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黄金三镖客
21:00
长夜漫漫，城市遁入寂静。
豪仔是北方人，很早去睡了，余浩在黑暗的天台遥望着远方。
“不去睡么？”谢肥趁着夜光来到阳台，他被忽如其来的寒风吹得一哆嗦：“好冻啊！”
“谢肥，今天发生了好多事。”余浩默默说，“挺难忘的，对吧？”
“嗯。”
“我好久没有洗澡了，三天，还是两天。”
“四天之前的吧。”
“不会超过三天，我如果在家里不洗澡，我姐会哄我去洗。”
“挺羡慕你还有个姐姐宠的，我单亲家庭爸妈独爱我。”谢肥靠在阳台围墙，他从脖子上掏出一块绑着红线的玉，轻轻抚摸着。
余浩抠弄着指甲里的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尿裤子是什么时候了，也不会猜得到离下一次洗澡还有多远，可能是永久，也可能是哪天自己会因为躲避丧尸而失足掉进水库里洗一洗。
“豪仔”余浩提起豪仔，他发现自己并不想谈他，就好像是在指责自己“正义”的内心在包庇一个杀人犯一样，明明自己也有参与，他也是共犯，也是凶手，明明自己也杀掉了乱世仇人，但是搞得好像他是个 白莲花一样，可笑而不自知，他忽然觉得有那么点可笑，巴尔扎克笔下的世界在吃人，而这个末日亦是如此。
“豪仔？我感觉他心理压力太大了，所以就……就那样。”谢肥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借着微光，余浩看到阳台围墙上的血迹，他抠了抠，孟辰身上干涸的血液与他指甲里的黑泥搅成了一锅粥。
“我的头皮现在痒到爆炸，我现在总算知道《消光》里面那些人为什么都剪光头了，当初玩的时候还以为是bug，可惜，那游戏我电脑带不起。”余浩越说越痒，不知不觉挠起来。
“余浩！你看！”谢肥忽然拍拍他肩膀指向远方，余浩顺着他的手看去，那间沉睡的学校，忽然一片灯火通明！
月亮时隐时现，周围高耸的大楼与汇聚的平海楼像复活节岛石像一样在晚风中仰望着夜空，像幼鸟一样试图从月亮那里汲取到白月光。此时那座学校就如同飞进丑小鸭妈妈怀里的白天鹅，直直伫立在阴暗的旋涡中心，堂皇富丽，如神话般降临。
忽然，灯灭了，又再次亮起，灭了，再次亮起，如此往复，节奏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然后一切万籁俱寂，蕃隅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亘古依旧。
“两短一长！那是sos！是求救信号！学校里有人在求救！”谢肥惊讶得那张嘴半天没合上，“天哪，孟辰说的是真的！他女儿就在那里！”
“我当初还以为全世界就死剩我们仨了，”余浩感慨无比，“可惜给我们三头六臂都没法去救她，或者里面的什么人。”
“学校里的幸存者这样做难道不会招惹丧尸么？”谢肥说。
忽然，余浩想起了孟辰的本本上写的末日法则：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感到头皮发麻，冷汗冒了一身，如果，如果那些灯会是蛇女或者什么蛇男搞出来的呢？
他们就这样勾引善良的人类，迷途的行者，让他们踏入那间陷阱里，余浩脑海中想起了这样一副景象：红色的救援直升机降落学校楼顶，蛇女尖叫一声，无数丧尸从边角处涌出，向直升机上的人奔来，一切都晚了，直升机驾驶员拼命拉高机头，最后却被人从空中曳回了地面，直升机失去控制，坠落，爆炸，最终都成为了丧尸大军中的一员。
他不敢把这个想法讲出来，太邪恶了，太残忍了。
“余浩，你说被那些丧尸咬了，会不会很快就变成了丧尸？”谢肥问。
“比《釜山行》里面快，你看到昨天那个学生了么？他走时还说要去看热闹，回头就来咬我们，不知道你信不信，那些尸潮朝我们冲来时我真看到他的脸了。”余浩也打着寒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发自内心，这么短时间能生成数额巨大的尸潮，军队都反应不过来吧？”
“不，你不懂现在的军队阵型和枪械威力有多厉害，就算现代军队用的是58mm小口径弹药，随便一发击中人体也会造成恐怖的空腔效应，更别提当靶子使的丧尸。”谢肥说。
“如果说的真有那么美好，现在我们就应该只是因为出现部分丧尸而暂停上学躺在家里玩csgo，明天还是阳光灿烂，我还能继续回家当宅男啃老。我受不了这个游戏了，我想退出，想alt+f4，现在才第一天而已啊”余浩呆呆望向天空，心中麻乱如行荆。
“有没有一种可能——csgo没法alt+f4。”谢肥说。
“我叫你出来其实是想聊聊豪仔的，他原本就是那样，和你差不多软绵绵，一个整天乐呵呵的傻大个，有时候也会和我一样发点脾气。”余浩顿了顿，“但是你看到他今天杀孟辰时的那股狠劲了么？我觉得我可能有点自作多情，或许我如果能再活一阵子，我就会和他一样心狠手辣，像他那样能痛下杀手，或许这样，我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和动力，你也是，谢肥。”
谢肥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我觉得我们草原三嫖客，有点像黄金三镖客。”
“黄金三镖客？那个西部牛仔电影？”
“是的，余浩，你就像是正义的主角布兰迪，而我是那个贪财的图科，豪仔则是杀手桑坦萨，我们最终都汇聚于黄金前的空地上，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财富而决斗，最终你把我手里的左轮子弹扔了，杀死了罪恶的豪仔。”谢肥说，“你跟我说，‘昨晚，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我的朋友，一种人的枪装满子弹，而另一种人只能挖坟，你去挖坟。’”
余浩再一次打量着眼前这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胖朋友，他第一次听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种话，豪仔不是他的朋友么？余浩一直以来都这么认为，他想太多时甚至会以为谢肥和豪仔关系更好，现在他把自己形容为正义的主角，他是小人，豪仔是反派。余浩对什么东西都有很强的占有欲，钱，文具，父母和姐姐的爱，包括朋友，他甚至不会愿意谢肥去和其他人玩，就希望和他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想说：我不会杀豪仔的，开口却是，“我们的关系还好么？”
“嗯。”谢肥说，他露出了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