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什么？”张桂芬啪的放下碗筷, 转过头看向儿子, “咋回事啊，梅丽还在坐月子呢，咋就跟着锐志到县城去了？锐志要上班, 谁照顾她坐月子、谁帮忙洗孩子的尿布啊？”
许树文知道得也不多, 只说在他们探望的第二天，梅丽一家四口就收拾东西回县城了。像刚才在方秀红那里遭遇的差点被抢了两条鱼这些事儿, 他还是吞进肚子里好了。
“肯定是那老婆子，一天到晚净想法子糟蹋梅丽两口子！”张桂芬想起当晚的事情，心里有了猜测, 十有八九是因为梅丽手上攥得紧, 不舍得把钱给方秀红, “那老婆子准是从梅丽手里抠不出钱来，不乐意照顾她坐月子。那丫头也是的，就不能使个人过来跟咱们报一声！”
张桂芬脸上发沉，埋怨了几句之后重新拿起筷子, “吃饭吃饭！一个个像根木头似的愣在这里，以为下午不用干活啊？”
饭桌上众人才纷纷动筷。他们早就又饿又馋了, 可是谁敢在家里最高领导火头上开吃啊？这不，一声令下, 大家就像饿死鬼似的，不断伸筷夹菜，生怕慢了半步，盘子里的菜就被别个吃光了。
短暂的午休后, 又到了出工的时间。许兰英刚牵着牛来到河边，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小身影。
“大飞小天，你们这么早就来这里玩啦？吃饭没有啊？”许兰英一边把牛绳栓在柱子上，一边询问。
两个男孩一靠近她，就闻到了淡淡的鱼腥味。
“你今天中午吃鱼啊？”小天舔了舔嘴唇，“闻起来好香啊！”
许兰英随口应道：“是啊，我们生产队今天分鱼，中午就做来吃了。”
小天双眼瞅着她，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后续，忍不住问：“你喜不喜欢我们两个啊？”
他爸可说了，她要是喜欢他们，就乐意给他们当妈，乐意疼他们，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们。可是他们都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了几天，明明她笑脸多了，说话多了，怎么就没有说过喜欢他们啊？这会吃了好东西，也没想过要分点给他们。
许兰英不止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她觉得既好笑又奇怪。她跟这两个小孩子只不过是简单的认识，也没别的渊源，怎么就扯到喜不喜欢上面去了。
“你们怎么老爱问我这个问题啊？”许兰英反问道。
“我爸说了，你喜欢我们，才会给我们当妈啊！”大飞来不及捂住小天的嘴，这一串话就溜了出来。
“什么？”许兰英猛地转头看向这两个颇为自来熟的孩子，震惊不已。
孩子他爸是谁？她为什么要喜欢他们、为什么要给他们当妈？
大飞拉着弟弟的手腕想跑，被许兰英一把揪住。许兰英虽然身体瘦弱，但情急之下，身上爆发出一股力量，让她双手变得跟铁爪一般，坚固而有力，让人掰不开逃不掉。
“你们该不是那个邱亚军的儿子吧？”许兰英脑子灵光一闪，把早就忘得七七八八的无关紧要的人记了起来。
“是了，那晚那俩孩子跟你们的身高和声音都差不多，”许兰英越想越肯定，没好气地把手松开，面色明显难看许多，“怪不得你们天天来这里在我面前装傻卖乖呢，原来还有目的的啊！”
大飞听懂了她话里的嘲讽，戴着的乖巧面具被撕破，他也不装了，单|枪|直入问道：“那你乐不乐意给我们当妈啊？以后我跟我弟会帮你割草的。”
小天从哥哥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强调道：“你长得跟我妈一模一样，我们肯定会对你好的！”
不用说，这些话肯定是从他们那个“情痴”父亲嘴里学来的。许兰英都懒得生气了，摆摆手，面无表情说道：“别说了，我是不会给你们当妈的，以后你们全家人都别来烦我了。”
她这么一说，惹得两个孩子更加死性不改。像是扯去了掩饰的幌子，把目的明晃晃摆上台面，他们说话也毫无顾忌，话里话外都是给我们当妈吧。
许兰英受不了这种声音折磨，果断起身牵着牛背着草篓换了个地方，可是身后就是跟着两条小尾巴，不管她怎么说，甚至是恶狠狠地骂，那两条小尾巴都牢牢地跟在她身后，坚决不肯离开。
这种无赖行为，许兰英真的头疼。好好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只认准了“你和我妈长得一模一样，就要你给我当妈”这个死理；双手叉腰破口大骂，他们就瘪着嘴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她提起脚想走，他们一溜烟儿爬起来，拍拍裤子跟着走；她拿着鞭子吓唬他们，第一次他们停住了脚步，距离远了点又跟上去，吓唬的次数增多，鞭子的威力直线下降。
“谁家孩子啊？怎么净跟着我家兰英屁股后面追啊？”循声看去，张桂芬赤着沾满泥土的大脚，袖子挽起，双手叉腰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
“妈！”许兰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激动地喊了一声。她身后两个孩子却被吓了一跳，拔腿就跑。天了噜，这个老太婆就是那晚毫不客气往他们屁股上招呼的人！
张桂芬听着闺女这喊声，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没遇到事情就看着乖巧文静的，一遇事就收不住情绪。听那声音，就不寻常了。她慌忙大步向许兰英走过去，边走边问：“咋啦，发生啥事了？你该不是被那俩小屁孩给欺负了吧？咋那么没用啊！”
许兰英一手牵着两头牛，一手空出来擦额头上的汗。“妈，你是不知道，那俩孩子是那个邱亚军的儿子！我前几天还跟他们一块放牛来着！”
“什么！”张桂芬简直不敢相信这话，上回不是拿扫帚把那家人打了出去吗，他们竟然还有脸出现在闺女面前？
“你也是，整日懵懵的，都几天了都没发现他们眼熟吗？”张桂芬气从中来，偏偏无处可发泄，又把怒气对准闺女，狠狠地用食指戳了一把她额头。
许兰英无语，亲娘啊，那晚我都吓得抱头蹲底下了，根本就没看清那俩小子的正脸啊！
“你回家让大毛他们陪你一块去割草，甭一个人了，免得又被那俩小子缠上！”田地里有人喊了张桂芬一声，她抬头看看，瞅着几个人影，约摸是生产队的领导来监督干活了，匆忙叮嘱一声，急急走了。
许兰英自知自己战斗力低下，对上那种无赖行径实在无法，便乖乖按照母亲说的，先回家唤了几个侄儿，让他们“保护”自己。
她是大人，不好意思跟孩子计较，顶多是动嘴骂几声，不好动手揍他们。家里这四个小不点可不同了，他们就算真的拿小石头赶他们，不小心击中了人，也能以一句“小孩子不懂事”来打发过去。
果然，她领着家里娃娃到了河边，才割上一阵子的牛草，大飞和小天两兄弟又出现了。没等他们开口说话，家里四五岁的娃娃们齐齐上前，手里拿着小棍子，把小姑护在身后。
大毛是大哥，懂得也最多，皱着两条粗眉毛，板着小脸认真说道：“你们不要再来这里了！这是我姑割草的地方！你们不是我们生产队的人，不能来！”
许兰英默默站在四个孩子身后，冷冷淡淡地看着那对兄弟。
“走开！你们不走开，我可要打人了啊！”大飞弯腰捡起一个巴掌大的石头，作势要往大毛身上砸。
下一刻，四个孩子嘴巴一扁，眼泪就出来了，接着便放声大哭，啊啊哇哇地一片哭闹声，其中还杂夹着“救命啊，打人啦！”“坏人！”“爸妈爷奶快来啊！”等呼救声音。
割草的河畔边上，也是生产二队的田地。大家听到哭闹声也奇怪得很，怎么无端端地有小孩呼救。
“该不是有人拐子吧？”一个妇人突然说了一句。
这么一说，大伙儿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扛着锄头循声而去。
大飞和小天哪里想到，这些小孩子上一秒还凶了吧唧的，下一秒就扁嘴大哭，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他们慌手慌脚地叫他们别哭了，换来的是更激烈的哭闹。
许兰英也被几个孩子的哭闹场面给镇住了，赶紧伸手搂着他们，轻拍背部轻声哄，但也无济于事。
大飞心里又慌又怕，还夹着星星点点的委屈，明明我啥也没干，你们就哭成这样子了！
“我说了，别哭了！”
几个妇人和汉子赶到河畔草地，看到的便是一个大男孩手里握着石头上前，似乎想要用手中的武器狠狠地教训一番那些哭闹不止的小孩。
“哎，你干嘛啊？赶紧的把石头放下！”头发花白的汉子呵斥一声，惊得大飞差点跳起来，手里的石头也猛地扔在地上。
“兰英，你也在这里？这是咋回事啊？”几人见大男孩把石头扔下，慌慌张张拉着另一个男孩跑了，才注意到许兰英的存在。
许兰英尴尬地笑笑，“没什么，就小孩子打打闹闹。大勺叔，你们也在这里干活呢？”
陈大勺，也正是那个喝住大飞的那个汉子，点点头，“我们听到这几个娃娃哭得厉害，还以为有人拐子做坏事呢，被吓了一跳。那行，既然没啥事，我们也回去继续干活了。”
临走前还顺手撸了一把大毛的头发：“小男子汉，哭啥哭呢，还不赶紧擦干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陈大勺，媒婆丈夫的大哥，大家还有印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