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碧艟飞舟
天色微亮时分，方垣已经从许久未有的深沉梦境中醒来，犹有几分不舍。远离了压抑的停云崖，也不在诡异的阙黎山，恐怖迷离的梦境没有再找上门来，方垣久违地做了次归家的梦，清醒地面对自己的梦境是儿时少有的乐趣，可此时却是方垣难消的忧愁，因为最终将要消散，短暂地沉溺于梦幻，带来的却是长久不消的乡愁。
“看来以后要多做梦了呢。”
简单地梳洗之后，方垣静坐床头，思考起自己的修炼的前路，昨天同卢密的交谈，给他打开了新的思路，此时回过头再来看血海行气法，方垣便发现这法门中微妙的不协调。
生命一刻不息，气血便一刻地不停地运转，时时刻刻裹挟着元气供应给本命元气；本命元气壮大地同时遵循着血海行气法的路线运行，熔合血气，合成真气；而真气在周天运行中又消散为本命元气和血气。
这三个循环既互相独立，又交集融合，方垣沉下心来仔细感受，发现这其中元气和血气有着微末的损耗，而真气消散成为本命元气和血气其中又有着微末的损耗。
方垣暂未发现这损耗去向，他猜想可能是热量，亦或是其他的什么状态，毕竟不惧寒暑也是最先表露出来的修炼的好处。
生命绝不是不漏之身，任何物质发生形态的变化都存在着损耗，勿论生命能量的转化，可目前方垣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意义，因为真气并非是生命必须的一环。
血海行气法中血气和本命元气熔合成为真气这一步实际上是画蛇添足。虽然看似威力强大，可除开用来对敌，对修炼其实并无好处，一不能孕养神魂，二不能哺育肉身，反而消耗血气和本命元气。而修炼法门的根本应当是壮大自己，而非舍本逐末去追求武力的强盛，真气应只是修炼过程的副产物而已，绝非是修炼的最终目的。
觉察到此一点，方垣便决定改换修炼的思路，直接略过熔合生成真气这一步，尝试直接修炼壮大血气，“不过血气又要如何修炼呢？往日运行，气血只是搬运元气供本命元气吞噬，并没有融合元气的迹象。”
新的问题产生，而方垣当下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仔细深入思索，因为今日便要乘坐飞舟返回玉晨宗。
思考问题时，时间总是流逝地飞快，天色大亮，宅院里渐渐热闹起来。
“方兄！方兄！可起了？”卢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来了，来了！”
方垣出门就见到卢密拎着食盒站在廊下，边上立着一呆愣少年。
“两位早啊！这位是管兄吧！”方垣拱手一礼。
“正是，介绍一下，这是管子微，方兄还未用过早饭吧，一起呀！我见那膳堂边上今日烟熏火燎的，就拎了出来。”卢密说着提了提手中食盒。
“见过管兄！”
“方师兄！”
两者见礼之后，方垣才又看向卢密，笑着道：“多谢卢兄了，到屋子里坐？”
“就不去房中了，院中茶桌就挺好！”
方垣点了点头，三人便一同坐到了院中石桌上，几碟素净小菜，三碗发出浓浓药味的汤粥，摆上了桌。
方垣不是第一次吃这药粥，在停云崖偶尔也有，对元气修行有极大的好处，嗅了嗅，道：“这平霖师兄还真是大气，临走还安排了药膳，我等在宗门可都只有旬月才能吃上一次。”
“哈哈！方兄误会了，这药膳可不是用来增长元气的！”
“哦，那这是？”
管子微解释道：“我们今天坐飞舟回返宗内，沉闷颠簸得很，没乘坐过的多半受不了，这药粥能平复气血，不至于呕吐。”
“原来是晕车药。”方垣顿时明了，随即又反应过来，明白了为何卢密早上专门来寻他这一趟，感受到这其中的关心，心中生出暖意，由衷道谢道：“多谢卢兄和管兄了！”
卢密颔首微笑，对方垣的反应颇为满意，结交关心一个人，总是需要反馈的。
方垣当然知道卢密想和他结交的心意，心中并无反感，昨天一天下来，他已看到了平霖、袁素愁等人的动向，这其中跟后续宗门的任务有着极大关系，绝大部分任务不是某一人独身一人便能做得了的，团队协作是必然，有想法的人自然会主动结交自己看着顺眼的人，当然，结交和被结交都要有相应的资本。
方垣稍长的年龄和沉稳的作风就是他最大的优点，这是其他年龄较小的人所不具备的；其次自然是武力，虽然武道真气修为让人看不出深浅，可独自一人回返时那杆沥血的铁枪和血衣就足以说明其战力了；再有就是昨天的那一席话了，体现出修炼上的突出悟性和未来的发展。
在方垣眼中，卢密和管子微也是不错的选择，且不谈武力到底如何，可至少这些他并不具备的渊博知识对他来说就是不小的助力，知识就是力量，这在哪里都是成立的。
三人正用早饭的时候，一声悠扬清丽的鸟鸣声划破了长空，低沉的轰鸣紧随其后，空中传来震人心魄的气息，强大而浩渺。
方垣心中一动，抬头看去，两个细小的影子仿佛苍鹰扑击般正快速朝他们飞来，直让人像兔子一样心中生出无限的惊怖。
“来了！来了！”卢密却是眼睛一亮，三两口扒完药粥，哈哈笑道：“快吃！快吃！方兄，管兄！我们且先去占个好位置！”
话音刚落，飓风降临，激扬起漫天尘土，三人赶忙用衣袖掩面。
待到风尘停息，巨大的梭形飞舟已悬浮在头顶高处，数百丈长短，遮天蔽日，周身由青金色的不知名金属铸成，流畅的线条塑造出惊人的视觉效果，一道道元气流淌在接缝处，闪烁着五彩光芒。
更让人感到惊异的是一只仅比这飞舟小一点的虎头虎脑的巨鸟，正蹲在飞舟顶上，好奇地朝地面看来。
这巨鸟浑身五彩，一双金色的巨眼神光四射，青白色的喙短而锋利，分明是只巨鸮！
巨大无比的身形和庞然的元气波动混合形成了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立时让人身处洪荒时代，被它一瞧就叫人从尾椎处生出一股凉气，直窜天灵。
飞舟流畅的造型和流光溢彩的线条让方垣几乎以为自己身处在科幻世界，可上面那只不停探头探脑的巨鸟又让他莫名出戏。
一旁管子微也是看得痴迷，身体挺得笔直，两手捏紧，两眼瞪得大大的。
“吓到了吧，我第一次见也是震惊莫名，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器。”卢密拍了拍正目瞪口呆的方垣和管子微，挤眉弄眼地笑道。
“确实惊人！”方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这巨鸮道：“不过似乎这位更惊人！”
“这位是鸮尊者，这一趟看来又有什么珍贵的灵材，需要这位随行，已多年未曾见了。”
方垣不敢再和这巨鸟对视，低下头道：“卢兄真是见识广博，这鸮尊者，是我们玉晨宗的吗？”
“是的，鸮尊者乃是通灵大妖，是我们群青峰护法，诸位山主见着也得称呼一句师兄。虽然灵性惊人，不过年纪尚幼，心智未开，有时脾性反倒像个孩童，在宗内常常惹祸，所以经常被宗主扔出来给碧艟飞舟护法！”卢密话语间带着自豪的神气，仿佛这鸮尊者是他家养的一般。
“和卢密一样是群青峰的吗？”方垣这才明白为何卢密并不像他这般惊奇，原来这巨鸟竟然和他出自一处。
沙尘飞扬，方垣还剩半碗的药粥也没法再吃了。且不说饭菜，便是他们三人，也是灰头土脸。
“哈哈哈，别看了，赶紧回去拾掇拾掇，上船了！”
待方垣拎着短枪，收拾好行囊走出宅院，就发现卢密又拖着管子微站在最前面，正跟他挥手。
“这卢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昨日也不曾见得这般积极！”
“方兄！方兄！快来！快来！”
狭长的入口在飞舟底部露出，明亮的淡黄色元气从舟内盘旋向下，沉降垂落下来，形成一道流转不停的元气通路。
一行人三三两两地迈入其中，被元气托起像羽毛似地飘入舟内。
“真像飞碟啊！”方垣看着边上卢密一脸快乐地飘过，再看着头上圆滚滚的飞舟，心里暗道：“这还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