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背叛 启程
第四天。
神说：天上要有光体，可以分昼夜，作记号，定节令、日子、年岁，并要发光在天空，普照在地上。
余浩睁开双眼，眼皮被眼屎糊成了一团，他呼吸着腐朽的空气，猛地坐起身。
房间里灌满了温暖的晨光，空气回暖了，余浩摸摸后背，全身出了一身汗。
他又睡了一天。
世界是灰色的，片刻，大脑意识到主人醒了，逐渐恢复了彩色。
余浩拼命挠了挠头，头皮屑毛毛雨似的飘落，胡乱一捅摸索，余浩抓到了那台手机，打开看看，依旧没有信号，手机电量也岌岌可危，只剩下12电。
看着主界面孟辰女儿的讯息，余浩呆了一会，他慢吞吞穿好鞋子走出去，大厅吹过一阵晨风，舒暖了僵硬的身体，他伸了个懒腰惬意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来到大厅，谢肥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余浩站在原地看着他，多希望下一秒能听到谢肥紧张地朝他喊，让他回房间休息去，能听听他焦急的声音，期待他能多关心和在意自己。
他感觉自己是心理变态，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或许是这疯狂的四天扭曲了脆弱的内心，于是产生了这种可笑的想法，穿上纸尿裤，紧紧抱住谢肥，让他哄自己睡觉，让他喂自己喝奶，再把这可笑的想法告诉他让他大骂自己是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能力为零的混蛋，是个天天依赖家人依赖朋友照顾的可怜虫，想恶心一下谢肥，让他狠狠痛斥自己的娇生惯养。
“还头疼吗？”谢肥问。
“不疼了。”
“嗯，豪仔跑了。”
谢肥这句话像晴天霹雳。
“什什么？”余浩没反应过来。
谢肥指了指大厅中几个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袋子，“昨晚豪仔喊饿，我说你生病要先照顾你，跟他吵了一会，他就一直在那里生闷气没睡，我醒来时就看到这样，其他楼层我全都找过，不知道他躲到了哪里。”
大厅地板上扔着几个开过的空罐头，水桶被推翻了，尿液在地板上形成一滩臭不可闻的褐黄色痕迹。
最大的一个背包食物水还有一堆瓜果蔬菜全都没了，就连那把弩都被顺走，一切都伴随着一串黄澄澄的脚印消失在大门前。
“那个疯子！”余浩气得浑身发抖，这太荒唐了，他完全没料到豪仔会背叛他们，三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这一路走来经历多少磨难都一起扛了过去，前天，豪仔还是草原三嫖客之一，还是三人的伙伴，仅仅三天就选择了背叛他们。
“我当初就应该让他跑出网吧去死！让他去学校找他的丧尸女友玩！”余浩大骂，回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飘摇，“那条蠢狗！饿一两天就成这样了，狗都不会因为挨饿而憎恨主人，结果跟你最亲的好友会！”
“是我的错，我也不应该跟他吵的，当时我有点累，脾性也大了点。”
谢肥懊恼地扣弄着自己的头发，他越想越急，低下头，委屈得都快哭了。
“你的错？”余浩几乎要跳起来撞到天花板，“谢肥，我真该一巴掌打醒你，这是末日，指不定明天就轮到我来背叛你了！这是末日！不是过家家！”
他狠狠往墙上踹了一脚，上面留下个黑乎乎的脚印，“你怎么能这么，”又踹了一脚，“愚蠢，”又踹了一脚，“圣母，”最后狠狠一脚，“这么善良可爱呢？”
余浩望向被打开的大门，咬牙切齿也踢了它一脚，大门砰一声紧紧闭上，心中的怒火无处释放，灼烧着他的心脏，“我真希望这只该死的懦夫抱着那堆东西逃跑时别死在半路上浪费我们的心血！”
“余浩，你别太生气，你刚刚才病好，还有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的。”
谢肥赶紧跑过来安慰他，就像在安慰一个拄着拐杖看着医疗费账单朝儿子发脾气的百岁老人。
“我知道，我知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余浩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原地大步绕圈，试图用动作缓解愤怒。
“不知道，我想只能，”谢肥看向外面，“去外面。”
他们都默不作声。去外面，仅仅是三个字，这意味着前天该干的事情是时候轮到现在再去做一遍，与丧尸赛跑，与恶人搏斗，走进这座孤城，去面对生与死的挑战。
“外面的丧尸多么？”余浩喘着气说。
“没看到有，我观察了很久，还扔了口锅下去，没有任何丧尸出来，他们全被昨天那场爆炸声吸引走了。”谢肥弱弱道。
余浩站起身走向阳台，清晨的阳光抚摸着他肮脏的校服，外面是没有人类的第四天，楼宇边缘黑色的角落处渗透出隐约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大街上落满了树叶，有一种奇怪的浪漫感。
余浩低头望去，昨天辛辛苦苦搬来的花盆树枝上遍布着干瘪的袋子，毫无疑问人工取水也失败了，他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启程，去寻找自己的家人，还有孟辰的女儿，无论如何。
“我们走。”余浩说。
“去哪儿？”谢肥问。
“去那边。”
余浩指向了远方，那间被烈日映上橙金的学校。
沉默许久，谢肥站起身，“我去收拾东西。”
他来到乱七八糟的袋子前开始翻找，其实也翻不出什么，重要的东西都被豪仔拿走了。
余浩来到孟辰女儿的房间，这间房简洁明了，一张旧木书桌，一盏朴素的台灯，一张被豪仔翻得乱七八糟的床，剩余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衣柜。
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些普通的杂物：指甲钳，梳子，耳机，一包纸巾。
有价值的东西都被谢肥拿走了，这间房里只有夕阳能照进来，余浩静静站在门旁角落里。
那名面目不清的少女像是幻影，影子被拉得很长，她来到书桌前开始读书，脚边带起的风刮动余浩脏兮兮的裤脚，孟辰从外面走进来，和他一样站在那里看着女儿，眼中是慈爱的笑容，时光仿佛静停在这一刻。
寂静，晨风吹乱久弥的叶子，沙沙声把这个荒唐的世界没入海边，潮起潮落，只有海水依旧。
“我会来救你的。”
余浩释放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他不想成为豪仔那样遭人唾弃的混蛋，成为那样一个背叛朋友的懦夫。
他活了四天，内心这道自己为自己界定的防线却从来没有摧毁，曾经自己是多么担心黑夜终会到来，但是他的身体没有背叛他，他是正义的，是好人，自始至终都是好人，不是苟且偷生的懦夫，谢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