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使鄯善
从事郭恂要出使鄯善。
窦固听了非常高兴啊：“呵呵，郭先生若肯出使鄯善，何愁大事不成啊！只不过西域路险，鄯善易变，郭先生纵有博望、义阳之才，还当有堂邑父、二壮士之流保驾才行！”说你郭恂就是有博望侯张骞、义阳侯傅介子的大才，也得有像堂邑父、二壮士这样的人保护才行！
话音未落，打武将中走出一个人来。谁呀？班超班仲升啊！班超早就想立功异域了，想当初投笔从戎的时候，他就说过，说：“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张骞、傅介子立功异域，以取封侯。”今天一听，什么？从事郭恂要出使鄯善？还需要有人保护？班超赶紧上前请令：“禀君侯，末将不才，愿随郭从事出使鄯善！”
嗬，窦固暗挑大指，班仲升真是一员虎将。那好吧！他把这令箭刚举起来，还没等交出去呢，旁边又过来一位：“且慢！君侯啊，出使西域事关重大！班仲升乃是一员文吏，如何能保护得了郭从事之周全？秦某不才，愿领骑兵一百，随郭从事出使鄯善！”
哟，大家伙一愣啊！这是谁呀？胆子也太大了，连班超班仲升的令你也敢抢？嘿，谁不知道啊，这次出征讨伐北匈奴，班仲升立的功劳那大了去了！这谁呀？大伙举目这么一看呐，噢，怪不得呢，也就是他吧！
谁呀？骑都尉秦彭秦伯平！这秦彭自从跟着耿秉兵出三木楼山不战而回，心里头就憋着一股火儿！眼瞅着窦固这一路人马旗开得胜，不光取下了伊吾庐城，还杀了北匈奴的呼衍王呼延寿！自己呢？这么大的秦彭秦伯平，像捉迷藏似地，在大沙漠里转悠了十好几天，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一仗没打，寸功未立，你说这多窝火吧！这次出征要是再不立点儿功劳，将来回到洛阳我还有什么面目见我的妹妹秦贵人和自己的妹夫汉明帝刘庄啊？就这么地，秦彭出班抢令！
班超一看秦彭过来抢令，微微一笑，也不言语，一转身归班站立！
“哎，呵呵……伯平此言差矣！”窦固赶忙过来排解：“班仲升虽然是一员文吏，可是他武艺超群，胆识过人！伯平有所不知，这次出征伊吾庐，仲升有大功三件！”
“噢？仲升有何功劳？”敢情秦彭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义救窦某人，说走兰虎尔，枪挑呼延寿！”他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儿。
嗯？秦彭听完一愣！噢，原来这个班仲升有这么大能耐？怪不得他要讨令，随郭恂郭从事出使鄯善呢！想到这儿，他“腾腾腾……”几步走过来，瞪着俩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班超！班超啊，给他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拱手：“啊，还请伯平将军多多指教！”
秦彭秦伯平突然间一伸手，“叭”一把抓住班超的左手手腕：“嘿嘿，既然仲升如此英勇，来来来，你我比划比划如何？”
“哎，啊？”把班超吓了一跳啊！这秦伯平怎么这么大的脾气，说打就打？那哪行啊：“啊……末将不敢！”
“哼，难道说你怕了某家不成？”
“伯平将军威名遍于四海，超自愧不如！”
“哼，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班仲升既有自知之明，何不将出使鄯善之令让于秦某？”
“哎，他这个……”班超有点儿为难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噢，我刚请令，说随郭从事出使鄯善，你就过来抢令？你抢，我也抢不过你呀？怎么呢？不管是从身份地位上来说，还是从官职战功上来讲，自己比这秦伯平差着一大截儿呢！秦伯平是什么人呢？秦彭，字伯平，扶风茂陵人。他的六世祖秦袭，在西汉时期官拜颖川太守，当时秦氏一门身为两千石高官的有五人，号称“万石秦氏”。秦彭的妺妺在汉明帝刘庄刚继位的时候被选入宫中封为贵人，很受刘庄的宠爱。所以人家秦彭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官拜骑都尉，相当于现在的军分区司令吧。自己呢？虽然自己的祖上班况在汉武帝时期曾经抗击过匈奴，立有战功；姑奶奶也曾被汉成帝刘敖选入宫中封为婕妤——就是写五言诗《团扇歌》的那位班婕妤，可是到后来被赵飞燕姐妺设计陷害，打入了冷宫，班氏一门就此没落。父亲班彪、哥哥班固也不过是百石小官儿，自己这次出征，虽说官拜行军假司马，说白了也就是个参谋，怎么能比得了人家？
有心把这支令给让出去？可这机会太难得了，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自己早就有立功异域的雄心壮志，这次不去，下次……下次不定什么时候呢？这辈子恐怕也完成不了自己的心愿了！这可怎么办？
想到这儿，他用眼睛偷偷看了看窦固，心说，君侯啊，你给评评理吧，哪有秦伯平这样的？
窦固早就看出来这个秦伯平立功心切了，可是人家班仲升先请的令，这怎么的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他清咳一声：“啊，慢来慢来。伯平将军，我还给你一万人马，请你巡逻于白山之间，如遇匈奴，你可以立即开战，这还不行吗？”
“噢？哈……”秦彭听完这话呀，他笑了：“君侯多虑了，刚才秦某与仲升不过戏言尔！”我是跟班仲升开玩笑呢，我根本就没想抢这个令。
嗯？大伙听完了都是一愣啊！噢，敢情他这是在开玩笑呐？呵，你说这多气人吧！
秦伯平拍了拍班超的肩膀：“刚才一试，仲升果然谦虚谨慎、气度恢宏，我看仲升足可担当大任。”
噢，他在试探我？好家伙，吓得班超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啊，伯平将军过奖了！”
窦固也差点儿叫秦彭给气乐了。他瞪了秦彭一眼，转过头来问班超：“不知仲升此去，要带多少人马？”
“西域路远，人多无益，三十几人足矣！”
什么？三十几个人？别人还没怎么地，可把从事郭恂给吓坏了！怎么呢？自己是这次出使鄯善国的正使啊，你班仲升是干什么的？是负责保护我的！噢，你就带三十几个人保护我？真是岂有此理呀？这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还不得全军覆没喽？
“啊，禀君侯！”郭恂赶紧上前搭话：“适才仲升口误，”刚才他说错了，“仲升所言并非三十几人，而是……三千余人！”
啊？好家伙，郭恂这一句话愣给多出两千九百六，大伙差点儿没乐喽！
窦固这气，心说你是打仗去了，还是出使去了？还“三千余人”？你怎么不说三万呢？干脆，这里的人你都带走得了！窦固把脸一沉：“哼，仲升此言，必有道理！仲升将军……”
“末将在！”
“你刚才所说，可是三十几人？”
“正是！”
“好！”窦固一伸手，把令箭抽了出来：“郭恂听令！”
“小人在！”
“我命你为大汉正使，即日持节出使鄯善，不得有误！”
“遵令！”
“班超听令！”
“在！”
“命你为大汉副使，率领精兵三十六人，以保护郭恂安全，不得有误！”
“得令啊！”
“此三十六人你可在各营当中亲自挑选，有抗命不去者，斩！”咱们这几万人，你随便挑，你挑谁谁都得跟你去，不去？不去我斩了他！
班超领令出来，亲自挑选了三十六人。嗬，这三十六个人让他挑的，那可谓是精啊。他又挑了三十六匹战马，给这些人都配上重铠、戴上铁盔，铁盔上全都插上了雉鸡尾，每人配了一把窄身、长刃、直背的环首钢刀。人马列好一字排开，班超请窦固出来，干嘛呀？您阅阅兵，看威风不威风！
窦固出得大帐一看，“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见这三十六名勇士个个挺胸叠肚、猛悍异常，三十六匹战马个个高头长腿、遍体黑毛。真可谓是人如虎，马如龙，人数虽然不多，但这个气势真如千军万马一般！
窦固看了非常的高兴，当即赏了这些人不少的钱物，命令郭恂、班超克日启程！
出发这天，窦固亲自来给他们践行，三杯酒过后，“叨唠唠”一声炮响，从事郭恂、假司马班超领着这三十六名勇士出使鄯善！这是哪一年啊？东汉永平十六年夏四月，也就是公元七十三年的阴历四月份。
这一行人，从伊吾庐城出发一路向南，经过罗布泊可就到了鄯善国的境内了。这个时候的鄯善国已经吞并了小宛、精绝、且末、戎庐等国，西与于阗国接壤，北与车师国为邻，南邻西羌、东接玉门，可以说是西域七雄之一！
汉代的西域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西域是指现在的天山南北及葱岭以外的中亚细亚、印度、高加索及黑海以北这一带地方。狭义的西域呢，是指在帕米尔高原以东、天山以南、昆仑山以北，玉门关以西这一带地区，就是现在新疆的中部及南部这一带。我这部书里所说的西域基本上就是指这狭义的西域。西域诸国经过长时间的战争与融合，也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点泥巴，逐渐形成了七个比较大的王国，一些小国不是被这几个大国所吞并，就是依附于这些大国中间。哪七个大国呀？就是除了鄯善国之外，还有于阗国、莎车国、疏勒国、龟兹国、焉耆国和车师国这些个国家。但是在当时，曾经不可不世的莎车帝国已经被于阗国攻灭，如果严格来讲，班超出使西域的时候应该是有六个最强大的国家。当时这六个大国都是在北匈奴的控制之下，只有鄯善国一心向着大汉，想尽快地摆脱北匈奴的控制，重新归入大汉的版图。
这个时候听说大汉的使节到了！可把这国王广给高兴坏了，当即吩咐：“所有吏民一律出城十里迎接！”
鄯善国的国王怎么叫“广”啊？这可能啊是汉朝赐给他的名字。至于他的原名叫什么，这就不可考了，史书上没写，咱也不能瞎说不是。
鄯善国的国王广带着一班文武可就出了城了。走出十多里路来举目这么一看，只见前面黄沙滚动，来了一支人马，三十多个武士器宇轩昂，中间儿有个红罗伞，伞下一匹黄骠马，马上端坐着一个人。
此人四十几岁的年纪，身量不高，长得很瘦。他的两眉如秃笔，二目似枣胡，鼻如大蒜，口似蹦皮，双耳如椎，一部短冉胸前飘洒。头戴金冠，身穿锦袍，手持节钺，骑到马上耀武扬威、趾高气扬！
国王广赶忙来到郭恂马前，带领着文武滚鞍下马，右手抚胸，单膝下跪：“鄯善国王及一干文武，恭请大汉天子金安！”我们鄯善国国王和全体文武百官给大汉皇帝请安了！
郭恂眼皮这么一抬，只见这国王年纪也就在五十岁上下，高鼻深目，黄发浓须。头上镶珠、身上配玉、脚上穿金，一脸的雍容华贵，浑身的珠光宝气！
郭恂在马上微微拱手：“圣躬安！”我们皇帝好着昵：“你就是鄯善国王广吗？”
“微臣便是。”
“此地离你们都城尚有多远？”
“啊启禀天使，举目便是。”天使？丘比特？哪儿呀！那个时候外邦，也就是外国管大汉朝叫天朝，这大汉朝派来的使者不就是天使了吗？
“好，那就进城吧。”郭恂刚要催马进城，就听国王广“哎”了一声，他回过头来这么一瞧，只见国王广走到了班超马前，上看一眼，下看一眼，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个没完没了。郭恂这气，心说你在那瞎寻摸什么呢？
班超也纳闷呀，你老看我干什么啊？我脸上长花儿了？用手这么一摸，也没有啊？难道这老头儿性取向有问题？
他这正寻思呢，就听国王广躬身说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班超一听赶紧滚鞍下马，叉手施礼：“某乃讨北大将军帐下假司马班超是也！”
国王广闻言大吃一惊：“哎呀呀，原来果真是仲升将军，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将军在伊吾庐城一役可谓是大展神威！兰虎尔将军回来之后更是对将军您赞不绝口，说您胆略过人，英雄盖世！”
“岂敢岂敢！非是班某勇武，实是大王所赠宝马神威！”这都不是我的功劳，要说功劳啊，还得是您的。怎么呢？您不是送给窦固将军一匹宝马良驹嘛，他又转赠给我了，我是凭这匹马才立下了功劳，要没有这匹马啊，我也什么都不是。
嗬，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众人无不暗挑大指！
国王广这才反应过来，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前几年送给窦固窦孟孙的大宛宝马！不仅展颜大笑：“呵呵呵，好好！此乃大汉鄯善之缘！来来来，你我一同进城如何？”好嘛，把那么大的正使郭恂给晾那儿了！
一行人进了都城，但见清水净街、黄土辅道，道路两旁张灯结彩、旌旗招展、号角震天、鼓乐齐鸣、人山人海！老百姓都跑过来想看看大汉朝的天使都长什么模样。
待进得王宫大殿，酒宴早已摆好了。嗬，像什么龙肝、凤髓、腥唇、熊掌、猴脑、燕窝……这么说吧，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草窠里蹦的，什么好吃上什么。从事郭恂哪见过这个，都看傻了眼了，心说这东西能吃吗？
鄯善国王广一看这菜上得差不多了，这才端起酒杯轻咳一声：“啊，大汉天使！大汉天使！大汉天使……”连叫三声没动静。众人一瞅，好嘛，大汉天使、讨北大将军从事郭恂郭大人正跟这一桌子菜较劲呢！
班超在旁赶紧一拽郭恂袖子，郭恂一愣：“啊？啊……”一摸嘴他站起来了：“大王有何指教！”
国王广呵呵一笑，举杯说道：“天使在上，小王举觞想敬酒三杯：一敬大汉天子万寿无疆；二敬我鄯善永归大汉；三敬天使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来来来，请满饮此杯！”“请啊！”“请啊！”“请……请……请……”所有鄯善文武百官也都站起来敬酒。郭恂、班超等一行赶忙起身回敬，嗬，大殿里一片敬酒之声！
正在这时，就听“腾腾腾”打殿外走进一个人来。众人举目这么一瞧，正是鄯善国官拜左将军的号称西域第一勇士的却胡侯兰虎尔。
兰虎尔进得大殿，单膝跪地，右手捬胸：“末将兰虎尔巡营来迟，望大王及大汉天使多多恕罪！”
国王一看，赶忙起身相扶：“兰将军辛苦了。来来来我与你引见！”说着就带着兰虎尔来到了郭恂面前：“这位便是大汉天使，郭恂郭大人！”
“兰某有礼了！”
国王又把他带到了班超跟前儿：“我位副使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兰虎尔虎目这么一睁：“哎呀呀，原来是仲升将军！将军别来无恙否？”
班超赶紧抱拳：“兰将军别来无恙！”
“哈哈哈，好！既然仲升将军前来，兰某当敬三大碗！来人，取大碗来！”一会的功夫，侍从就取过来两只大海碗。兰虎尔取过酒坛，满满倒了两大碗酒：“来，仲升将军，兰某敬你一碗！”说着就把眼么前儿的这碗酒给干了。
班超今天能见着兰虎尔也非常高兴。在伊吾庐的时候，他就对兰虎尔十分地敬佩，两人也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这时候见兰虎尔敬酒，班超哪能不给他面子：“好，班某也敬兰将军！”把这碗酒也干了。
兰虎尔一看班超也把酒干了，不禁豪气大发：“与仲升将军一别，兰某很是想念，不如我们连干三碗如何！”
“哈哈哈，班某敢不从命！”好家伙，俩人就在这大殿之上，也不顾旁人儿了，你一碗，我一碗连喝了十多碗呐，把那么大的正使郭恂又给晾那儿了！
也就是东汉那时候的酒没什么劲，都是些低度的发酵酒，酒精度也不高。按现在的话说也就两三度吧，跟低度啤酒差不多，所以俩人左一碗右一碗喝了没事儿。要是五十六度二锅头，别说十多碗了，一碗就得断片儿！
这么说吧，这酒直喝到月上中天，才尽欢而散。国王派五百甲士把郭恂、班超一行送到了城外的馆驿。
一连好几天，馆驿外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敢情这国王广每天都来给郭恂请安，稍带脚地还送过来不少的山珍海味、美酒珍玩！每天不是将军请吃饭，就是国相请喝酒，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这么说吧，几天的功夫，这四十来人儿，每人长出五斤肉来。
班超一看，总这样也不行啊！正事一个都没干，光吃席了。他想找到从事郭恂，跟他商量一下下步工作，也就是鄯善国归顺大汉的具体细节。你光说归顺了那不行，你得写表章奏明当今天子，然后你得想办法彻底地和北匈奴断绝关系，还有就是你得派你的太子也就是王子，到汉朝都城洛阳来做人质，要不你反悔了怎么办？
班超刚要出门儿，打院外急匆匆跑进一个人来：“启禀司马，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
“鄯善国左将军、却胡侯兰虎尔，被国王投入死牢，不日问斩！”
“十六年……（窦）固以为（班超）能，遣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
- ——《汉书·班超列传》
“窦固之破白山，遣从事郭恂、假司马班超使西域。”
——《两汉记·下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