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面试结束之后, 罗文晖和王启宏、刘泰三人一起离开考场。这次没有去国营饭店吃饭，人都各自在书袋里装干粮，去公园寻张长椅坐, 边吃边聊。
“这次得谢谢，幸亏我们听你讲了一县城学校的情况, 不然肯定被老师问得口哑哑，啥也说不出来。”王启宏感叹, “罗文晖, 真牛！以前我们考试，就特会猜题！还记咱们学校和县城二中的那次竞赛吗？给我们这个参加竞赛的同学划重点题型, 结果真的考同类型的题目！那次咱们学校可威风了！全面碾压二中的学生呢！”
一提起这事儿，罗文晖眉飞色舞道, “我从小就喜欢蒙题，不说百分百准, 起码有个三四成！”
这也是他骄傲得意的一处，他特别喜欢站在老师的角度来思考，该出哪种题型, 怎么样能考核学生的基本水平，又该怎么样区分尖生和普通学生……
刘泰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似信非信, 嘴巴嗫嚅好几次，像是想要问些么, 但始终没有问出口。
这次的聚会，刘泰似乎有么心事, 乎没怎么开口说话。罗文晖以为他考砸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大家很快就散了，各回各家。
王启宏和刘泰在不同的镇上, 但有很长一段路是同路的。他们结伴而行，一路上还就着面试的事情说个不停。
“刚才在罗文晖面前怎么不说话啊？这面试不是答得挺好的嘛！我们刚才还以为没考好呢。”王启宏突然问道。
刘泰闻言，停脚步回头看看，再四处环顾，没见到有人，才低声说：“知道罗文晖的大伯是谁吗？”
刘泰摇头，“我又没去过他家，没见过他家人，当然不知道。”
“不对！我们刚才见到他大伯！”刘泰的声音压得极低，不附耳过去细听几乎听不见，“刚才不是有个考生被提去另一个会议室吗？来得最晚的那个领导就是罗文晖大伯！别不相信，我考完试去上厕所，听到有人在说罗文晖是仗着他大伯的势才进的面试！”
王启宏不解：“我们跟罗文晖同班三年，他成绩有多好，难道不知道吗？怎么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言？”
“那是他以前成绩好！现在他成绩怎么样，谁知道呢？”刘泰反驳，“再说了，他大伯既然是那里的重要领导，那试题，会不会是他大伯透露出来的？”
王启宏沉默一会，摇头反对，“不会的，罗文晖不是那种弄虚作假的人。有一件事，不知道。高一的期中考试，罗文晖的数学成绩作废。因为那次的数学试卷，是从县城二中拿的，二中的期中试比我们早考天，罗文晖他在考试之前就做过那张卷子。他考完数学之后就跟师反映这个情况，最后数学成绩被取消。”
“其实他可以不说出来的，他可以假装第一次做那张试卷。”王启宏说道，“可是他说出来了。”
春日的阳光洒在路上，洒在他们身上，暖得他们的脸都红。
刘泰终于信服，“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他作弊！我原本以为他从他大伯那里知道试题，然后透露给我们。这样对别的考生太不公平。”
“其实，我刚才也想假装不知道，我真的很想通过这场面试，拿到这份好工作。”刘泰突然揉揉眼睛，“可是我想起刚毕业时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事。”
在刘泰毕业后，刘叔想办法探到了造纸厂招干事的消息，他顺利通过笔试，面试被刷了来。获得那个岗位的考生正是造纸厂某位领导的亲戚。那位考生得意地在他面前炫耀，“们有能耐没关系，那是不成的啊！现在办事都靠关系啊！”
“这次是我误会罗文晖，次见面，我跟他道歉！”刘泰说道。
知道罗文晖和罗学实关系的考生不少，刘泰会这么怀疑，别的考生也难免不会。在面试结果尚未公布前，就有两考生结伴到教育局“反馈”情况。
教育局这边很快就做出了及时的回应——把罗文晖的笔试试卷贴到宣传栏，所有考生的面试答案也被考场记录员记录来被贴出去。
再有异议的，欢迎考生继续向教育局反映情况，教育局将继续核实。一旦属实，取消罗文晖的考试成绩；一旦不符，取消反映问题的考试的考试成绩。
“算算，官官相卫，咱们这些贫农弟敌不过他们！”那几位认定罗文晖作弊的考生在宣传栏前无力感慨，“他大伯都是县长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也有人看不惯他们几个，忍不住开口说道，“们一开口就给别人盖顶大帽子，谁知道们说的是真是假的啊！就不准别人有真材实料吗？”
“就是啊，我以前是县城二中的，也听过罗文晖这个名字，他成绩是这个！”有人做出顶呱呱的手势，“万年第一啊！”
“罗县长是个不徇私的好领导好干部！他闺女进百货商场上班都是考进去的呢！现在成绩都在档案室存着呢！”有人把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透露出来。
“哇，县长的女儿居然在百货商场上班？我还以为大领导的孩子肯定会被安排在政府里边的呢！”
“真是服，们也不想想，不就一个教育局干事的职位吗？那些大领导要是乐意，早把自家孩子往高处放了呢！何必跟我们一样辛辛苦苦准备考试呢？”
……
罗学实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但并没放在心上。晚上他去弟弟家串门时，特意提醒侄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用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
啥也不知道的罗文晖睁着一双迷茫的眼，乖巧应。
过一个星期，面试结果被张贴出来。果不其然，罗文晖的字被端端正正地写在第一位。
他顺着榜单看去，找到了王启宏和刘泰的字。
他握紧拳头兴奋地往空气中一甩，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他和他的同学都考上！
两天之后正式报道，一大早在教育局门口遇上王启宏和刘泰。
“罗文晖，早上好！”刘泰比面试结束那天的聚会时要热情很多，笑得脸上褶子都要出来了，他从书袋里掏出一个新的笔记本，递给罗文晖，真诚道，“罗文晖，面试那天我误会给我们的面试提点是你大伯给泄的题，对你态度不好，对不起！这个本子是我去年年底获得‘生产队积极分’时的奖励，我想送给，弥补我对你的伤害！”
罗文晖被这番话说得有点头大，疑惑地看向王启宏，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个清楚的来龙去脉。
王启宏不负他所愿，细细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罗文晖倒没什么生气或是委屈，摆摆手，“没事，解了误会就行。”
罗文晖这么轻易“放过”他，刘泰有些不可置信。好歹要生个气么的吧？
罗文晖耸耸肩，笑，“毕竟我们也不熟悉，有误会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越是大方，刘泰越是内疚，便越是主动接近他，刚好这人都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刘泰便时不时给他打开水什么的。
这么一来，到教育局上班的第一天，这人就熟络许多，相处越发自然。
班回家，刘泰在自己叔婶儿面前说起办公室的事儿和同事时，狠狠地把罗文晖夸了一顿，直说他这人值得交往，以后一定要跟他做好同事、好朋友。
罗文晖那边，一班就骑着自行车到食品厂门口，跟守大门的张伯说说闲话。等到小对象出来，那张俊脸顿时一垮，可怜兮兮地盯着对象。
“咋啦？今天上班不开心吗？”许兰英捏捏他的掌心，“发生么事情啦？同事不好相处吗？”
罗文晖作委屈难受状，“有人说我是走后门进来的呢！说我从大伯那儿拿的题目呢！亏我还把他当成熟人，想拉他一把，特意在考试前给他提示呢！”
这人嘛，说得挺委屈的，那小嗓都捏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难过得要哭出来了。
许兰英无奈地笑着摇头，心里甜蜜地烦恼着，这人真是跟小孩子似的，顶顶会撒娇卖乖！不过啊，这都是假象。要是真有人伤害了他，他才没这心思来她面前作怪。
“好了好了，咱不委屈啊，以后咱不跟那人做朋友啊！”许兰英相当不走心，嘴上哄着，脚不停，很快就走到自行车旁，一屁股坐上去，“文晖，我今早在家里煮了排骨汤呢，还放了白萝卜，现在回去吃正合适！等会再给爸妈带点儿回去做宵夜呗！”
罗文晖的思绪立马就被拐跑，“好的啊，今晚我还想吃焖酸菜！”
“没问题！妈和二嫂过年又腌半缸子酸菜，可香！次放假咱们一块回去做酸菜焖鱼吃吧？会鲜掉牙齿哦！”
“哈哈哈，我才不怕咧！我这口牙坚固得很，八十岁还能啃骨头呢！”
……
不算平整的青石路上，伴随着二八自行车的哐哐当当声，年轻人的笑声说话声传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