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剖心
他忽的心下一软，不知道自己还在硬撑着干嘛。
他拉着林芸一同在沙发上坐下，与她轻轻碰杯，笑着把杯里的酒一口气喝干。“好，喝就喝，谁怕谁！”
就这样。玻璃杯中的酒，空了又满上，满上又喝干。
也不多说什么，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杯一杯地喝。
她的视线渐渐有点打晃，觉得杯中的酒色，时而是深深的黄，时而又变成了浓烈的红，话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钊飞，你放松一点。这里也没有别人，就咱俩。想哭就哭，想骂就骂，想发泄就发泄，想干嘛就干嘛……我……我都陪你……”
贺钊飞又喝了一大口酒，如秋水般好看的双眸间，有了种微醺的怅然。
“小芸，你真好看……”他开始胡言乱语，说出来的话有点不着边际。
“我知道我很好看啊，但我还是觉得，你比我更好看。”林芸端着他的下巴，细细地看着他，“你说你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被人换角。你说那些人，到底有没有心……”
“有什么鬼他妈的心……那些人的眼里都只有钱，只有利，只有他妈的自己……”贺钊飞的脸越来越红，心里的野性慢慢地被酒精唤醒，舌头似乎慢慢变得粗大，平素矜持的外衣却被一点点剥开，愤懑和不满终于喷薄而出。“小……小芸啊……你也不用替我惋惜，我在这个圈里也这么多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我都知道，我都见过……但我不怕，我就是，就是他妈的不屑，我他妈的就是不屑跟那些人为伍，我就是不想去做，我不愿意……我……我做自己的事，我……我行得正……我站得直……我什么……什么都不怕……”
一颗颗豆大的眼泪终于从林芸的眼里夺眶而出。她的心像被锋利的刀尖一道道地割着地疼，却又觉得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狠狠地把贺钊飞抱在怀里，无所顾忌地哭起来：“嗯嗯……呜呜……你不怕，你一定不要怕……我也不怕，我一点也不怕……你就这样，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你是最好最好的演员，你就是……你是最好的……钊飞，你就是最好的……钊飞，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在迷蒙中睁开双眼，林芸已经完全记不清楚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哭着跟贺钊飞说爱他，他泪流满面地吻了下来，嘴里呢喃着：“我爱你，小芸，我也爱你……”
再后来的事情就彻底断了片，阳光映得双眼微微刺痛，她又把眼睛闭了闭，用手使劲揉揉太阳穴。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确信，这是贺钊飞的卧室，她已经躺在他的床上。慢慢往枕边看过去，贺钊飞像只安静的小猫，正乖顺地睡在被窝里，漂亮的睫毛像一排整齐的小刷子。向来早起的他终于放纵一次自己，酣眠到现在。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呼吸，他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睛似乎还有点浮肿，迷迷蒙蒙地看着自己。
林芸有点不好意思，喃喃说道：“钊飞，我头疼，全身也疼，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我也是。不过心里满满的，挺舒服。”贺钊飞伸出手来，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轻轻摩挲她的脸。
“我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一段一段的，很逼真。”林芸鼻子也不太通畅，说话瓮声瓮气。
隔着被子，他柔柔地拍着林芸的背，又闭上了眼睛：“都做什么梦了？跟我说说。”
“好奇怪，梦见我们在一起亡命天涯。你开着你的大g载着我，后面好多好多坏人拿着枪在追杀我们。你开得很快很快，我觉得很晕，都快药吐了，但偏偏我心里一点都不害怕，还觉得特别开心。我们俩一起，一边亡命天涯，一边开心地哈哈大笑……”林芸回忆着梦里的画面，慢慢地说给他听，贺钊飞依然有节奏地轻拍着她的背，让人安心又踏实。
“钊飞，”说话间，林芸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我这个梦还全程都有bgm的，是个环绕立体声的梦呢。”
“是什么背景音乐？”贺钊飞挑挑眉毛。
“《天若有情》的主题歌——《一起走过的日子》。”林芸也笑了，开始哼唱起来，
“有你有我有情有天有海有地，
当天一起不自知，
分开方知根本心极痴……”
经典老歌悠扬的二胡伴奏在耳边回响，林芸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却又觉得优美甜蜜。
“唱得不错，粤语很标准。”歌声倒是获得了开过万人演唱会歌手的肯定。
“钊飞，说起来我们经历的倒不是像电影里那么惊心动魄、生死时速什么的，但为什么我感觉也挺跌宕起伏的呢？”林芸仍然沉静在难言的情绪中。
他没有答话，低头从她额上一路贴下来，吻上她花瓣样的唇。长了一夜的胡茬硬生生扎在她光滑的脸上，她下意识地轻轻一闪。昨晚酒醉时似乎遗忘的记忆突然袭来，攻城略地的贺钊飞，呼吸吐纳皆是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勇猛、无畏，相比他平日里的彬彬有礼，坦露出原始野性的他，更让人目眩神迷。
“小芸，我的生活，从来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容易。你的直觉一点也没错，名利场的争斗，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你死我活。难过的时候身边有你，多好！”他喘着粗气，大口呼吸着，近乎贪婪地吸吮着她唇间的柔软，与她唇舌交缠。
纠缠、厮磨、滚烫、饱满，他仿佛一头困顿中的野兽，在黑暗中呜咽，在绝境中撕咬，他的背弯成一张充满力量的弓，重重地向利箭前方发射出去。
“钊飞……钊飞……没事，我在……我都在……”林芸的后背一阵阵绷紧、酥麻，又再次绷紧，她跟着他一起粗重狂乱地呼吸，让自己的气息喷发到他脸上，让阵阵□□包裹他灼热的全身。
她觉得自己被撕开，揉碎在了他怀里。
良久，他终于偃旗息鼓，细密的汗水仍与她融在一起，空气中依然交混着彼此的呼吸。
她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钊飞，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很爱，很爱你，我只是不敢。我太渺小，你太高，太远了……”
“看到我这一面，你就敢了吗？”他的胡茬放肆地扫过来。
“就是，就是跟你一样，什么也不怕了，什么也不管了。”她说着，全身还在微微发着抖，“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跟你一起。”
“还有你之前的那些顾虑，我也都放在心里。如果你希望公开，我发个微博告诉大家我有了女朋友，你不用出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都不说，怎么舒服怎么来。”他把她的纤腰轻轻搂过来，仔仔细细地说着。
“不要——”林芸食指掩住他双唇，“不管我露不露面，你只要一说，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猜测、谣言，会越说越走样，越传越离谱。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说。咱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一起，我们彼此知道就好了。”
“好，都听你的。放心吧，我真的没事了。”他目光望着前方，“我会继续往前走的。挑挑剧本、选些工作，没事的时候，看看书、做做运动。”
“还可以找robert去跳舞什么的，我看你每次跳舞都很开心。”依偎在他怀里，她小声说着。
贺钊飞莞尔，轻轻地吻着她的锁骨，缱绻而深情：“是啊，你懂我的！”
“钊飞，我一直一直，都跟你一起。”林芸在他耳边轻诉，声音发自心底。
这些天，林芸留心着媒体和社交平台的动静。不得不说，祁导这个剧组保密作风贯彻得非常彻底，国际大导演在选角上不得不向资本低头，但至少消息完全没有透露出去。外界依然只知道影片正在筹备中，背后的故事并没有任何爆料，她也稍微放下心来。不论如何，这个消息流传出来，对贺钊飞来说绝不是好事。这个圈子有多么势利，她已经充分领教。
她亦没有再去质问乐向超。
他如今已是庞大的资本机器上的一环，当然，或许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正春风得意、乐在其中。她与他志不同、道亦不合，该说的早就说过，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改变他。那就各行各路吧，她依然相信，世界很大，贺钊飞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天地。
倒是《生如逆旅》开播在即，这是贺钊飞继上一部大热作品之后的第一次新作亮相，各方关注度都很高，她不由得对播出效果捏一把汗。
贺钊飞本人反倒坦然，对各项宣传工作配合度很高，但对结果似乎并不强求。“做演员久了，就知道自己能控制的部分其实也挺有限的，剧播得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是平常心比较舒服一点。”他说得云淡风轻，也似是在劝林芸放松一点，不用太有压力。
林芸自是答应，也越发理解娱乐圈之路亦是一段修行。想来贺钊飞一路走来这么多年，不知经历多少冷眼与失败，才能如今日这般，全力以赴地努力之后，对于结果得之淡然、失之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