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许愿
自皇帝撤回放逐容越的旨意后,群臣多次联名上书,以容越失德为由,不宜留在宫中,请求将他驱逐出京。
更有甚者,以死谏逼迫。
皇帝头疼,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得召见容越。
御书房内。
皇帝坐于书案后,将手上的奏折重重地拍在案上。
“你看看,又是弹劾你的。”
容越恭敬立在一旁,“父皇,您就将儿臣不能人道之事告知群臣吧。不必顾虑儿臣的感受,只要能为父皇分忧便好。”
唉——
皇帝长叹一口气,堂堂一国之君,连自己儿子的尊严都护不住,他不仅有些懊恼,可又别无选择。
这帮清流是出了名的死脑筋,若是不给出合理解释,定会一直谏言。这没完没了地上书,他们也不嫌烦!
皇帝看着如此懂事的容越,心中对他的愧疚不免又多了几分。
“对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容越纯真一笑,“谢父皇挂心,儿臣已无大碍。”
“查出凶手了吗?”皇帝问。
容越摇摇头,失落道,“杀手皆是无名无籍的死士,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且儿臣在明,他们在暗,根本无从查起。”
“听闻二哥那日也在城中缉拿凶犯,可是贪腐案有了进展?其实儿臣挺羡慕二哥的,能为父皇分忧。不像儿臣这般没用,毫无自保能力,尽惹父皇忧心。”
皇帝点点头,“贪腐案确实有了很大的进展。你也不必羡慕你二哥,你还小,来日方长。”
容衍缉拿凶犯,容越被不明刺客重伤,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上次容越在御书房所说之事,皇帝私下里派人一一核查过,确无虚言。玉簪是容衍送给沈蒙的,青楼也是容衍安排沈蒙进去的,失德之事也确实是容衍犯下的。
而容越御书房之行后,自己便撤回旨意,并未重罚。容衍一向心思深沉,若他擅自揣度圣意,误以为自己有意培养容越。将容越视为绊脚石,起了杀心也未可知。
容越看着皇帝紧锁的眉头,心中了然。
虽无证据证明是容衍对自己动的手,但皇帝已经生疑。
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在这皇城里,恩宠再盛,若被帝王疑心,便会荣光渐衰。
几日后,皇帝在金銮殿呵斥群臣的事传遍京都,就连街边小贩都知晓容越不能人道之事。
此后,再无朝臣弹劾容越失德,只是提起容越不免面露嘲弄与嫌恶之色。
在这暗流涌动的皇城,无后,他的人生便一眼望到头了。
就连宫中的太监宫女远远见着容越,目光中也带着鄙夷。
自此,容越在天下人面前,完全失了男子的尊严。
沈蒙自从回宫后,便整日将自己关在殿内,缩在床上,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一旦被人触碰便惊惧无比,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不要,放过我’一类的话。有时候更是看容越的眼神里都透着陌生和恐惧,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似的。
容越让庄云霁来看过他无数次,得出的结论都是他患了失魂症。庄云霁建议容越多带他出去走走,试着换个环境,转移他的注意力,别让他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这样才会对病情有益。
于是容越白日里一有空就会带着沈蒙出宫,看山看水看鱼鸟,赏梅赏雪赏人间。他们身着常服,一红一白信步街头,翩翩少年郎,皎皎俏公子,所到之处皆引得众人驻足惊叹。
一到了夜里,容越便早早上榻,将沈蒙拥在怀里,哄他入睡。
转眼年关之际,突厥来犯,申屠胜男奉旨出京,与父亲申屠洪大败敌军,捷报屡达天听,皇帝龙颜大悦,宫中大摆筵席,举国同庆。
这段时间和容越日日相处,游山玩水,逛街赏景,沈蒙的精神的确好了许多。一个人独处的时间骤减,不会陷入屈辱的回忆中自我折磨,即使是半夜被噩梦惊醒,也有容越的紧紧拥围和温柔低哄,让他安心不少,神经也不那么敏感了。
于是容越让他陪着前去赴宴,他便欣然同意了。
容越早早地就入了席,沈蒙便在殿外候着,此时容衍带着凌阙走了过来。
自从容越搬离广阳宫,容衍与他的交集便少了许多,虽不知他不能人道之事是真是假,但他宁愿毁掉身为男子的尊严也没有出卖自己,且他得了什么好东西,时常会往广阳宫送,而每次相见,他仍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倒是让容衍看他这条狗顺眼了许多。
之前听闻容越遇刺身受重伤,沈蒙忠心护主也受了伤,他便命人往承明宫送去不少厚礼。
如今看着立于一旁的沈蒙虽清瘦了许多,但面色看起来还不错,想来应是已经无碍。
容衍步伐渐缓,唇角轻勾,不禁觉得好笑。自己一向不沉溺于情爱,可眼前这俊美男子,总是能牵动他的心,即便自己疑心他与安王的关系,仍会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不过想来也是,这世间美丽的女子众多,但像沈蒙这样绝色娇俏的男人,可是百年难得一遇,他又岂会不想据为己有日日宠幸呢?
“沈侍卫,你跟着三弟如此危险,不如还是回到本宫的身边享享福,如何?”容衍行至他面前顿住脚步,嘴角噙着暧昧的笑意。
沈蒙压根不想搭理他,偏过头,望着宫中通明的灯火,眸中失焦。
容衍抬手捏住沈蒙的下巴,将人掰回来,强行与他对视,“沈侍卫还是这么辣啊,你最好永远保持住这份贞烈,不然,本宫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说完,他爽朗地笑出声,一把甩开沈蒙的下巴,拂袖而去。
凌阙立在一旁,不知该不该安慰安慰这个曾经一起共事的朋友。其实自那次二殿下中箭后,凌阙就在心里把沈蒙当成朋友了。只是他这个人不爱磨磨叽叽,也不善于表达情感,故看起来除了面色缓和了些,其他仍与先前无异。
沈蒙黯淡的眼眸逐渐呆滞,他捏住袖口,抬手使劲地擦拭着自己被容衍触碰过的下巴,一下又一下,动作越来越狠。
凌阙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便上前隔着衣袖抓住他的手腕,“别擦了,都破皮了。”
沈蒙一把甩开他,眸光凌厉,“别碰我!”
凌阙自觉地与他拉开距离,“行行行,你别误会,我不好那口儿。”
看着沈蒙这副样子,凌阙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二殿下是他的主子,主子想要的人,必要时,他…也会出手的。
但是一想到沈蒙被二殿下…那什么,他脑子里的画面就逐渐变成一团浆糊,甚至有些拧不清。
唉——
希望不会有非要动手的那一天吧…
宴会之上,李成呈给皇帝一封信,是武安侯莫展的加急信件。
皇帝阅后大怒,厉声喝道,“容衍,你可是抓了一位名叫莫承渊的男子?”
容衍立即起身行礼,“是。此人乃是贪腐案的要犯。”
“混账!那是武安侯的儿子!”
容衍大惊,立马跪下,“父皇恕罪,儿臣这就亲自去大理寺领人!”说完容衍便立马退出了大殿。
太子容策勾唇一笑,捻起酒杯,一饮而尽。
皇帝看着容衍的背影就生气,前段时间容衍跟他汇报贪腐案的进展,说已经理清线索,就等拿到涉案犯人的口供,便能一举告破贪腐案。
没曾想,他口中的犯人,竟是武安侯的儿子莫承渊。
这武安侯是当初随着皇帝打天下的功臣,皇帝即位后,他便请求离京镇守边关,与镇远大将军申屠洪一南一北,保东陵朝一方安宁。
他原本有五个儿子,其中四个皆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这莫承渊,如今是他唯一的儿子。
容衍行事如此草率,若是这莫承渊在狱中有了个三长两短,未免会寒了武安侯的心。
近年来边关战事频发,各族大小骚扰不断,而朝中如今可用的武将却是寥寥无几。这一南一北的安宁,还得仰仗莫展和申屠洪。
皇帝郁郁地饮了一杯酒,眸中盛满了失望。
宴席还未结束,容越便提前以不胜酒力为由,退出了大殿。皇帝知他身上有伤,便不再留他。
他一出大殿就拉起沈蒙的手,一边跑,一边扬起微红的脸颊,笑着说道,“沈哥哥,今日宫中有烟花,我提前带你去找个好位置。”
沈蒙因为被容衍触碰,心里那股极度的不适感又升腾了起来。没跑多远,他就受不了了,甩开容越的手。
“沈哥哥,你怎么了?”容越停下来,看着他,大口喘着气。
沈蒙手指捏紧袖口,“殿下,我想回去休息,不想看什么烟花。”
“沈哥哥,今夜是跨年夜。你就陪陪我嘛,好不好?”容越委屈巴巴地拉起他的衣袖,左右摇晃着。
沈蒙将袖口从他手中扯开,不为所动,“跨年夜又如何?不过是每日必经的昼夜更替,没什么意思。”
“可,这是沈哥哥陪我度过的第四年,马上就要进入第五年了。据说,在烟花下许愿,只要足够虔诚,愿望便会成真。”他红着脸颊,眸中闪着光,望着沈蒙的眼神也变得眷恋起来,“我想在烟花下许愿,愿我和沈哥哥年年岁岁都能在一起…看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