舒柔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刺耳的铿锵。
董智聃低头一看,是那条溪。不过此时溪却冻成了冰,鱼草虾虫被困在了下面,像画一样。
不过董智聃倒不惊,毕竟这般天气,它不冻住反而不正常。
董智聃走在冰溪上,沿着它一路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哆哆嗦嗦的董智聃总算看到了那棵柳树、那个树墩。他的心中重燃希望,向前跑去。
可跑着跑着,他的步伐渐渐缓慢了下来。他看到,柳树底下,有个人。
一个……很奇怪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个人他,没有脸、没有衣服、没有鞋子,他只是有个人形。
浑身上下,通体漆黑。组成这纯粹之黑的,像是某种液体,又像是某种气体,甚至像是某种固体。
可他却偏偏像个人、是个人,在这无边无垠的白色中,作唯一的黑。负手抬头,静静的看着柳树。
董智聃小心翼翼的走前去,在离那个“人”两三米远处停下,细细的打量着他。
董智聃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两只手使劲的揉搓着眼睛,他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坏掉了。
可不管董智聃怎么揉,这个“人”的形态就是这样,没有改变。
怪事实在是太多了,这似人又非人的“存在”,给董智聃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不愿多惹是非,脚步轻轻地向另一边走,去寻找分岔路口。然而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你还打算走多久。】
董智聃身形一滞,这是哪来的声音?!他的耳朵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这声音好似是从他脑海之中、心灵之中而来,但却又不属于他。
这声音的力量非常强大,将董智聃颤抖的灵魂瞬间镇住了。
董智聃下意识的向柳树看去,只见柳树那边,那“人”也转了过来,静静的看着他。
“人”虽然没有面目,但他身体的边线却格外清晰。
“你是谁,这里是在哪?”
董智聃问道。这个“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奇怪。刚刚看见他的时候,是恐惧的;但现在直面他,这个“人”又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