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们睡觉
沈蒙得知容越醒了,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做好鸡蛋面,便急急忙忙地端到了龙帐外候着。得到了皇帝的示意,他才将面端了进去。
“卑职参见陛下,参见三殿下。”他跪在地上,双手端着木托盘,与额齐平。
“平身吧。”皇帝刚缓和了情绪,嗓子仍有些不爽利。
闻声,沈蒙起身低着头将鸡蛋面端到容越面前。他端起面碗,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容越吃他做的东西一向狼吞虎咽,沈蒙唯恐这孩子噎着,连忙低声道。“殿下,您慢点吃,若是不够,卑职再去做。”
看着容越的左肩被厚厚的纱布裹着,却仍是渗出了不少血迹,沈蒙心中莫名地抽痛不已。都是因为自己,他才会被容衍设计,平白地遭这无妄之灾。
若是容衍没有看上自己,或者当初在广阳宫正殿的时候就从了他,容越又怎会声名尽毁险些丧命?
沈蒙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错在不该写这本书,不该给容越这么个凄惨的设定,不该自作聪明接近容衍,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长着这样一副祸水般的脸。
若是自己当初穿进来时,就将主线剧情和主要人物设定告知容越,而后离开皇宫,不参与这一切,那么容越一定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起码,他能无牵无挂,无所畏惧地图谋前程。
没了自己这个累赘,他才能走得更快,更远。
沈蒙紧紧握着手中的木托盘,看着仍大口吃面的容越,微红的眼尾滑下一滴清泪。
殿下,该再见了。
皇帝看着容越吃个普普通通的鸡蛋面都这般狼餐虎噬,原本平复的情绪又一下被勾了起来,他鼻尖一阵发酸,“越儿,你慢慢吃,父皇出去走走。”
容越从面碗里抬起头,嘴里包着一大口面,腮帮子鼓鼓含糊道,“好。围场风大,父皇多加件衣裳。”
皇帝红着眼,不忍再看这孩子,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龙帐。
见皇帝出去了,沈蒙终于忍不住蹲伏在榻边,一双美眸望向容越,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淌,“殿下,疼吗?”
容越抬手,轻轻柔柔地拭去沈蒙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无比乖巧的笑容。“沈哥哥别哭,越儿就不疼了。”
“好,我不哭。”沈蒙吸了吸哭红的鼻子,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
“沈哥哥,上来。”容越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殿下,这是龙榻。”沈蒙顾忌道。
容越捞了一口面送进嘴里,含糊道,“龙榻又如何?越儿躺得,沈哥哥便也躺得。”
沈蒙连忙起身捂住他沾着面汤的嘴,诚惶诚恐小声道,“殿下慎言,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容越睁着纯良无辜的大眼睛,舌尖却偷偷探出来,舔了舔沈蒙暖暖的掌心。
沈蒙被突如其来的温热湿滑惊了一下,连忙缩回手,不自觉地捏了捏手心,虽有些尴尬却不是很抗拒地嗔怪道,“殿下,你又调皮。”
容越‘嘿嘿’一笑,几口将碗里的面呼啦干净,连汤也喝了个精光。
沈蒙接过熟悉的铮亮的面碗,温柔一笑,“殿下可吃饱了?没吃饱我再去做一碗。”
容越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这擦了还不如不擦呢,沈蒙看着容越将嘴边的面条搓到了脸上,忍不住‘噗呲’一笑。他将面碗放进一旁的木托盘里,然后从怀里拿出丝帕,坐到榻边,凑近了仔仔细细地轻轻柔柔地擦掉容越嘴边的汤汁和脸上粘着的一小截面条。
容越看着身前离自己不足五寸的妙人儿,长而卷密的睫毛似蝶翅轻扑,每扑一下,他的心就狂跳一下,一直到快要跳出胸腔,身体有了异样,沈蒙才收起丝帕,起身去端那木托盘。
“殿下好生歇息,我先出去了。”
他转身带起的衣角,被容越俯身一把抓住,他侧头垂眸,容越正仰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笑,“沈哥哥,今夜,在大帐等我。”
沈蒙轻轻‘嗯’了一声,便挣脱衣角,出了龙帐。
容越的手僵在半空,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衣角的触感和那轻微挣扎的力道。
他唇角轻勾,笑得焉坏。
半晌才缓缓收回手,身子慵懒地靠在床头,闭上眼眸,舌尖暗暗滑过齿列。
容衍伤重,至今未醒,围场随行太医甚少,且药材有限,皇帝便下令将他送回广阳宫医治。而凌阙一干人等,全部发往刑部大牢,听候审讯。
在回京的路上,凌阙戴着手铐脚镣站在囚车里,腹部狰狞的伤口不停地往外渗着血。那是容衍刺的。
只因凌阙不愿去将沈蒙抓来,供容衍辱虐,容衍气急,便一剑刺向了定定跪在林间的凌阙。不只是腹部,还有手臂,大腿等多处深浅不一的剑伤。
在这皇城里,奴才始终是奴才,不管主子多么看重你,一旦不趁手了,便可随意虐杀。
凌阙自小跟着容衍,身上伤痕无数,都是为容衍挡的。可多年以命相护的主仆情分,也敌不过如今凄凉的下场。但这就是奴才的命,他毫无怨言,也不后悔自己当日的选择。
这些年来为容衍做事,明里暗里凌阙杀过不少人,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可沈蒙与那些人不一样,他善良柔和,温暖赤诚,那么美好的人,怎能被人一脚踏进污泥里?
凌阙做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嵌在囚车里的威猛身躯,缓缓下沉,只剩一个脑袋耷拉在车顶。春日里轻轻柔柔的风,拂起他凌乱的发丝。
二殿下,珍重。
是夜。
容越以不想烦扰皇帝为由,回了自己所住的大帐。
一进帐中,便看到沈蒙躺在被窝里朝他温声道,“殿下快来,我给你暖好被窝了。”
容越笑开了花,快步走到榻前,不小心扯动了伤口,他捂住左肩,忍不住轻‘嘶’一声。
沈蒙连忙从被窝里爬起来,扶着他缓缓上榻。“殿下慢点。”
容越靠在床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沈哥哥,能不能帮我换下亵衣?伤口疼得紧,动一动都要了老命了。”
“好。”沈蒙取来干净的亵衣放在床头,然后上榻,跪在容越身旁替他宽衣。容越的胳膊僵着不动,沈蒙只能尽量凑近他,鼻尖都快碰上了他的耳垂。
容越闭上眼,无比贪恋地感受着耳边和颈间扑来的温热气息,嗅着沈蒙脖颈淡淡的香气,无尽的渴望他在心间蔓延开来。
若是沈哥哥能亲一下越儿,那该多好啊。
沈蒙终于替他换好了亵衣,然后拿着沾有血迹的亵衣,准备起身下榻。
容越一把勾住他的纤腰,将人按进了怀里,嗓音低沉,“沈哥哥,你要丢下越儿去哪儿?”
这傻孩子,又没安全感了。
沈蒙柔声哄道,“殿下放心,我不走。我是去给殿下浆洗衣物。殿下乖乖躺下,我一会儿就回来。好吗?”
“不好。”容越一手扯过他手中的亵衣扔了出去,一手紧紧地按着他的后腰,“沈哥哥别离开越儿。”
“不离开不离开,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的。”对不起,骗了你。
“沈哥哥,你知道吗?那大花豹追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一路跑,一路想,若我死了,沈哥哥怎么办?”他另一只手也勾住了沈蒙的腰,“沈哥哥那么娇弱,没有我护着,一定会挨欺负的,所以我不能死。”
沈蒙:“…”这傻孩子。
“就是这个信念撑着我一路往前跑,直到…”他顿了顿,“二哥他…有没有…”
“没有!”想到容衍那狰狞可怖的样子,沈蒙语气虽坚定,却仍透着隐隐的恐惧。
“沈哥哥放心,这个仇,越儿一定会帮你报的。”
沈蒙仰起头,将下巴抵在容越的胸前,眸中尽是担忧与焦急,“殿下不可!殿下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任何时候,保命要紧。”他顿了顿,接着道,“殿下如今尚无根基,切不可多生事端。忍,也是一种大智慧。”
“可他那样对你…”
沈蒙将头贴在容越的胸膛,不再看他,“跟那个恶魔比起来,他可仁慈多了。起码他没得手,不是吗?”
容越面色一沉,圈住沈蒙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其实在沈蒙眼里,容衍跟那个恶魔一样恶心,他巴不得他们去死。可他不能将恨意表露出来,他不想容越再因为自己身陷险境,便只能这么说。
“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感受到胸膛上趴着的人儿在轻轻挣扎,容越便松开双手,乖巧地笑起来,“好。我们睡觉。”
沈蒙坐起来小心地扶着容越躺好,然后拉过被子躺下,盖住容越和自己。
被窝里,容越伸手去搂人,沈蒙握住他的手腕给按了回去。“殿下,你身上有伤,今夜不必再抱着我睡了。”
“那怎么行?这几个月以来,夜夜都是这样抱着沈哥哥睡,沈哥哥才没那么容易做噩梦了。若是不抱,今夜沈哥哥被噩梦惊醒,定然又会湿了全身。我肩上有伤,不便替沈哥哥换亵衣。这春夜尚寒,若沈哥哥自己起身去换,着凉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行吧,你字多,你有理。“那殿下轻轻搂着就好,我就不枕在殿下肩上了。”沈蒙说完便侧身朝里靠了靠,腰腹紧紧地贴住他右边的腰身。
容越心满意足地将右手伸到沈蒙的后腰,又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往下移了三寸。
“好了殿下,快睡吧。”沈蒙闭上眼,声音带着困意。
“沈哥哥,你能…”亲亲我吗?
“嗯?能什么?”沈蒙含糊道。
容越乖巧一笑,“没什么。沈哥哥,我们睡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