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云中蛟龙
舱内光影变化，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碧艟飞舟终于跃出云层，开始匀速飞行，舱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还真是又快又稳呢！卢师兄！”
卢密端坐在地上，已经不复刚才狼狈的样子，打了个哈哈：“现在不就是又快又稳了吗？快看看窗外，观赏此等美景的机会可是少有，云海金阳，多美！”
“停云崖上天天看！”
“哈哈哈，就不要再调笑卢师兄了！这飞舟出入青冥，朝北海而暮苍梧。加速如此之快，这里面的人受惯性的影响，难受是肯定的。”方垣制止了管子微的调笑，看向窗外，道：“停云崖上可见不着这么美丽的神鸟。”
舷窗外，鸮尊者那巨大的身影伴飞在侧，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几乎不见振翅，看起来犹有余力。一身五彩斑斓的羽毛在阳光下发出绚丽的光彩，自信而专注。
“真是神奇又强大的生物，传说中鸮类都是昼伏夜出，不过这一位习性似乎大有不同。”
“鸮尊者传承着凤凰的血脉，习性自然与凡类不同，就像蛟龙由蛇化生而来，从得是龙性，而非蛇性。”
“凤凰的血脉啊，鸮尊者强大的元气和体魄都是凤凰的遗泽，到鸮尊者这里都不知多少代了，还能有如此威能，不敢想象真正的凤凰是如何强横。”
“羡慕啊！所谓天之骄子，在这些神兽后裔跟前，都是泥地里打滚的。”
“可不是！这巨鸮还未成年，未开智慧，稍长些身形就堪比元神修士一般的强大，我们人族可有生下来就阴神大成的？”
管子微和卢密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鸮尊者，方垣在一旁一边安静地倾听，并不出声，一边梳理着这两天以来收集到的信息。
“服气、导引、阴神、元神，还有所谓地仙天仙，就是此界的修炼境界，其中具体信息便一知半解，回宗门之后还得找找相关的书籍了解一下。”
“按照这个来分，我应当是还在服气期，不过我没有灵根，如果按照炼气的法子，恐怕一直都将在服气、导引这里徘徊。服气简单，无非就是壮大本命元气的阶段，而导引和服气字面上是一个意思，却是下一个阶段，啧，果然求道太难，哪里能搞到功法呢？”
炼气的法门在玉晨宗是搞不到的，炼气的法门如同地球上特效药的配方和生产企业的核心技术一样，直接是宗派的生存根基，不付出巨大代价是绝无可能得到的，要想得到，要么加入，要么并购。
当前摆在方垣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把武道一路走到黑，并且要把这条路走通才行！而这其中难度，简直难于登天，而唯一的变量就在刚刚卢密和管子微口中那在元神前绝对无法催动的血气上！
“既然两人如此笃定我能自行运转血气是绝对不正常的，那么对血气的操控就应该是我的天赋，如同灵根一般的天赋！”方垣定下心，再次开始梳理当前仅有的一门功法，血海行气法。“是要重新认知一下这门功法了，撇去真气的部分再看看这里面对血气的讲法到底是什么？”
“血气论认为，气随血行，全身的血液运行供应着氧气和营养，此界人体吸收元气应当也是一样的道理，炼气和武道当然第一阶段都是通过血气来培育本命元气，而到了后期炼气士便通过灵根这一器官来直接获取元气，而武道还继续通过血气来修炼，因此两者的区分这就是吸收器官和效率的问题！”
“而我这血气的特性显然和本命元气有着共通之处，都能被功法催动，且本命元气最初是通过血气来获取营养，也就是元气，那么定然同根同源，不对，都出自人体，本身便是同根同源！只不过一个维系着灵魂，一个维系着肉身。一个和肉体不那么紧密，一个紧密到一般人无法自行催动！”
“恐怕这就是我这个地球人和他们之间体质的区别，而灵根连接天人，而我从地球来，这么说来，那我还真就不应该有灵根！”方垣想到这里恍然大悟，想通这一点，便觉得豁然开朗了！
“血海行气法中说天地人三魂，天魂属阳，轻灵阳和之气所化，地魂阴气之杂…，司人之神魂，关乎人的命数和福祸；而命魂生乎七魄，主宰人身的运转。”
“看来这真就是天赋？算了，不想了，知识储备太少了。”
方垣越是思索，冒出来的问题便越多，不知为何，他的头皮痒得厉害，心神不能集中，索性便不再想了，心想难怪古人祈祷修炼，做大事前都要焚香沐浴，这要是关键时候冒出个虱子来做乱，可不就是要让人走火入魔。
方垣已经及肩的头发还未到能扎起的长度，只是简单束在身后，因而还能伸手挠挠，等到了能束发戴冠的时候，就再不能随意抓挠了。
“啧！真是麻烦！”
不知不觉间，已过了正午，太阳已偏西了，光照依旧炽烈，此时船舱内一片幽静，众人都在用修炼打发时间。
方垣朝窗外看去，前方远处乌云像一道高高的山脉一般层层叠叠，挡住了去路，隐隐雷光闪动。
飞舟速度极快，刚刚还隐隐若现的云墙眨眼间已出现在眼前。
这片雷暴区域极其广大，在眼前根本看不到边际，其中红色青色紫色雷霆交织如瀑。行将进入，碧艟飞舟减慢了速度，雷霆炸响的霹雳声渐渐能透过船舱，在耳边隆隆作响。
鸮尊者早已不知飞去了哪里，方垣左右看去，找了一圈都不见身影，嘀咕道难不成在上下飞吗？
卢密和管子微也被震醒，从修炼的定境中睁开眼睛，闪亮的雷暴点亮船舱，映得脸上阴晴不定。
“这么大的雷暴，看来区域广大，否则一般都是绕过的，希望平安无事。”卢密的语气中有几分忧虑。
“我看数百里都是云墙，要绕就绕得太远了。”方垣点了点头，身处万丈高空，还进入危险的雷暴之中。直面顶级天灾，就算身处顶级法器内，明白没有风险，也难免会有恐怖的感觉。
“这飞舟不惧雷霆，由炼气士驾驭，定然无事。”
飞舟渐渐深入雷暴区域，乌黑云层遮天蔽日，如天地初开时一般蒙蒙混沌。
爆裂如龙的粗大雷霆从云层交接处击穿空气，转瞬分成细长的枝枝桠桠，如同一棵棵倒生在天上的枯树，这是阴极阳极的对撞，孕育着毁灭和新生。
方垣隔着舷窗似乎闻到了空气被雷霆击穿发出的焦糊味道。
“雷电真是可怖可畏，难怪有人说万法之中雷法第一！传说中有炼气士在雷暴天气飞入云层，采集雷霆，待到斗法时再放出，无所不破，战无不胜！”
卢密的描述充满了奇幻色彩，听得管子微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惯会信口胡诌，天地雷霆，解化阴阳，斡旋造化，哪里是人身能控制，就是元神修士神通也不敢轻易掠其锋芒。”
“说到这个，鸮尊者去哪了？”
管子微摇了摇头，道：“进入雷暴之前我就没看见，估计害怕这雷霆，没有跟着一起进来。”
“应当不会，鸮尊者虽然年幼，脾气暴躁，可一向尽忠职守，从不会远离飞舟。而且这飞舟法阵环绕，也能在雷暴中庇护住鸮尊者，它没有理由会离开。”
“或许潜藏在云层之中。”
就在这时，方垣忽然一阵心悸，他隐隐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威胁正在逼近！这感觉就像是曾经在乌苏里遇见那只凶名赫赫地棕熊时一样。
“不用看了，我找着它了！”
“是吗？”
方垣瞅了一下卢密兴奋的脸庞，下意识看向窗外，隔着云层隐隐看见一金色的巨眼飞速掠过，这一眼让他脸色剧变！
这双巨眼虽然一晃而过，可方垣怎么看也不会是鸮尊者那双金底黑瞳的圆眼！这是一双有着狭长瞳孔的金色眼球！
“这不是鹰眼！这是蛇眼！是蛟龙！”方垣能看到，船舱里的众人自然也能看到，有人已经认出来了这双巨眼的主人！
话音刚落，撞击的轰然巨响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晃动！
矇昧昏暗的云层中，一条不知有多长的灰色蛟龙正环绕飞舟腾空游动，扭动着身躯，挥动长尾猛击着飞舟！
这蛟龙大致还是个蛇的模样，与其说是蛟龙，不如说还是条蛟蛇，无足，细长的蛇脸已有几分龙颜，独角，背生脊刺，浑身灰色鳞甲，藏在云层中，隐匿得极好。居然摸到了如此这般近才发动袭击。
不过蛟蛇蓄力偷袭的猛烈一击并没有得逞，金色的元气护罩坚定而有力地挡住了这一击，飞舟沉默而稳固，只微微一晃，并没有受损！
虽然整个飞舟看上去只是微微地一晃，舱内的众人却遭了罪，事发突然，都没来得及抓住拉环，于是他们就跟刚上来时一样，被晃得东倒西歪，跌撞在一起。
“居然是蛟龙！”
“怎么会这么倒霉！”
蛟蛇见一击未得手，发出嘶鸣，浑身冒出灰色的元气，游速大增，尖锐的独角猛烈撞向飞舟，展现出一副要将飞舟撕裂的疯狂气势！船舱内众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向后一缩，“又来了！”
蛟蛇连连撞击，而飞舟接连遭袭，居然没有还手的举动，只凭借自己刚开始展开的元气护罩防守，这一层薄薄的元气和蛟蛇的灰色元气不停摩擦，闪烁不停，明灭不定，看得舱内人心中惊惶不已。
“没事，这座飞舟由炼气士驾驭和守护！定然无事！鸮尊者定然没有飞远，飞舟遇袭，它会回来的！”
“一般炼气士也打不过蛟龙吧！”
“瞎想什么，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
互相地安慰并没有起到作用，外面巨兽的不停撞击和嘶鸣，压住了乐观地情绪。
明灭不定的元气护罩看似柔弱，可无论蛟蛇如何撞击，都无法突破，这又给了众人希望。
方垣此时已找到了一处角落，牢牢地盯着外面巨大蛟蛇的动作，他心中隐隐有种直觉，这蛟蛇恐怕是被钓了鱼，因为己方的应对实在是太出乎预料，鸮尊不见身影，己方炼气士也不出手。
“优秀的猎手往往是作为猎物出现的！”没有爪牙地凡人都能统治地球，何况这是掌握了元气的炼气士。
蛟蛇连连无法得手，龙类的元气裹挟住依然混沌地思维，轻易战胜了蛇类遗传给他的狡诈和谨慎，让它选择了更直接的方式。
爆裂的血气和元气从全身各处被抽取出来，蛟蛇将它们汇聚成一股在口中点亮，这光亮闪耀无比，压过了雷光，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完了！”卢密惊恐地抓住方垣的肩膀，指向蛟蛇：“这蛟龙还会法术的！”
“这是天生神通！”管子微瞪大了眼睛，颤抖着补充道。
“别慌！”方垣拍掉卢密的手，他已感知到了另一股强大地血气，高昂而凌冽。
鸮类诡谲的鸣叫声突兀响起，充斥着杀意和暴虐，天地雷霆的雷鸣声都被压制，巨鸮排空驭气，电光火石之间从天而降，金色的利爪张开，借着冲势抓住正在喷射元气烈焰的蛟蛇头颅向上提起，使这元气洪流险之又险地从舱壁划过，靠窗的一众人等皆是瑟瑟发抖。
蛟蛇的头颈被利爪抓住，无论如何狠命挣动，都无法摆脱，发出一声声狠毒地嘶鸣，修长壮硕的蛇驱完全显现出来，飞舟正要加速脱离战场，却被蛇驱猛然绞缠住，在空中随蛟蛇翻转不停，元气罩被破掉，时不时便有滚滚雷霆击打到舟身，反倒殃及绞缠在飞舟上的蛟蛇。
鸮尊者暴怒，两翼不停扇动，稳住身体，短而锋利地喙不停啄下，在蛟蛇头上开出一个个血洞，皮开肉绽，血洒如雨。
两只巨妖在空中缠斗，元气混杂，搅动风云，雷声、鸮鸣、蛇嘶，混乱不堪。
舱内也是紧张无比，众人抓住拉环，连同飞舟一起翻滚，如同漩涡中身不由己的游鱼。
“真是神仙打架，祸及凡人！舱内炼气士怎地不出手的？”
“八成参不进去，鸮尊和这蛟蛇太强大了。”
方垣肉身强大，借助拉环，时不时扭动腰身，躲避着四下飞舞的杂物和不知谁脱了手的武器，游刃有余，时不时还能瞅一眼窗外的战斗。而卢密和管子微，还有舱内其他人就差一截，包括袁素愁也是一脸生无可恋地表情。
就在两妖相争之时，飞舟上层，不同于方垣他们所在船舱的拥挤和此时的混乱，这一层空间宽阔，装饰精美，多半空间堆着许多木箱，这都是玉晨宗各处道场奉给宗内的贡献。
而剩下一半的诺大空间就只有四位银色袍服的修士，其中一人端坐在一处圆形法坛上，无论飞舟如何翻转摇晃，都纹丝不动，手掐法印，专心控制着飞舟。另外三人脚底都元气牢牢粘附在地板上，站得笔直，丝毫不受影响，贴窗观察着外面的争斗，一旁的木箱也被施了同样的法术，纹丝不动。
“这蛟蛇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袭击我们玉晨宗的飞舟，尾随那么久，不借着这雷云设计它一番，幸亏鸮尊者这损鸟对它挺感兴趣，否则单凭我等三人还收不了场。”
“所以宗内让它陪我们这一趟！”
这三人所言正印证了方垣的猜想。
“这蛟龙一看就是天生龙种，灵智未开，只有狩猎和生长的本能，哪里知道玉晨宗！”
“定然是感应到我们这次押运的骊珠，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缘由。”说完这人便看向了那许许多多的木箱，神情严肃。
“现在鸮尊者隐隐占着上风，我们要出手吗？”
“再等等，现在去，坏了这满肚子坏水损鸟的兴致，被它盯上就惨了，让它吃点苦头再说。”这话让其他两人打了个冷颤，不过并不是幽幽的语气，而是脑海中冒出来的某些画面。
“这鸟脾气太怪，我可不想什么时候被淋一头鸟粪。”
“那我们什么时候上合适？”
天旋地转中，三人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