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告别
节目组在这里会驻扎一周，录完整三期的节目。
一日忙完当天的工作，林芸正收拾好东西准备撤退，杰林突然闪身进入她的工作间：“芸，快来，有好东西给你看。”
他的眼里放射着奇异的亮光，满脸写满了八卦和好奇，林芸不明就里，已经被他拉着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出驻地的院落。
“干嘛？这大晚上的。”林芸忍不住问。
“嘘！”杰林变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向林芸做一个噤声的手势。
林芸的心里突然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直觉这是节目组里，某桩不可告人的事情正在发生，有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突然窜上了她的头脑。正想拍拍杰林，示意自己还是先离开，却偏偏一抬头看到了，就在不远处的竹林里，两个人正在忘情地激吻。
那高个子的一头凌乱的长发，刚刚过肩，在月光下能分明地看清轮廓，不是季晨又是谁？
林芸的心猛得一沉，他正紧紧抱着的，很明显不是汪佳。为什么今晚的月光偏偏这么亮？她恨自己能清楚地看到，那身形、那衣着、那相貌，正是白天她刚打过交道的，节目组的女编导，一直跟着季晨的那位。
杰林是对的，他的直觉果然中了。这两人，什么时候这样搅到了一起！
一股巨大的愤怒从林芸的胸前升腾起来，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自己没有弄出声响，惊起这一对偷情鸳鸯。林芸把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咬住牙齿，一言不发，决绝地马上转身就走。杰林看出她已怒不可遏，也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回工作间。
“是不是！有没有！我就知道季晨这种搞乐队的，九成九是个超级大渣男！我就知道他们俩不对劲吧。说着说着话就莫名其妙地笑成一团，两个人那叫一个暧昧哦！这就被我抓个现形了！他是有老婆的是吧，我都记得，他签约江源星的时候老婆都到现场了。这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简直人渣都不如，就该去物理阉割了！”一关上门，没等林芸说话，杰林已经率先开始了一通狂骂。
他这一通骂骂咧咧的，本来愤怒至极的林芸反倒冷静了下来。季晨素来浪荡，这她也不是头一回知道。她只是没有想到，在这样的节目组里，在正在录制的行程中，他会大胆到这种程度。而家里他的妻子，连哺乳期都还没过。
“我认识他老婆，不仅认识，还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林芸面无表情地，从嘴里艰难的挤出话语。
杰林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八卦，居然这样正正撞到了枪口上。
“那，你会告诉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等这几期节目录完，我就去他家，当面跟她说。该怎么办，交给她决定吧。”
“她会不会像那些嫂子一样，写小作文把季晨锤死啊——oh，这个节目还没开播，节目组会不会得重新找嘉宾重新录啊，天哪那我们的合同会不会调整，我们都在刚收到首付款，后面的钱还拿得到吗……”杰林突然发现这件事有可能朝一个很可怕的方向发展。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但还是必须告诉她，她应该知道，也需要做个决定了。”林芸像是在回答杰林，又好像在告诉自己。
接下来的每一天，林芸都觉得分外难熬。
彩排、拍摄、采访，每天不过那么几件事，跟季晨不说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是一天能见好几回。看他跟学员们谈笑风生，跟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她都生理性地有一种想吐的感觉，说不出的恶心感一阵阵往上泛。
好不容易等到几期节目录完，节目组刚好给了几天休整时间，林芸赶紧给汪佳打电话，约时间跟她见面。
电话里的汪佳却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邀她去家里坐，反而约她去外面吃饭聊天：“我爸妈都过来了，在家帮着带小孩玩。我也刚好出门透口气。”
林芸如约来到她指定的墨西哥餐厅，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翻看着菜单，一边犹豫着怎么跟汪佳开口，突然间似有一阵疾风刮过来，穿着一袭驼色长款大衣，蹬着过膝的闪亮长靴，汪佳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她面前。
“在家见你是宝妈，一出门完全是辣妈了啊，瞧这飒爽劲儿。”林芸笑着跟她打招呼。
汪佳利落地把大墨镜往桌上一搁：“没啥，已经在离了。”
林芸瞪大眼睛望着她：“你说什么？”
汪佳在椅子上坐定，双手往后猛地从脖颈处把头发撩起来又甩下去，下巴轻轻一抬：“我说离婚，已经在办了。”
林芸听明白了。她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打好的一整篇想跟汪佳分析要不要离婚、如何离婚的腹稿，被汪佳劈头而来的这句话全都被憋回了肚子里。这么多年，两个人数次走到分手的边缘，但又仿佛有千丝万缕的纠缠，把他们绑在一起到了今天。她还什么都没说，汪佳已经全都知道了吗？两个人就这样真的要结束了吗？一时间，林芸的心情五味杂陈。
“孩子归我，房子归我，车子归我。他婚内出轨，净身出户。我把他工作室清盘，所有该是我的他一分钱都别想拿。反正现在想签他的经纪人多的是，他随便找一个就行，后面再怎么样，也不关我事了。”汪佳拨弄着手边的刀叉，思路也仿佛快刀斩乱麻，三言两语已经把各种财产分配的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
林芸心下一酸。如此决绝的话语，那么多年的感情，如今竟然只剩下赤裸裸的孩子、房子和车子如何划分。她把手轻轻伸向汪佳，想要握住她的手，汪佳却似乎毫不察觉，转头挥手把服务员叫过来。
“来来来，点菜吃起来。我跟你说这家的塔可特别正宗。还有这个，法基塔，我超推荐，你回头多沾他们家的酸奶油，真的绝了。来点红酒吧，咱俩干一杯。”也不征求林芸的意见，汪佳利索地把菜和酒水刷刷刷点好。
“怎么终于下决心的？这么多年了。”服务员走后，林芸终于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就忍呗。忍啊，忍，忍到一个点的时候，突然想开了——我为什么还要忍下去，我到底还在留恋什么？他终于熬出头了，我也终于有了孩子了，我突然发现，我可以潇洒地离开他，他在我的生命里，不再重要了。”汪佳说着说着，突然大声冷笑起来，“你现在跟季晨在一个节目组，又这么急着约我出来，你也看到了吧。”
就这样被她说中了，林芸脑海里出现了那晚在竹林里看到的那一幕，嘴角挂起一抹略显无奈的笑容，算是默认。
“其实还不止一个，我都知道。季晨，他终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啊。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我想不想让自己知道罢了。”汪佳彷佛有很多的心里话，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她定定的望着林芸身后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目光像是失了焦。“是不是很滑稽。他那么穷的时候，我会为了他跟那些找上门的女人吵架，撕头发、扯衣服，什么我都不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就觉得他是我的，就该是我的。现在这人名气大了、风光了、富贵了，对着那些扑上来的，我反倒一点儿也无所谓了。他是谁啊，不就是一个有点才华的浪荡子吗？他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在我这里我见过他最落魄潦倒的时候。我凭什么因为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忍气吞声呢？”
“所以，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了？”林芸把餐布在腿上铺好，望着汪佳。汪佳抽身离开的，不仅是一个她多年来用情至深的男人，更是她无怨无悔付出了那么多年的青春。
“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这个人，这么多年了，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一旦想通了，天也高了、海也阔了，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那些女人，那些艳遇，那些他永远也管不住的荷尔蒙，去他妈的，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汪佳的话依旧说得那么洒脱。
“季晨呢？他怎么表示。”林芸想知道，当年的季晨，曾经数次苦苦哀求汪佳的原谅，如今却不知会不会比汪佳更加决绝。
“他？他还在求我啊，跟以前一样。一边在外面想怎么玩怎么玩，一边还在用力绑住我啊。他每次不都这样吗？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终于完全免疫了，哈哈。”汪佳夸张地大笑起来，“你知道吗？你知道他这次怎么求我的吗？他说他现在终于有钱了，而且钱也都在我手上了，就让我把他当成放出去赚钱的狗，不用管他干了些什么，我只要只管数钱就行了。”
笑着笑着，汪佳眼里的泪水都出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这种话他都能说出来。他自己说自己是条狗啊呀。但他没想过，既然他是条狗，那我还要他干嘛，我自己去真的养条狗不是更好。至少我每天一进门，就会热情地对我摇尾巴，我每天带着出去溜，也不会跟别的母狗勾三搭四，是不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