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教室，怀旧
百年前，康泰在运河之城建立，城市间乐声喧天，人声鼎沸，帆桅如云，千舸争流，只可惜，一代代校长的努力最终被周围兴起的工业区所毁掉，它在被拆除的边缘徘徊，生命永远停留在2021年4月1日。
余浩站在实训室三楼凝望着实验楼上高大的壁钟。
因为下雨，壁钟下方滑落出暗长的黑迹，指针因为停电永久留在了6：30分，原本这个时候，他们会在去食堂的路上，会和班上的人聚在一起。
谢肥搓搓手呼出一口气，他舔舔嘴唇，然后扣起鼻屎。
“我说，我们已经坦诚相见告诉你我们名字了，搭理我们一下呗，劳驾您主动点嘛，姓上官的大佬。”余浩说。
“我不姓上官，自从我爸抛弃我和我妈开始，我就跟我妈妈的姓，你们可以叫我游羽。”少女说。
“鱿鱼？还有姓鱿的？”谢肥惊讶地说，他又抠了牙，弄出几条鱿鱼丝渣渣。
“不是鱿鱼，游泳的游，羽毛的羽，这是我的名，我姓江。”
游羽坐在地上整理着余浩和谢肥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几个箱子里。余浩打量着她脏兮兮的脸，莫名觉得好笑。
玩csgo时，余浩专门买一些几分钱的皮肤来恶心队友，他仓库里有把全服唯一的mac银质，队友看到后纷纷抱头大骂说你是什么小天才，能搞到一把锈得像是从叙利亚搬来的战损银质，如同眼前的游羽一样，全身脏兮兮，余浩是越看越想笑但又不敢笑，整个人在旁疯狂抽搐，震得嗡嗡响。
“谢谢你们的食物，这是活下去最重要的部分，运动饮料也能补充维生素，嗯，至少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得败血症。”游羽说。
她拍拍手站起来，“我的计划是找到或者做一台收音机，看能否联系上其他幸存者。”
“收音机？手机都能连收音机，干嘛还要找？”谢肥说。
“手机能听收音吗？”游羽有些吃惊。
“你太low啦！”谢肥笑笑，“二十年前的洛基亚手都可以听！不过我们的手机都没电了，你的呢？”
“扔了。”
“扔了？那你的充电宝呢？”
“充电宝，你可以去其他教室翻翻前面的手机袋。”游羽摊摊手。
余浩瞬间清醒，“我们去找充电宝。”，拉住谢肥一溜烟跑了。
“喂！你们不要枪吗？这学校里也不一定安全！”游羽的话没说完，他们跟风一样消失在转角。
学校走廊吹过凉气，现在是中午，午餐是一顿干巴巴蘸着番茄酱的鱿鱼须。余浩说什么也要带谢肥去原来的教室。
“我说，”爬到三层，谢肥喘得快虚脱了，“我们就非得跑回七楼找么？”
“回教室找，我有安全感。”余浩站在平台上捂着老腰，也喘得厉害，“跑别人班教室，就跟大雁跑燕子的窝里鹊巢鸠占。”
“什么大雁，那是布谷鸟和喜鹊，哎呀我不行了。”谢肥累得起不来，“你先走吧。”
回到自己班，余浩看着门牌上大大的“704”陷入久久的思索。
好像又回到从前，那个背着书包迟到的少年，他犹豫在门口不敢进去。已经是早读，老师在讲台上训诫学生，“你们看看你们！不想努力，以后就出来打螺丝，就像外头的那些无业青年一样！”
无业青年，指的是什么？指的是番大那片商业街上醉生梦死的跑车少年，他们确实寿命不长，在五十岁时死于酒精或是女人，也可以是死在执政高台的父亲愤怒的皮带下，就像《菊花台》电影里老皇帝殴打逆子一样。余浩何曾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开着他做梦都想要的黑色兰博基尼大牛，停在elegance百仕兰店前珠光宝气的路上，车门打开，穿着manolo blahnik高跟鞋的脚轻触地面， 妙龄的女子把辉煌的街区染成红色，对他说，“亲爱的shylily boy，等我回来。”，余浩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冷笑，女人，都是笨蛋罢了。
他把这个愿望告诉谢肥，谢肥说他是小资思想，是享乐主义。
实际上说到谈恋爱，余浩认为谢肥比他更配拥有爱情，不仅因为谢肥保姆一样的细心和耐心，更是因为他坚定不移爱憎分明的处事风格，还有他的三观，譬如他手机里隐藏的app搜索记录只有一个“纯爱”，而不是余浩那样的“猎奇”“印度人和蜥蜴”“非洲人和车”，除了外表，余浩完全想不出自己哪点比他强，谢肥更像是构成社会的正常人，他则是个和孟辰一样举世不容的怪胎。
他咽了口唾沫，迈进了教室。
周围黯淡无光，课桌被掀翻，文具扔得遍地跑，滑动黑板被拉开，后面那块电子屏幕被砸了个坑，老师经常朝他们嚷嚷这块价值4万的屏幕有多贵重，就像小区门口那块贴着“撞坏罚款1500”的杆子一样。
他来到自己的座位扶起椅子坐下，呆呆地看着黑板，翻了翻美术书，恍惚之中又是隔日。
32页是普罗米修斯被绑在山上受刑，一只老鹰在吃他的眼睛，余浩用黑色笔帮他穿好了衣服，还顺着豪仔的建议给他画了《植物大战僵尸》里戴夫头上那口锅。
说到豪仔，余浩忽然一肚子气，他来到豪仔的课桌旁一脚把它踹倒，再拿起里面被扣得破破烂烂的书狠狠扔出去，又踹了几脚，再往上面撒尿。
余浩不知道自己在发泄着什么，几天以来的压抑，心中积累的懑恨，对曾经弱小自己的懊悔，都有，他砸完了，累了，忽然才想起自己充电宝这回事。
来到手机袋前，余浩一把给它扯了下来，有几台手机还留在里面，打开一看，无非是锁着或是没有电。
学生们跑到哪去了？余浩记得整间康泰差不多四千多人，没理由就剩下游羽口中的五十人吧？再怎么样走廊起码也有几具尸体残留，证明过这里发生了决战。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小哥哥，你迷路了吗？”
余浩深陷冰窟，他心脏狂跳，牙齿咯咯打颤，缓缓转过身。
黑色的眼眸，黄金色瞳孔，黑色从手上蔓延至手肘前，还穿着学生服，是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