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哟, 这俩小屁孩还挺自恋的呢, 给他们摘一点野草莓就是喜欢他们呀？
许兰英被戳中笑点，展颜一笑，左脸的酒窝跳了出来。
“像不像？哥哥, 像不像？”小天立马歪着身子, 小声询问哥哥。
大飞其实早就记不清了母亲的模样，只有那个圆润的酒窝, 依然清晰的存活在他的印象里。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幼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手指去戳母亲的酒窝，好奇地问母亲：“妈, 酒窝里怎么没有烧酒的啊？”
他的目光从许兰英脸上的酒窝飘过, 给了弟弟一个肯定的点头。
许兰英随手扯过一根野草, 手指灵活地给他们编了一只小青蛙和一只小兔子，摸了一把他们的脑袋，“好了，现在挺晚的了, 你们家离这里远不远啊？赶紧回去吧！”
大飞和小天摇摇头，推说还想玩一会儿再走。许兰英也不催促他们, 站起身准备牵牛背草篓回去。
“我们帮你吧！”今天的牛草割了许多，把背篓塞得满满当当的, 许兰英使劲往里塞也剩了不少在地上。俩孩子赶紧上前，一人抱了一怀的牛草。
许兰英牵着牛背着竹篓慢悠悠走在乡道上，俩孩子一左一右走在她身边，嘴里不停说这话儿, 一路上没个消停。
一天，两天，三天，接下来好几天许兰英都能在河边见到这俩孩子，他们表现得殷勤乖巧，帮忙割草、牵牛，许兰英也不好占小孩子便宜，时不时也摘点野果野菜给他们带回去。一来一往中，他们之间熟稔了不少。
星期日，竹子村生产二队分鱼啦！
一大早，整个村子就热闹起来，小孩们的欢呼声，大人们的说笑声，就连村里腿脚不便的老人也格外精神，拄着拐杖围着鱼塘凑热闹。
村里每户人家都出了一个男丁下鱼塘捉鱼，他们光着膀子穿着短裤赤着双脚踩在放少了水的鱼塘里，顶着尚未炽热的阳光开始忙活。其他人也没闲着，有的被安排去做搬运——把从鱼塘捉起来的鱼运到大树底下，等会把鱼全捉光了，就在这里分鱼；有的被安排去给鱼称重，有的负责记录数据……唯有小孩子和老人们，闲暇地站在鱼塘边上，流着口水盯着刚捉上来的鱼。
“小姑小姑，今天我们家能分到多少鱼啊？”大毛没有和弟弟妹妹去看捉鱼。捉鱼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大树底下看着面前这几大桶的鱼呢！
许兰英从记忆里翻出相关的信息来——“分鱼是按人头分的，十二岁以下的孩子算半份，所以我们家里一共能分九份鱼。”
“那是不是有好多好多鱼啦？”大毛听到他所认识的最大的数字——九，惊喜地跳起来，拍着小手掌双眼亮晶晶看着小姑。
“嗯，是啊！”许兰英被他的喜悦感染，眉目间也染上笑意。
一个多小时后，鱼塘里大的鱼都差不多被抓光了，大树底下的鱼总重量也算了出来。
竹子村生产二队的队长许建家拿着大喇叭说话：“大伙儿安静点，咱们要准备分鱼了，赶紧排好队，瞧这乱哄哄的成什么样子！”
村民们听到指令，很快就排成两队，正副队长各监督一对。今年上半年养的鱼儿相当不错，个头大身儿肥，一条条少说也有一斤重，最大的一条接近三斤，总的重量接近两百斤。
“咱们这次一共捕了一百八十斤鱼，咱们生产队十二岁以上的每人可分得两斤鱼，十二岁以下的每人可分得一斤鱼。现在大家排好队，准备按手印分鱼！”许建家手里拿着生产队会计算好的数目，公布今次分鱼的重量。
侄子侄女围在许兰英身边，听到大爷爷宣布的数字后，激动又紧张地揪着小姑的衣角不断询问：“小姑小姑，我们家能分多少鱼啊？”
许兰英脸上笑着，声音里也充满了喜悦：“咱们可以分到十八斤鱼！”
“哇！”
四个小孩子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十八斤哎，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什么，但听起来就很多啦！
“十八斤，就是两个九斤加起来那么多哦！”许兰英一解释，大毛就激动地蹦起来，嘴里嚷着：“哇，好多好多鱼啊！”
张桂芬第一个站在队伍里，身后站着两个准备来帮忙拎鱼回家的儿媳妇。别看她年纪不小了，可是在必要关头，身子灵活得很。
“强子，给我捉几条大的，最好就是肚子里有蛋的。你三妹前段日子生了两个娃娃，我得给她送点鱼过去补补身子呢。”分鱼的正是许建家的大儿子许均强，张桂芬心里一喜，压低嗓子要求道。
“好咧！”许均强麻利应了一声，双眼瞄准几条肚子略为突出的大鱼，手中的长柄渔网一抄，麻利地把鱼捕入网中。
“二婶，十八斤够够的了。”许均强手里的称尾翘得高高，在张桂芬面前一晃，就把鱼放了下来。
张桂芬没看到秤杆上的数字，咳咳两下，刚想开口说一声，就被二儿媳在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妈，均强是咱家人。”
是了，自己的侄子哪可能亏待自己呀！张桂芬心下明了，满意地让两儿媳把鱼接过来，放进装了清水的桶里。
“走了走了，回家去！”张桂芬招呼一声，领着一家老小回家。
前脚到家，后脚她就找出杆秤，把鱼装进篓子里称重。
“十九斤二两！”张桂芬看到秤杆上的刻度，数了又数，嘴角泛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均强那孩子，可真会做事！
“老大，你去你大伯家借辆自行车回来，给梅丽送点鱼过去。”张桂芬扯着嗓子唤道，“手脚麻利点儿，趁这鱼还活着！”
“哎，好嘞！”许树文大步往大伯家走去，很快就把自行车借了回来。
“你们也别怨我把鱼分给梅丽。你们以前生娃娃时，梅丽和锐志可给你们娃娃送了不少好东西，红糖、鸡蛋、奶粉、猪肉，每一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张桂芬一边往水桶里装鱼，一边跟两个儿媳说道。
刘芳芳心里没有怨气，只是浓浓的羡慕——大姑子娘家给力，会疼人，舍得给好东西；不像她娘家，穷得不成样，不但给不了好东西，还得想办法从夫家拿点过去。
黄春华本来想说点话儿的，可是被家婆这么一提，也有点不好意思把小心思说出口。大毛是家里的长孙，生下来后大家都疼得不得了，梅丽那两口子也送了许多好东西回来。她坐月子那阵，虽说没能坐满月子，但还真吃了不少好东西。
或许是这段时日吃了不少好东西，她嘴里肚子里也没有那么馋了，看着家婆把小半的鱼移到另一个桶里，她肉疼是肉疼，但这疼的程度也还能接受。
算了算了，就当是和梅丽那阵子给的好东西抵消吧！黄春华双眼移开，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假装看不到鱼儿在减少，假装心里没有不舒服的意味。
见两个儿媳乖乖站在身后，看上去没有太多不满，张桂芬心里也舒坦，觉得这两人虽然平日老多毛病，但也是个晓得怎么做人的。
“老大，骑车子骑快点，最好让梅丽中午就喝上鱼汤。”张桂芬把桶牢牢地绑在车尾架上，催促儿子出发。
许树文点点头，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
分了鱼，那中午肯定也得吃点，不然净看了眼馋。张桂芬大方地挑出一条约摸有两斤重的鱼，吩咐小女儿中午把它给做了。
许兰英接过鱼，用刀头把鱼鳞刮了下来，放在盘子里。然后用刀尖在鱼腹部轻轻一划，白色的鱼肉给分开，里边的鱼肠鱼蛋涌了出来，落在砧板上。许兰英也没管鱼肚子里的物件，把鱼清洗干净后利索地砍成小块，生姜切丝放进去，撒盐倒烧酒搅拌均匀后放到一旁腌制。
处理好鱼肉，许兰英回过头来处理鱼鳞和鱼肠鱼蛋。鱼鳞用清水洗了两遍后加水、烧酒和姜放进小锅里焖煮。把鱼蛋剥落出来，冲洗后放一边备用。最麻烦的是处理鱼肠，拿了一根小树枝插|进鱼肠，倾斜着把肠子划开，冲洗几遍后加入半勺自家做的白醋，大力揉搓，把鱼肠上的粘液都挤出来，再冲洗干净，和鱼蛋放在一起。
“兰英，你怎么把鱼肠也给留下来了？”刘芳芳抱着一搂柴火走进厨房，看到灶台上放着的盘子，有些吃惊。乡下地方确实缺少吃的，可是很多人家都不会把鱼肠也留下来做菜，主要是因为鱼肠腥味重，吃起来软软绵绵的，特别难以下咽。
许兰英笑着说：“顺手就洗干净了，干脆拿来做道菜。”
黄春华在院子里听到说话声，也进来凑热闹：“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
还没等人回答，她目光扫到鱼肠上，猛地反胃作呕，吓得刘芳芳赶紧把她搀出厨房。
“兰英，兰英，呕……你干嘛留着这个东西啊，腥得受不了，赶紧扔了吧！”黄春华未出嫁前，在娘家吃得最多的就是鱼肠，鱼肉被爹妈分给了家里兄弟，只有那块软乎乎的鱼肠留在盘子里，归她所有。她每次都是强压下反胃感觉，捏着鼻子把鱼肠塞进嘴里，灌进胃里。她要是不吃，爹妈就黑着脸骂她败家，甚至还会随手拿起棍子往她腿上打。久而久之，她对鱼肠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
许兰英不知道这些事，拿起盘子闻了闻，腥味确实还存在，但放在鼻子下也才闻到一点。她嘴唇动了动，突然想到自己杀鱼宰鱼，自己都一身鱼腥味了，鼻子可能都不敏感了。
“行，厨房腥味重，你们要不就甭进来了，做饭炒菜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许兰英嘴上说道，把厨房门稍稍掩了一下。
小锅里的鱼鳞煮水早就翻滚开了，许兰英把锅盖移开一点儿，露出一丝缝儿，继续炖煮。同时，她把腌制好的鱼肉分成两部分，一半用油香煎，一半清蒸。等鱼煎好，往锅里倒入半瓢水，煮开后把鱼肠和鱼蛋焯熟，捞起来晾开。把两个鸡蛋打散，放进煮熟后切细的鱼肠鱼蛋，撒盐放进薄荷丝，搅匀后倒进把油烧滚烫的锅中。吱吱一声，黄色的蛋液与热锅一接触，瞬间被加热蓬起，特有的香气骤然散发出来。几秒钟后，用锅铲把蛋翻个身，微微焦黄的一面出现在眼前。
“呀，还煎蛋了？”刘芳芳进来拿碗端锅，闻到熟悉中略带不同的香味，眼睛往锅里瞟了一眼。
“是啊。”许兰英麻利把煎蛋起锅，端着菜跟在大嫂身后进堂屋。
“真能糟蹋！”张桂芬一坐下，眼睛扫过饭桌中间的煎鱼、蒸鱼、煎蛋和炒青菜，忍不住又心疼了，“瞧瞧你，就不能省点儿吗？明知道中午做鱼了，还煎什么鸡蛋啊，净糟蹋好东西！”
许建国则赶紧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烧酒，今儿这菜可真丰盛，喝点小酒再美不过了！
“妈！我回来了！”众人正准备起筷，许树文的声音响了起来。
“爸，快点进来，今天的菜特别香！”二丫和三毛听到父亲的声音，忙不迭朝着门口喊。
许树文拎着一个水桶走进堂屋，天塌下来一般愁眉苦脸地说道：“爸！妈！不好了！梅丽跟着锐志回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