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噩梦
林芸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陪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汪佳擦擦眼角溢出来的眼泪，嘴里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以为他现在能赚钱，有房有车，能想买什么买什么，就能绑住我了吗？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汪佳，一无所有的时候能挺着帮他走到今天，也能头也不回的把他一脚踢开。今后他每年赚几千万几亿万，都不关我事。我付出过的，我不后悔；该我得的，我一份不让；不该我的，我一点不想。”
汪佳终究是那个无比强大的汪佳。她似乎想得非常透彻，也并不需要什么安慰。
林芸深吸一口气，目光写满了对她的支持：“挺好的，恭喜你，终于鼓起勇气，及时止损。不幸福的婚姻，那就赶紧远离，今后肯定会过得很好、很开心。我相信你。”
服务员端来红酒，把标牌给两位看过：“已经替您醒好了，这就倒上吗？”
两人点头同意，琥珀色的红酒涓涓流入她们的高脚杯中。
汪佳抓起酒杯，大口痛饮下去，酒精的刺激下五官拧做一起，又用力地舒展开来。
“之后呢，有什么打算？”林芸问。
“就是带好孩子，做好我的平面设计。”说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眼里的光彩又重新出现，“我的宝贝女儿，粉粉嫩嫩的，那么可爱。还有，我多喜欢做设计啊，我有很多新的计划，你要愿意听，回头我都慢慢跟你说。我的新生活开始了，当然要充满热情地拥抱它了，对不对？”
“当然。好想听你的idea！”
“来吧，干杯！为我的新生，为自由！”汪佳高高举起酒杯。
“好，干杯！为新的开始，为新的希望！”林芸也举起酒杯。
清脆的碰撞声在空中响起，红酒入喉。
汪佳选的这款酒，前味有几分酸涩，但入口后醇香渐渐散发出来，后味竟然回荡着丝丝甘甜。
回到家里，林芸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多年来一直看着季晨和汪佳走过来，说散伙，就这样真的散了。他们曾经在彼此的生活中留下过那么多浓墨重彩，他的才华，她的情义，终究都成为了过去。
她心思怅然，很想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贺钊飞。但想想已经好些天没跟他视频通话了，他这几天应是排练和拍摄进度非常紧张，总是很晚才收到他临睡前发来的留言，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跟她道声晚安。
林芸知道他正一心扑在表演上，自己的这些小情绪，不应在此时打搅他。却总有点心痒痒的，总忍不住想要与他联系。
犹豫再三，她给小红发去了消息。她知道小红通常都是在片场等着，很多时间都在玩儿手机或者休息，跟她聊聊天，应该不算打扰吧。
“你们这几天拍戏很辛苦吧，冷不冷，吃得好不好？”
很快小红就回复过来了：“飞哥很辛苦，我还行。温差比较大，白天不算冷，夜晚挺冷的。”
“那你们都多穿一点。特别是你，钊飞他拍着戏还在活动着，你在旁边坐着，得穿暖和了。”林芸打字飞快。
“好的，不过没事儿，我们最近没啥夜戏，我现在在房间休息呢。”
林芸的心里咯噔一声，疑惑的心思泛起。按道理拍戏和练声、排舞的时候，小红都会一直跟着打点，这几天晚上小红都在房间里，那他到底在忙什么，忙得连视频通话的时间都没有？是看剧本看得太入神了？剧本她大体看过，不是特别复杂啊？
林芸这边的沉默，似乎电话那头的小红也感觉出了异样。她又主动发来一条消息，恍然大悟的样子：“芸姐，原来你没跟飞哥通话，专门来关心我的啊。谢谢芸姐，你真好，我这就去帮你看看飞哥在干嘛啊。”
林芸对着手机，有点哭笑不得。现在这个点儿让小红去“查岗”，也不知道好不好。她觉得自己不该想太多，跟小红说一句没啥，让她别麻烦了就好。却不知道为何，这句话迟迟打不出来。何炜导演在贺钊飞面前的雀跃和亲昵的举止历历在目，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似乎等了很久，仔细看看时间，却只是过去五分钟，尽职尽责的小红劈里啪啦传回一长段语音：“芸姐，飞哥挺好的，在导演房间聊剧本呢。我刚去他房间猛敲门，结果旁边房间的门打开了，飞哥走出来问我啥事儿，后面跟着何导。我不是想着得替你们俩的事保密嘛，所以我就灵机一动，说飞哥的快递到了，我准备给他送去。飞哥说了句谢谢，然后他们俩就关上门继续聊了。你放心吧，他身体都好着呢。”
小红大概是觉得自己特别机智，说得兴奋，连珠炮似的。然而她这一通“定心丸”，让林芸吃得却格外不是滋味。
何炜导演的房间在贺钊飞的隔壁？贺钊飞套房在楼层的尽头，只有一个隔壁房间，那几天自己还在剧组的时候就住那间，后来何导演换到那儿了？
这么大晚上的，两个人关着门一直在聊剧本？有那么多可以聊的？
思虑中，林芸彷佛觉得贺钊飞的形象渐渐陌生，曾经耳鬓厮磨、日夜相对的亲密爱人，突然间觉得有点抓不住、看不清、猜不透。她压抑不住自己纷乱的联想，季晨在竹林里抱着女编导的那个身影，汪佳决绝离婚的勇气，种种复杂的情绪，把她一时间缠绕得透不过气。许久，才抱着手机，沉沉睡去。
贺钊飞带着同学们一起来到公共浴场，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孩子们兴致高涨，在浴室里打啊、闹啊，开心地把水泼来泼去，有个小机灵鬼冲大家使使眼色，往他那边一瞥，大家心领神会，停止“自相残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贺钊飞团团围住，用毛巾疯狂扬起一泼泼水珠，疯狂“围攻”起他们这位可亲可爱的大哥哥。
蒸腾的雾气在热烘烘的澡堂氤氲凝结，贺钊飞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笑着抵挡孩子们的“进攻”，左支右绌，实属狼狈。阵阵爽朗的大笑混在哗哗而下的水流声中，水珠顺着他精壮的胸膛一颗颗向下滚落，象牙色的皮肤在朦胧的水汽中勾勒出美好的线条。
他和孩子们一样，都穿着简单的小短裤，在飞溅的热水中紧紧贴着皮肤，赤条条的上身和结实的大腿在明明暗暗中交替晃动。
何炜导演和摄影师在离现场好几米远的地方调好机位，静静地注视着镜头里的一切。其他人都被清场请了出去，小红抱着大浴巾，眼巴巴地等在外面的走廊上，虽然好奇里面在拍些什么，但她知道，身为工作人员，不能影响演员和导演的情绪和状态。
“卡！”何导一声令下，手握对讲机指挥场控，“把水关一下，说话听不清楚。”
花洒中喷薄着的水应声而停。
何导招招手，示意贺钊飞到她跟前说话：“小心点儿，地上很滑。”
贺钊飞情绪还全处在角色的欢腾中，咧开嘴笑嘻嘻地凑过来。彻底浸湿的头发服帖地垂在他的脑门上，看起来也跟个中学生似的。立体的眉峰下，睫毛上沾着的水滴晶莹发亮。
何炜吸了口气，伸手替他撩开额前湿发，手往下落时，刚好碰上他结实的大臂，肌肉线条分明。停顿了半秒，何炜没有犹豫，一把握住他坚硬的胳膊，嘴里开始讲戏：“钊飞，刚才你的表演特别投入，很有生活。待会我们再拍的时候，你也可以向孩子们反击，带着那种很有爱的‘复仇’的意思，试试看，找找那个感觉行不行？”
“好。”贺钊飞没有半点要挣脱她的意味，身体反倒离她越来越近，“你看我要不要来个‘擒贼先擒王’，先去逮最皮的那个孩子，我就追着他跑，这样会不会比较有意思？”
“好啊。”何炜的手还是紧紧抓着，眼神牢牢地盯着他，“就像咱们昨晚上聊的那样，老师这个人物他其实也是淘气的、调皮的、活泼的，他才不是老学究，他对学生有时候是严师、有时是慈父，有时就是兄弟、朋友、哥们儿。”
贺钊飞一边点头，一边把身子俯得更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密密的交头接耳中，何炜望向他的眼神里，分不清是商议、尊重、理解、赞许，还是越来越浓的欣赏，抑或是，爱意？
澡堂里飘荡着的水雾彷佛愈加浓密，浓成奶白色的一团，把众多参演的孩子们、把一旁的摄影师，把在外面候场的助理小红、场记、化妆师，把其他所有的人都包裹其中。而这团迷雾的正中心，是缠绕在一起的贺钊飞和何炜，从目光到肢体，都紧紧地交缠住，看不清、说不明。
漆黑的夜里，林芸“砰”的一下心里猛地一沉，陡然从焦灼的睡梦中惊醒，用力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