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御书房
“陛下有旨,还请三殿下和沈侍卫接旨。”李成高举圣旨,走到榻前。
屋内三人齐齐跪下,沈蒙开口道,“李公公,三殿下发着烧,还未醒来。能否…”
“沈侍卫…扶…扶本宫起来…”榻上传来容越虚弱的声音。
沈蒙连忙起身去扶他下榻,单薄的身子随着他下跪的姿势而微微颤栗,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骨头扯散了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容越,德行有亏,发配北疆,三日后启程,永世不得回京!侍卫沈蒙,寡廉鲜耻,妖媚惑主,赐鸩酒,即刻行刑!钦此!”
李成念完圣旨便有小太监端着毒酒进来候着了,他尖着嗓子道,“三殿下,沈侍卫,接旨吧。”
沈蒙犹如晴天霹雳,“!!!”接尼玛啊!
这皇帝能不能搞搞清楚啊,他才是受害者啊喂!就这样被毒死,未免也太草率了点吧!
容越撑着病体,缓缓起身,眸光冷厉地盯着李成,“这圣旨,本宫接不了。沈侍卫也接不了。”
李成一脸不屑,“三殿下可是要抗旨?”
容越懒得搭理他,侧身对沈蒙道,“沈侍卫,随本宫前去面圣。”
“大胆!”李成声音都吼劈叉了。
“放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李成的脸上,他嘴角瞬间就渗出了血。
“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撒野?”
容越将手在他胸前抹了抹,嫌恶的目光随意扫了他一眼,便朝门口走去。
李成捂着脸,回头看着远去的少年身影,猩红的眸子透着阴毒,随后他听见院中传来容越威严的声音,“李公公,本宫有父皇钦赐的令牌,可自由出入宫中任何地方,你若再敢阻拦,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记住,本宫今日能打你,他日,就能杀了你。”
这是沈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容越,狠厉威严,不容挑衅。他一时失神,愣了半晌才跟了出去。
“殿下…”沈蒙跟在容越身后,欲言又止。
容越站定扶额,柔弱道,“沈哥哥快扶着我,刚刚那一巴掌可是用尽了我所有力气,现下头晕得紧。”
沈蒙连忙上前扶住他,“殿下,那李公公…”
“那李公公,是杀了我母妃的人。”容越侧头看他,双眼通红,带着无尽的恨意,“沈哥哥觉得,我该放过他吗?”
“可殿下如今势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在此时树敌?”
“势微?”容越轻笑,“那可不见得。”
沈蒙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都被发配北疆了,还笑得出来。而自己,刚刚也差点被弄死,这一趟面圣,说不定会喜提个更惨的死法。
那破系统说,自己和主角任意一人死亡,就会灰飞烟灭,也不知道这个灰飞烟灭的意思是不是仅在这书中世界灰飞烟灭。他抱着一丝侥幸,觉着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吧?穿个书,还能搭上命?
“沈哥哥别怕,越儿会保护你。谁想要你的命,先从越儿的尸体上踏过去。”容越笑盈盈地,反手握住了沈蒙的手腕,步伐虚浮地拉着他出了广阳宫。
看着这个少年的身影,明明是个很纤瘦的小孩子,可他说出的话,却莫名地让沈蒙心安,甚至想依靠。
或许…
这就是主角光环的魅力???
嗯,一定是这样!
御书房外,容越扯掉右手上胡乱缠着的纱布,肿胀的手掌已经无法握成拳,他奋力握了握,鲜血瞬间溢出。他掀袍跪下,并未让人替他通传。
沈蒙没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只是默默地跪在他的身旁,陪着他。
路过的宫人不断,有人低声议论着,“这不是那位好男风的三殿下吗?竟敢来这儿求陛下。”
“这三殿下是从冷宫里出来的,不感念皇恩浩荡就算了,竟还干出那等事。陛下之前还挺疼他,如今定然寒透了心。”
“跪在他旁边的人是谁啊?莫非是那个媚主的沈侍卫?”
“哎呀别猜了,肯定是,你们看他那一张美艳清绝的脸,还不明白吗?”
“别说了别说了,咱们快走,别沾染了晦气!”
…
话音逐渐远去,沈蒙不禁觉得好笑,老子长得帅也有错啊?
好像还就是有错,错就错在,他不该写这本该死的小说!
艹!自己恐怕是最惨的网文作者了,挖个坑,扑街就算了,还把自己给套坑里了!
现在还他妈快死了!
扑通——
身旁传来容越倒地的声音,沈蒙回过神来,连忙扶起他,才发现他的身侧,早已是一片血红。
“传太医!快传太医!三殿下晕倒了!”
他红着眼,朝御书房外候着的太监求助,可无人理他。
陛下已经降旨将这失德的三殿下发配北疆,此时谁还管这事,谁就是找死。大家都心知肚明,全都对晕厥的容越视若无睹。
御书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听到殿外的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着‘三殿下’,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容越这个孩子,皇帝是喜欢的。单纯可爱,乖巧懂事,若不是他行为失德,皇帝是打算一辈子将他留在身边承欢膝下的。
拟圣旨的时候,皇帝提笔的手都是颤抖的,硬着心肠下了旨,原本没看见他心里还能好受点,可这孩子如今倒在御书房外,怎能叫人不担心?他也是倔,若不是听到此刻外面的人一直在呼喊,自己压根都不知道他来了。
终是父子连心,皇帝走出御书房,亲手将他抱了进去,安置在榻上。
李成回来复旨,见皇帝面色焦急,便退至一旁候着,不敢言语。
自古圣心最是难测,他能走到如今的高位,自然最擅长对帝王察言观色。今日他虽受了屈辱,但此时明显不是最好的雪耻时机。尚且留待来日,定要叫这从冷宫里爬出来的三皇子悔不当初!
太医很快就来了,是庄云霁。
庄云霁挂心容越的伤势,自他出了广阳宫,就一直跟着。只是未得皇命,不敢擅自上前。如今有太监出来传太医,他便迎了上去,那太监火急火燎地见着人就往御书房拽。
“越儿如何了?”皇帝问。
庄云霁收起纯白丝帕,行礼道,“回陛下,三殿下伤势严重恶化,需立即做清创处理,剜去腐肉,缝合伤口。再晚,恐整个手掌肌肉坏死,只能从手腕处截去,以保全性命。”
“那还等什么!快!”皇帝急声道。
庄云霁应是,随即打开药箱,便要操刀。
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厉声道,“不用麻沸散?越儿如何受得了?”
庄云霁被天威震慑,连忙下跪,回道,“陛下恕罪,三殿下本就持续高热七日,加之此时失血过多,取药一来一回极其费时,以微臣诊断来看,三殿下的伤势耽搁不得,三刻之内,掌心肌肉恐有坏死风险。”
皇帝缓缓松开他的手,神色凝重,眸中尽是担忧与心疼。
庄云霁起身,取出月刃刀,在火上炙烤后,便下刀割除伤口深处的腐肉。
钻心的疼痛刺激着容越的每一根神经,他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神志瞬间清醒,凄冽的嘶吼声响彻御书房。似乎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片刻之后,他原本瞪大的猩红双眸,又缓缓地阖上了。
之后庄云霁又换平刃刀割除浅表腐肉,再对伤口清理消毒,进行缝合。
这一系列的动作之下,容越再没发出丝毫声音。
沈蒙仍跪在殿外,听着容越叫了几声之后便没了动静,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胸口莫名地抽痛,他抬手按在胸前,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容越是主角,他不会死,不会死!
这句话沈蒙在心里默念了不下一百遍,可他还是红了眼眶,心痛得脊背佝偻直不起身子。
翌日辰时,容越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便看见皇帝闭目撑着额头坐在榻前,年过半百的脸上尽显疲惫和担忧之色。
“父皇…”容越虚弱地唤了一声。
皇帝本就没睡着,因挂心容越伤势,连早朝都罢了,此时只是太过疲累才闭着眼睛养养神。听得容越的声音,他连忙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察觉退烧之后,才放心的收回手,慈声问道,“越儿感觉如何了?”
可容越却是紧闭双眼,身子微微挣扎着,并未应声。突然他开始浑身颤栗起来,嘴里发出万分惊惧的声音,“父皇救我…二哥…二哥不要…我什么都听二哥的…二哥不要杀我…求求你…越儿想活…求你…”
皇帝眉心一凝,握住他的肩头,一声又一声地唤着‘越儿’,可他却反手抓住皇帝的手肘,力道之大,血迹缓缓渗了出来,洇湿了明黄色的龙袍。
“父皇…越儿好怕啊…冷宫好冷…广阳宫比冷宫更冷…父皇…你让越儿回冷宫吧…好不好…不然…二哥迟早会杀了越儿的…父皇…”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鲜血顺着龙袍汩汩滴落到明黄的锦被上。
“庄云霁!”皇帝大喊一声。
“微臣在!”庄云霁连忙进来行礼。
“快!”
“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容越的情绪逐渐稳定,庄云霁收起药箱,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向皇帝行礼后退了出去。
皇帝守在榻前,将容越裹着厚重纱布的右手小心地捧在掌心。他看着这个和自己年少时如此相似的少年,眉心痛苦地紧蹙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进鬓边的乌发,发白干裂的唇仍轻轻阖动着,嘴里不停地念叨“二哥…求求你…”。他神情微怒,容衍到底对容越做了什么,竟让这孩子害怕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