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纠葛牵扯
停云崖依然云笼雾罩，浩大的云流从丹霞山脉涌出，一刻也不曾停歇。
方垣再次回到久违的石舍，心底涌出复杂的心绪，放松的同时生出自责，放松是因为这石舍暂且是自己落脚休憩的地方，自责的是自己竟然生出这绝不该有的松懈。
暂时抛去心绪，方垣定了定心，放下行囊坐到床榻上，随手摸了一把，心中庆幸，还好，虽有些灰尘，却并不潮湿。随即又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推开严丝合缝的窗扉，熟悉的景色出现在眼前，窗外夕阳将云瀑照成淡淡的橙红色，因充沛的元气而生得格外粗壮肥大的藤蔓摇曳在空中，不知向下垂了多长多深。
景色虽好，可只有三尺之余，方垣也早已看够了，开窗也只当透透气。方垣将室内清扫完，又拎着衣篮带着换洗衣物去洗漱一番，待到他回到石舍，天已黑了。
不到他走到跟前，远远便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他石舍门口，丈三的身高，不是李梨花又是谁？
方垣露出意外的神色，快步走到跟前，放下衣篮拱手作揖道：“李师兄！”
“哈哈哈！果然没有看错你小子！”李梨花笑得哈哈作响，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拍了两下方垣的肩膀，笑道：“如何？这一路听说有不少变故，又是蛟龙，又是邪魔外道的。”
“师兄就不要拿我打趣了！”
方垣将李梨花请进石舍，搬来石凳让他坐下，一边用硕大的茶碗倒水，一边苦笑道：“李师兄你还不知我的本事？蛟龙只见得一鳞半爪，邪魔外道也只杀了个把小钻风，有什么可讲的呢。”
李梨花从方垣手中接过碗一般大的茶碗，笑道：“诶嘿，不要妄自菲薄，你进来才几天？那帮自小在这里长大的都不及你，听说这次只有小半数回来了。”
“李师兄谬赞了。”方垣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心中生出疑惑，这李梨花无论实力还是职权都远不是他能比的，为何今日还专门来这一趟。
李梨花半百的经历，如何看不出方垣的心思，收住笑容，道：“也不跟你绕圈子，我此番来寻你，是有一件紧要的事要告诉你。”
方垣正搬来石凳坐下，见李梨花收起笑意，也正色道：“李师兄请讲。”
“你自己的来历你是清楚的，为何来了停云崖你心底也是有数的，往日你只是一个侍从，说白了只是一个凡人，因而无论如何这其中纠葛都带不上你，可你既然过了这外门弟子的门槛，就说明你多少就还有些天赋。”
方垣一听开头便清楚了七八分，他这被烟水寒带回来的经历果然是不会就这么过去的，按照当初孔武的说法，这停云崖主人和烟水寒有过节，他多半是被搅进这其中了。
李梨花见方垣思索的表情，又回转话锋，接着讲道：“我与你讲过，我与孔武都曾是现在水云阁主的道将，现如今又在这停云崖过活，中间总有些千丝万缕的干系。”
“烟水寒祖师和停云崖主人的故事也是上一辈传下来的了，祖师还比如今的停云崖主人要长一辈不止，中间牵扯甚大，干系遍及全宗。往事已过去千年了，其中因果也只有当年的人才清楚。原本都以为这段故事随着烟水寒祖师陨落而随风飘散了。”
“意思是没有我，烟水寒也就回不来，其中也就谈不上这段因果了。”方垣哭笑不得，又叹道：“可没有我这个方垣，也有张垣，李垣！而且我连炼气士都不是，只是一个寻常外门弟子，对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吧。”
“大人物们高高在上，不成为炼气士终究如微尘一般，自然不会对你这个小人物做什么，也不在乎，可…”
方垣打断李梨花的话，讲道：“可他们徒子徒孙会在乎是吗？李师兄！”
“哎！”李梨花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如今这停云崖的弟子们都已经知道你了，虽然有宗法约束，炼气士们不敢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可实际上也不需要他们动手，下面多得是人帮他们考虑这些问题。”
方垣强压住心中怒意，冷静地问道：“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又不把我调到水云阁呢？岂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其中另有缘由！要借着这事搅弄是非的人多的是！”李梨花摇了摇头，“烟水寒祖师如今功体未复，正在借助宗门修养元神，清微山主，也就是如今水云阁阁主，也正在闭关，这两位自然暂时顾不得你，她们不发话，上上下下也不好多做什么，只能我们这些人敲敲边鼓。”
“方垣多谢李师兄和孔师兄照拂了！”方垣也不管烟水寒如何，他不指望这女人对他有什么帮助，反而更感激眼前李梨花的提点，便再次躬身道谢。
“无论如何，你能成为外门弟子总归是好事！危险是危险，可做侍从难道就不危险吗？我知道你并非能耐得住性子的人，好男儿与其憋屈一生，不如拼搏一番！”
“李师兄说的是！”这原本就是方垣的想法，原本有些松懈的心又被拧紧，生出一股狠劲。
李梨花见方垣依旧坚定不移，点了点头，道：“你能看开我就放心了，十日之后，你就要去受领首次执事殿的任务，其中关键，你应当能想得通了。”
方垣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这话中让他防范停云崖弟子的意思，又再次道谢：“我省得了！多谢李师兄点拨！以后但有任何需要我的，请您直接吩咐我便是。”
李梨花见方垣已全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欣慰地摸了一把短须，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且好好休息！一路奔波也是辛苦。”
李梨花讲完正事，寒暄一阵便告辞，方垣送出门外，正要回头又听见李梨花讲道：“还有一事，差点忘了，明日辰时，随我去峰顶观澜台拜见真传，放心，外门弟子都有这一遭，年年如此。”
方垣放下心中狐疑，点点头，道：“记得了！”
方垣对李梨花所讲的早有心理准备，听孔武当日带他登录宗籍时所遇和所讲，他就知道烟水寒和这停云楼主人的纠葛迟早会缠上他，对他来说这纯属无妄之灾，不过从一开始，他可不就是遭了无妄之灾？大人物们的游戏从来不会顾及到他们这些小人物，两虎相斗也从来不会顾及到脚下的蚂蚁。
“前路在哪里呢？”方垣默默看着时不时闪烁一下的灯焰，端起桌上的清水一饮而尽，躺在床榻上思忖接下来的路，可思来想去他都只能被动地按玉晨宗内的路数去走，烙印在身上的法禁如同一条牢牢拴在身上的铁链，光鲜一点说是外门弟子，实际却是死士和打手，难听一点说是狗也不为过，将他限制在这樊笼里，让他根本看不到前路。
视线和石舍内的空气一样逐渐浑浊，朦胧的睡意悄无声息地袭击了方垣，让他陷入最深沉的梦境之中。
梦中方垣回到了魂牵梦萦的家，再次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饭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鼻尖传来熟悉的香气。眼前是两鬓斑白已不复严肃板正的父亲，打扮时尚、俏皮活泼的小妹，还在厨房忙活只能听到声音的母亲，家人的音容笑貌让他开心又幸福。
可幸福只在一刹那一须臾间，不待他喊出那一句爸妈，转瞬间他已立于水面之上，头顶是黑气笼罩环绕的灰白星辰。
方垣骤然清醒过来，泪水难以控制地垂下，心底的恨意绵绵不能断绝。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方垣平复了心情，开始打量这已许久没有出现的梦境，脚底平静无波的黑暗水面实是无数尸骸沉浮其中的血海，上一次的惊怖遭遇此刻浮上心头，方垣眼中闪过忌惮。他深知在这神话传说的世界，这梦境绝不能当作往日那些矇昧虚幻的梦来看待，这其中必然有他不知晓的缘由和根源，更何况这其中血海、黑气、死星，这梦境怎么看都不是吉兆。
“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呢？真是古怪得很！”方垣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水面上，仿佛脚下有一条由他心意而延展的路。
忽然他心中一动，“不如在这里修炼尝试一下有什么变化？”
方垣当即盘坐在地，尝试运转血海行气法，可刚刚坐下，他才无语地发觉自己感知不到血气，内观浑身经脉气海也是混沌一片。
“都忘了这是在做梦，又如何会和现实一样呢？又不是真的肉身在这里！”方垣无语地摸了摸后脑勺，脑中灵光一闪，“既然肉身不在梦中，那在这里的就是神魂！”
方垣眼中闪现出兴奋地光芒，既然在这里是神魂，那么在这里修炼岂不是在直接修炼神魂？
方垣心中自己没有灵根，不能链接天地，这实在是他本身就不属于这片天地的缘故，不被消解已经是万幸，又谈何壮大呢？因此只能通过血气壮大肉身和本命元气来培养壮大神魂，这条路无疑是漫长的，炼气士直接通过灵根修炼神魂，统御元气，如同乘坐虹桥；而他还要先修炼血气、壮大本命元气，再反哺神魂，且这其中还没有具体修炼的方法，这其中难度无疑如同在没有道路的荒山野岭中跋涉，在暗流涌动的险滩中游水一般，其中困难可想而知。
可如果能在这梦中修炼壮大神魂，那么就相当于直接越过了最困难的一关，在修炼的道路上直接和炼气士们齐头并进！
“可神魂该如何修炼呢？”方垣又迎来了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