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松石坡矿场
方垣回返到住处，坐在在窗边书桌前，拿出陈棠所赠荷包，抖落出一枚玉质的钱币样符箓，外圆内方，借着天光看去，绿色的质地中有几缕黄色的浑浊瑕斑，虽然料子不怎么样，但雕刻者将这些瑕疵凸出阳刻成一卷卷波浪，别有心裁地消化了这一缺点。
单纯将其看做一件玉器，而从不是法术的承载物这个角度去看，这枚玉币也算是极精美的一件器物了。
不过方垣的注意力只在玉币停留了些许时间，比之这玉币的美感，他现在在乎这里面的法术。捏住玉币，注入本命元气，贴在额头，一道法术粗暴地挤入脑海。
“凝煞融元术！火焰刀！”方垣心中默念道，凝煞融元是纲领，是这类法术的总称，火焰刀是这一门法术的名称。正如名称，这是一门采集煞气融合本命元气用来伤人的法术。
方垣仔细读来，发现修炼的过程颇为复杂，要先寻找特定的灵药蕴养穴窍，再采集天然形成的异种元气也就是所谓煞气，用秘法，使本命元气将其炼化，再藏于这些穴窍之中，待要用时再放出伤人，这大概就是这一类法术的基本思路，原理简单，操作复杂，这其中只记载了这一门这名为火焰刀的法术。
先要寻到天生地养的地脉火煞元气同本命元气融炼，以龙胆、犀角、夜明砂内用蕴养手心经穴窍，日夜磨练，化为一路火煞刀气。
“炼阳煞，以阴性灵药辅佐，炼阴煞，以阳性灵药辅佐，这相生相克的道理倒是听着像那么一回事。”方垣读得啧啧咂嘴，“这其中居然还有药性这一讲法，似乎像是炼丹汞的路数。”
“如果只是一次性的，那岂不就跟撒石灰和用暗器一个道理？”方垣一边体味这法术的修炼方式，一边思索，发现其中缺陷也不少，比如这些药物蕴养穴窍和煞气入体到底对身体有无伤害？是否可恢复如初？这法术是一次性的，还是可以重复使用的？
“不过这个开发元气的思路倒是不错，仔细想来，似乎还跟传说中修炼法宝飞剑的路数有些相似，不过这法术怎么看都是专门就是为了无法直接御使天地元气的人准备的，风险也太大了些！如果是炼气士，他们的法术又是如何呢？”方垣深思，一时间有了到更多延展性的想法。
撇掉思维的浮沫，方垣将这道需要许多资源才能着手修炼的法术扔到一边，这法术暂时不值得他浪费精力，前次外出得到的思路还未梳理清楚，修炼中的许多实践还只是开了头，没有结尾。诸如炼皮、锻骨、壮腑、换血这些血海行气法中的修炼步骤更是刚刚开始，疑似神魂进入的梦境也是一团迷雾，一时间可谓是千头万绪。
静坐思索间，半掩着的窗扉外已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听起来，外面似乎下起了雨，方垣一时间思绪飘飞。
从前工作时最厌烦遇到雨天，休息时最开心却还是雨天，簌簌雨声配上什么都是好的，干燥的阳台、挡雨的屋檐、温暖的被窝、冒着热气的清茶、三两小菜和酒。
方垣叹了口气，将心思收拢放在修炼上。他时而端坐于床榻上，呼吸天地元气，血气和元气勾连，水波涟漪般的血光虚影一叠接一叠地自体内涌出，照得身躯如琉璃灯盏一般，灼热的血气将石舍烘烤得暖如阳春。时而在屋内踱步，摆出种种姿势，舒展肢体，打熬血气、淬炼皮膜筋骨。
幽静的石舍中，光影流转。待方垣修炼结束，前往执事殿时，整个丹霞山脉已经是白雪皑皑，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了。
执事殿依然是那副臃肿庞大的模样，和山间白雪覆盖不同，这里一点雪的痕迹都看不到，方垣走入山谷便感觉到一股热力从自地面升腾而起，飘落的雪花还未掉落到屋顶便化作雨点落下，整个执事殿虽然湿淋淋的，人在这范围里面却暖和得很。如同方垣初次来这里一样，来来往往的人依然极多，多数都是身穿白色外罩单衫的外门弟子，方垣此时就是其中一个，并不显眼。
方垣对这里并不熟悉，因而提前些出发，到得也早些，等了许久才见着卢密和管子微二人联袂而来，看样子，两人中途便遇到一起了，两人见着独自站在连廊檐下的方垣，笑着挥了挥手，走到近前，管子微笑道：“方兄，为何来得这般早啊！”。
“下雪，路滑，想走得慢些，便提早了些时间。”方垣也拱手还礼，“管兄，卢兄，许久不见了！”
卢密几天不见居然蓄起了胡须，短短的，修剪得极为整齐，白色外衫被一条腰带紧紧扎住，上面挂了把短剑，打扮得像个游侠儿。管子微背负着一个长匣，风度翩翩，倒像个背着书箱的游学书生。
“十日而已！不久不久！方兄到宗门时间不长，想来还不认识什么师姐师妹，一个人着实孤单得紧。”卢密照例地口花花，开起方垣的玩笑。
方垣哪里会任他调笑，笑道：“卢兄，也就十天，怎么地留起胡须了，看起来可是老了十岁。都说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到卢兄这里可是倒过来了。”
“来得路上，我就问他了，他非说什么雅不雅之类的。”管子微忍不住插嘴道。
“嘿嘿！”卢密不以为意，得意地摸了摸小胡子，道：“你们知道什么，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每天都需修剪。”
方垣憋不住笑出了声，道：“留胡子需要什么功夫？看吧，我们出去不出三天，卢兄你就雅不起来了。”
管子微摇了摇头，道：“指不定又得去荒山野岭，两三天见不着人影，卢兄这胡子留着也没人看了。”
“可不要胡讲，我可是不想再去什么这山那山了，不是挖矿就是采药，又是猛兽又是毒虫的。”
“你就不要吓唬方兄了！”管子微瞪了一眼卢密，对方垣道：“方兄，我们这些初入执事殿的，首次任务一般都比较简单，多是协助老资格的前辈们，极少有独自完成任务的，至于采矿采药这等任务，也都是成群结队。”
方垣点了点头，心中早有定数，长期的经验积累早就让玉晨宗有对应的一套体系办法来运行执事殿这一为玉晨宗搜集、提供基础资源的核心组织。
不过方垣此时还不知道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巧合，叫一语成谶。
“结果去荒山野岭的是我吗？”
看着眼前无尽的茫茫林海雪原，飞驰在林间的方垣忍不住叹了口气。
穿过崇山峻岭，越过溪流和大河，方垣一路向西北去，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丹霞山脉西北千里外的一个新矿场，他要在矿场驻守半年，倒不是挖矿，而是做护卫，保护矿场的安全。
“松石坡矿场，我宗和山下庸国新发现的铜矿，正好解庸国铸币缺铜的燃眉之急。矿场地处边境，敌国邪道虎视眈眈，宗门派遣弟子协防，之前已经派出四十余人，你去之后听景都峰谭渊执事的吩咐。三天，不得失期！”
方垣回想着楼阁中冷峻严厉的任务交代，收起赏雪的心思，掏出地图，靠着身边的山川形胜再次确认了方位，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大雪覆压住茫茫林海，树冠和林间都是厚厚的积雪，方垣在林间的枝干上不停腾跃，磅礴的血气让他像一只大鸟一般轻盈快速地穿行在林间，飞速向前行进。
枝桠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时不时便有小兽和山禽被惊得在林间乱窜，便宜了林间埋伏的猎手们，省时又省力，不费多少功夫便得了大餐，比如喜欢林中小鹿的大虫山君。
而始作俑者方垣此时却只能蹲在一颗巨松上，盯着树下正大快朵颐的两只大虫，就着松枝上的积雪，啃着被冻得梆硬的干粮。
“这两小崽子吃得居然还挺香！”
两只半大的幼虎正一边低声嘶吼着，一边快速撕扯吞咽着热气腾腾的血肉和内脏，不过它们嘶吼的对象却不是头上的方垣，而是自家虎视眈眈的兄弟。
黄黑纹路的王家两兄弟当然知道树上有只两脚怪正盯着它们，可护食的天性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母亲关于两脚羊的教导，眼前自家兄弟才是最要提防的对象，至于看起来弱小的两脚羊暂时还不被他们放眼里。
“不能让他比我吃得更多！等吃完，再收拾两脚羊！”
就在方垣盯着树下两兄弟狼吞虎咽的时候，一道道人声在林间悄然回荡出来，几乎和方垣同时惊觉的两只半大猛虎猛地站起，极有默契地背对背警觉地望向四周，显然相比已经出现在头顶的方垣，未知未出现的更让它们感到不安。
方垣将没有吃完的干饼塞进嘴里，扶着树干立起，向上攀了几尺，悄然贴住树干，借住茂密的松枝将身形尽可能地隐藏住，他有预感，这些人的目的地可能和他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