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欺人太甚
第二日中午。
阁楼的门栓被撞开了。
蜷缩在被子上的西塞尔猛地惊醒，就看着戴维指着他的鼻子骂。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衣服，已经是那套带血的衣服，舒了口气。
为了避免自己的仅存着空间戒指被发现，他昨晚已经把那套衣服换了回去。
“都快中午了，你还不起，让我来亲自叫你，好大的面子啊。”
“还不滚去干活！”
昨晚那顿酒竟让他们四个一齐呼噜哈啦睡到了中午，还是被那个小姑娘敲门吵醒的。
鲁比陪着笑脸，让她等下，写个菜单。
另外几个人匆忙从马车上取下货物。
等一切忙完了，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鲁比问道：“你们看到那个家伙了吗？”
“不会没起吧？”戴维走上楼梯，望见了禁闭的门。
他心中本就压着怒火，想找个对象发泄。
这下可不会放过这个现成的机会。
西塞尔挣扎地坐起身来，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浑身疲乏酸痛。
他晃了晃头，兴许是昨日两次浸冷水，着了些凉，等下晒点太阳就没事了。
他也懒得回应，就任着他们骂，直到戴维打着手势招呼他走了。
他跟着戴维走到了昨天灌倒在他头上的那个桶旁边，桶里是装着满满当当的水。
他瞧见了戴维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心中暗骂不好。
“把这个搬到花园去，给安。”
“我拿不动。”
“我管你拿得动拿不动，拿过去。少一厘米，挨一次打。”
戴维想起昨日喝酒时候，鲁比替他说话，就来气，看着少年憔悴但依旧清俊的面容，他一巴掌就要拍到少年脸上去。
说来也巧，少年正好弯下腰，去抱桶，就这样戴维打了一个空。
少年动作吃力地把这个半人高的桶抱起来，腿和手臂都在颤抖，但脸上却依旧是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转过身去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了戴维身上一秒。
这个目光冷漠而带有威严，像是从灵魂的高处俯视你，蔑视你。
戴维心中被震得一颤。他揉揉眼睛，少年已经走了几步远了，颤颤巍巍的。
他自我安慰道，不不，刚刚一定是我看错了，他不过一个瘦弱少年罢了。
艾琳吃完了午饭，准备回房间睡个午觉。
因为昨晚的小插曲，她的精神很兴奋，清晨都没有睡着多久。
结果早上的草药课太催眠了，令身为血族的她都犯困了。
艾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走到窗边，将厚重的暗红色帷幔拉起，让房间昏暗了一些。
还剩下狭窄的缝隙的时候，她余光一扫，督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的目光一凝，将帷幔重新拉开一点。
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路摇摇晃晃地抱着个半人高的水桶，水桶里的水线很高，时不时撒出一些水，他走过的路上留下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水痕。
少年的臂膀还是有肌肉的，但这个重量，他明显是在勉强支撑。
吃力的话，为什么不一次少装点水吗？
他看上去就机敏，不至于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艾琳眉心微皱，莫非，是有人逼的？
她轻笑一声，今日傍晚时，亲自去小楼会会他们。
西塞尔的步子一点点地慢下来，他将水桶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初春的阳光还算温柔，水桶中溅出的水沾湿了他的衣衫，冰凉的水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点。可是风吹来，他就觉得冷了。
他的身体不应该这么虚弱，是伤口发炎了吗？
他再次抱起桶，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花园，身体强壮但背部驼背的安已经站在花园门口等他。
看见了西塞尔，安朝他摆摆手，走近了他，伸出了手，像是要接。
西塞尔本就无力了，放松了警惕，下意识地将桶交到了安手中，可是安的整张脸开始扭曲，嘴角肆意地扬起，眼尾纹都挤出来了。
不好！
可是来不及了，安接过桶，就直接把它摔在了地面上。
水花四溅，大股的水从倒在地面上的桶里涌出，西塞尔被大力的安摁住了肩膀，按倒在了地面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搬来的一桶水全部白费了，咬牙道：“你这是欺人太甚。”
安讥讽道：“哈哈哈哈，欺负你，又如何？你也只能嘴上说个几句了。”
西塞尔的目光环视一周，然后就转向地面。
安以为西塞尔默然不语是说不过自己，便松了他肩膀上的力。
谁知西塞尔一个扭腰就翻滚了出去，直冲着不远处的园艺工具箱跑去，取了一把修枝剪，将工具箱踢得更远。
修枝剪剪刀为金属，柄子为木质，西塞尔倒拿剪刀与拿着空桶的园丁安对峙站立。
西塞尔打不过多人，但一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对于这种强壮但反应不够快的对手，身体灵敏的他占优势。
不一会儿，就成功把安敲晕了，拿工具箱里的粗壮绳子把他绑起来了。
西塞尔明白自己这一冲动，带来了短暂的安宁，但后果也是巨大的。
他知道，现在至关重要的是那位血族小姐的态度。
他需要她的偏向。
对于此事，他其实是很没有把握的。
传屏石熄灭了，今天下午的课程结束了。
艾琳有些疲倦地抚了抚额，扮演角色也不是一个容易事。
她走出了书房，下了楼梯，在大厅用抹布擦古董花瓶的one。
one说：“主人，需要给您准备晚餐吗？”
艾琳摇摇头：“你去跟那些人类讲声。我今天晚点吃。”
one回答：“是，主人。”
说完她就迈着步子走向古堡右侧的一栋小楼——人类仆人的住所。
艾琳思考了一下，化身做了一只蓝紫色的晶闪蝶跟在她身后。
夕阳还未完全落下，晚霞的光让她轻微不适。
离着小楼的距离越来越近，人类的气息越来越浓。
艾琳不太习惯嗅到很浓的人类气息，但这对她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血族有一个特性就是嗜血，血可以安抚血族骨子里的暴戾，越高级的血族对血的依赖越低。
艾琳是血族皇族，她对血没有很大的渴望，偶尔补充一些动物血就足够了。
厨师鲁比端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小楼门口，她看见了one，便站起身来，一脸假笑地上前询问道：“主人她是有什么吩咐吗？”
one语气平淡道:“主人让我转告你，先不用准备她的晚饭，她晚点吃。”还不等对面回答，她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one远去的身影，厨师收回了假笑的表情，嘟囔着：“真是倒霉，今天要晚收工了。”
鲁比的目光看向前方，忽的一下子黑了脸，艾琳朝着她的目光看去。
远远的，她望见了西塞尔抱着一个桶回来，他的脸色苍白像是病了，脸部轮廓看起来更加分明，他的衣服上有干涸的血迹。
鲁比大声呵斥道：“这桶怎么回事？怎么破了个大洞。怪不得你刚刚不把桶拿回来，原来是这样啊。”
艾琳看向桶，桶底破了一个大洞，像是被摔破了，她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少年摇摇晃晃搬水桶的样子。
西塞尔走近了答道：“太重了，摔破了。”
他低着头，艾琳看不清他的神色，接下来鲁比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她意料。
“你个废物！”鲁比抬起手来就要给他一巴掌，被少年的手臂拦住了。
少年面无表情的脸更加激怒了她，她恼羞成怒地喊道：“你居然敢还你居然敢打我！来人啊，快来帮帮我！”
飞到门檐上停靠的艾琳，内心无语。
真是颠倒黑白。
她清晰地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从小楼里出来了两个男人，没记错的话一个叫乔治，一个叫戴维，两人一矮一高，都长得很圆润。
艾琳忍不住感慨，这伙食是不是太好了。
矮个子的乔治二话不说，上前直接一拳往西塞尔头上锤去。
少年身子灵活，灵巧地弯腰闪开了这一拳。可是下一秒，高个子的戴维就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他挣扎着想摆脱，腰腹却直接被来上了一拳，然后戴维随意地把他摔在地上。
艾琳早就知道这些人不算什么好人，看着他们平日工作还算本分，她之前也就懒得管。
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人的无耻本性。
蝴蝶翅膀微微颤动了几下，她原来想着在一旁看戏的，这下子也开始思索着要不要化形给这些人一些教训。
他捂住腰腹，猛烈地咳嗽了几下，一行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几滴血液滴在地上。
新鲜的血液味勾起了她的渴望，她的心底有点燥热。
她想起来自己已经太久没有服用动物血，起码三个月了。
这陌生的燥热感还是让她有点无措，她怕自己失控，便拍打着翅膀忙着飞走。
她担心少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摔倒在地的少年撑起身来，被汗浸透的碎发在他的脸上沉下一片暗影，他抬起眼来，乌黑的眸子深沉如夜色，冷怒似的地望向前方。
蝴蝶的翅膀颤了一下，他眼神的方向好像是自己，难不成他看透了自己的伪装？
艾琳转念一想，那少年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又如何能看出法术的破绽。
空中的蝴蝶停滞了一下，朝着远方飞走了。
西塞尔目送着蝴蝶的逐渐消失在视野，擦了擦了嘴角的血迹，有些踉跄地站起来。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从未被善意眷顾过的人，居然还在期盼着那位血族小姐来帮助自己，真是可笑。
在一旁看着好戏的她必然是很高兴看到我的狼狈样，毕竟她可是初见就差点杀死我的人啊。
是人是鬼，都是一个样，这是他早就明白的道理。
“呦，这是什么？”乔治弯下腰，从地面上捡起了一个戒指。
糟糕，西塞尔瞳孔骤然一缩，摸索向自己的裤子口袋，空空如也。
“居然是个空间戒指，我来看看里面有什么。啧，就几件衣服。”乔治将几套衣服摔在了地面上，将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上。
西塞尔咬着牙，看着乔治在他的干净衣服上踩了几脚，留下了脏脏的黑鞋印。
“继续干活去。”鲁比看了西塞尔的狼狈样得意道。
三人转身进了小楼，乔治在进屋前还挑衅地朝他竖了中指，戒指上套的是他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