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相依
贺钊飞重新将自己的行程排得充实而饱满。释放出档期之后，手上找来的剧本很快多了起来，他尽量多抽些时间去看，也跟舒一楠和工作室的同事时常讨论下一部戏选择的方向。
有空的时候，他便去找robert练舞。
robert十分高兴，“嘿bro，好久不见。我最近在研究locking，有很多新的编排，快来一起切磋一下。”
“好啊，我很喜欢locking。locking的精神就是欢乐、风趣、幽默，跳起来就很开心。”贺钊飞也笑。
相对urban现代编舞和popping，locking不算是robert最擅长的领域。但贺钊飞发现，他也能驾驭得很好，重点就在于他很“敢”把感觉跳出来，配合着协调的肢体，robert表情超级灵活，整个人仿佛戏精一样的存在。
音箱里放着basicelement燃炸的曲子shame，两人随着音乐飞快地locking、pointing，手拍（handslaps），再下劈（splits），robert似乎把什么即兴模仿秀、舞台剧，甚至小丑演员的表情一股脑儿塞在其中，眉梢眼角，无比快活。
贺钊飞努力跟上节奏，同样尽情释放着自己的表情，和心情。
跳到一身大汗淋漓，跳得浑身筋疲力尽，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都跳动着欢畅和快乐。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12点多，想想林芸应该已经要睡了，跟她通个话，睡前说句晚安，然后再练一轮。贺钊飞心想着，给林芸拨去电话。
电话却一直占线，不知道这么晚了，还在跟谁聊天。
好在不到一分钟，电话拨了回来。
“钊飞，我现在得去趟舟山。刚我妈打电话来，他们在舟山玩，可能吃海鲜没注意，我爸腿脚突然不行了，现在疼得要命，应该是痛风又犯了。”
贺钊飞脑子转得飞快：“你还在家吗？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没事，你别过来了。问题不算太大。我爸痛风也是老毛病了，每年都犯一两次。就是这次在外地发作，身边没带药。他这一行动不方便，我妈一个人搞不定，我得去搭把手。”
“我刚好练完舞，开车离你家很近。晚上你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而且有什么需要出力气的，我都帮得上忙。”贺钊飞坚持道。
林芸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答应了。既然已经跟他在一起，“丑媳妇迟早也要见家翁”。对爸妈眼里明显不是适当男朋友人选的贺钊飞来说，说不定这能算是个表现一下的机会？
得到她的许可，贺钊飞迅速跟robert告辞。
愣在当地的robert想了半天，给小溏心发了个消息：“felix跟林芸肯定在一起了。一个电话打完，本来还要练两个小时的他，说走就走了！”
很快，贺钊飞把车开到了林芸家楼下，她已收拾好东西等在那里。
上车后，林芸帮着设好导航定位，叹了口气：“钊飞，你这样太辛苦了。”
“你一个人开车过去，不是更辛苦。大晚上的，也不安全。我们一起，还可以说说话。”
想到父母跟她和小溏心说的那些什么家风之类的话，林芸心情复杂，也没有力气说更多。
贺钊飞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主动问起：“叔叔阿姨，还不知道咱俩的事吧。”
见林芸不出声，他又说：“没关系，我把你送到楼下我就回，不跟他们打照面就是，以后再慢慢说。”
“不用，”林芸果断回答，“你都到了，怎么能不上去。而且人不方便的时候正好比较脆弱，是你拿印象分的好机会。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先说太晚了，你怕我开车不安全，刚好有空就帮忙送我好了。”
贺钊飞应了一声，过了一会，他突然问：“所以，叔叔阿姨不太喜欢我？我还需要很努力，多拿印象分？”
既然很快就要面对面，也不用再粉饰太平了吧。该面对的，迟早要来。林芸抱歉地笑笑，算是默认。
贺钊飞望她一眼，轻声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还以为上次演唱会，大家见面感觉还不错。”
“还不就是那些原因。她们不了解你，不了解你的工作。我曾经试探过，知道他们有很重的刻板印象。”林芸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我妈还看到你跟依尔的绯闻了，说你们俩分分合合好几回了。当时是说不通的，回头再找机会跟他们解释吧。”
“那就慢慢让他们多了解吧。”贺钊飞腾出手来摸摸林芸脑袋，“不怕。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来。”
车渐渐开出灯光旖旎的市区，疾驰在城市之间的高速公路上，深夜的道路显得格外寂静，只有沿途的路灯印在车窗上的一串串流光溢彩。
林芸把手肘撑在车窗上，轻轻感慨：“别看我爸现在得痛风这种富贵病，他小时候日子过得很苦的，别说吃什么好的了，饭都吃不上。”
贺钊飞是个很好的听众，安静却专注，林芸慢慢往下说。
“我爸也算是个典型的凤凰男吧。他当年从农村考上大学，爸妈和弟弟妹妹都务农，举全家之力供他上学，他刚毕业工资本来就不多，还得帮补家里。但就这样，我妈还就看上他了，死活要跟他在一起。他们是大学同学，我妈当年可是校花，很多人追求的。有人对我妈说，别跟我爸了，会穷一辈子，要给她介绍更好的。我妈特别有个性，一口就拒绝了这个人，然后就带着我爸在学校里走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恋爱。“
“阿姨确实很漂亮，没想到也这么有勇气。”贺钊飞的声音轻轻的，很好听。
“那当然，别人都说我性格特别像我妈。认准要对一个人好，什么困难都阻止不了，我的心窝子都可以掏出来给他；我要是讨厌一个人，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贺钊飞转头望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看出来了，爱憎分明，都写在脸上。”
林芸愣了愣，这么明显吗？接着讲：“你知道吗？我爸第一次上我妈家门的时候，被我姥爷拿着一把扫帚轰出去的。”
贺钊飞被逗笑：“这么惨。为什么？”
“我姥爷看不上他啊，我妈是他的掌上明珠，怎么舍得让她跟着这样的穷小子吃苦。她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妈都赶菜市场快要收摊时候买菜，因为那时候的菜特别便宜。但她也总能想法子，把菜做得特别好吃。”
贺钊飞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爸是我姥爷最满意的女婿，每次上门都要跟他好好喝两杯。我爸做学问非常有钻研精神，出了很多学术成果，带国家级重点项目，评教授、当系主任，现在是学术权威，桃李满门。我爸家的亲戚也都好起来了。小时候跟着回老家的时候，都钻进厨房烧柴火，厕所里养着猪，现在我这一辈的堂兄弟姐妹考学的考学、当兵的当兵、做生意的做生意，都在城市里安家了，老家也盖了小洋楼，舒服得很呢。只可惜我这个独生女儿一点都没有遗传我爸，他是力学系的，一到高中我的物理已经整个废了，怎么学都学不明白。”
“你把服装设计做得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谢谢哦，全靠我会扬长避短。”林芸看看贺钊飞，“反正我爸妈都说，莫欺少年穷，最重要的是为人，要正直、诚实、努力，两个人一条心，日子一定能越过越好。”
贺钊飞耸耸肩膀，“这个故事，我还听出了另外一层涵义。”
“是什么？”
“就算被老丈人嫌弃，也不能灰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本以为两人会陷入一片愁云，说着说着林芸却被他逗笑了，贺钊飞轻敲方向盘：“而且叔叔今天脚痛，没办法拿扫帚把我赶出门。”
“行吧，你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准备，为你加油。”
“前面有个加油站，我看到有自动售货机了。我去买杯罐装咖啡，你去后面躺一会。到了我叫你。”
“给我也来一杯，我不睡，我得陪你说说话，你的清醒保证着咱俩的安全。”
车一路向前开去，如黑色天鹅绒般的夜空更加深沉。林芸努力把眼睛睁大得像铜铃，警醒地看着前方。
笼罩着大地的夜色渐渐淡开，一缕浅浅的鱼肚白在远方泛出，薄薄的青灰色一点点转成淡淡的白光。
林妈妈显然没休息好，打开门的时候，感觉比林芸两人还要憔悴。见到贺钊飞，脸色微微一变，但并没说什么。
林芸看在眼里，她相信贺钊飞也看到了。
但眼前的问题更加重要。林芸稍一介绍，便直奔主题，“大晚上的，钊飞送我过来安全一点。爸呢？”
“辛苦你了。”林妈感谢他，语气客气而疏离。
贺钊飞笑了笑：“没关系。”
林妈却已不看他，转身带着他们上了楼。——林爸林妈租了个海边的二层别墅，卧房在二楼，没有电梯。林爸上楼休息的时候腿脚还好着，半夜开始渐渐发作，两侧脚踝已经肿成了馒头，坐在床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