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荣幸之至
期末考试一共三天，第二天跟头一天差不多，理综考完之后就剩数学和英语。
他俩之前经常关起门来开小灶刷数学卷子，就算耽搁了一段时间学习进度也没落下，而且姚野又发着烧，晚上回去就没再题海苦战。
好不容易被姚女士和许听岚盯着喝完了药和一碗驱寒姜茶，姚野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说服他俩安安心心地该做什么做什么。
躺到二楼房间的床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呢？”
许听岚擦好头发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想的？”
姚野闭上眼睛畅所欲言了一下：“一手男朋友，一手男朋友。”
许听岚笑了一下：“你有病，两手都是男朋友？”
姚野跟着他也笑了：“哎呀我的男朋友不是语文最好了嘛，怎么听不出来人家话里的意思呢。”
许听岚抬脚轻轻踹了一下他露在床外面的腿：“别犯病。”
姚野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他一眼：“男朋友，我难受。”
许听岚走到床头前面俯身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烧着能不难受么。”
姚野抬手牵住许听岚快要收回的手，任由滚烫的温度在两个人接触的皮肤之间发散：“你说我们今天直接唾液接触了那么久，明天你会不会感冒？”
许听岚无语地抽回手：“你他妈就不能想点别的。”
姚野松开手半撑起身揽了他一把：“你不懂，你就跟毒药似的。”
“啧”许听岚咂了一声：“你他妈骂谁呢。”
姚野坐起来：“这是个比喻，我语文没你好，形容不出来。”
许听岚沉默了一阵：“以前那个狂妄酷炫拽的你呢？”
姚野又笑了：“好问题，问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听岚把毛巾放到一边的架子上：“之前在巷子里那个黄毛的事我听说了。”他悠悠地说。
姚野心里一沉原本还烧的有些迷糊的脑子忽然就清醒了：“什么？”
许听岚站在床边眼神微垂：“你不是一挑五彻底把人打服了么，现在跟我装不知道？”
姚野彻底醒了：“你听谁说的？”
许听岚坐到一旁，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我腿还打着石膏的时候，有一次你回宿舍我看见你袖子上有血。”
姚野脸上闪过懊恼：“我当时就该换件衣服。”
许听岚皱了下眉：“换个屁，你还没说为什么？”
姚野整个人仰了下去摔回床上：“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看他不顺眼。”
许听岚睨了他一眼：“我记得我腿骨折那天你跟我说的原话是，黄毛打算放学之后在校门口蹲我。”
姚野脸上神情变了几番：“这你都记得，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许听岚揉了把湿的头发：“我记性有时候很好。”
姚野冲他笑了笑：“那你还记得什么？”
“转班那次其实你私下跟老张谈过，李星炜那事你也私底下找人打听过，我爸走的那几天你跟我妈其实聊了很多，都是有关于我的。”
姚野叹了口气：“还有吗？”
许听岚定定看了他几秒：“我想听你说的。”
姚野咬了下嘴唇：“那个黄毛叫王翔，我之前找他堵过我那个爸，给完了钱之后留了点尾巴，他知道我是一中的学生，所以就想多在我这儿多讹点钱，我没依他，他来找人堵我我就报警，就是上一次大意了被他堵进了巷子。”
许听岚：“还有呢？”
姚野舔了下嘴唇：“还有李星炜那事儿其实我俩才住一间宿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上次浇水烫他之前原本就打算找他麻烦，想借机把他以前干的那些事儿给捅出来，结果他自己先撞到了枪口上。”
许听岚：“那么早就开始打听我了？”
姚野非常坦白：“之前说过，一眼就看上的，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打听。”
许听岚挑了下眉：“因为脸？”
姚野无法否认他自己是个喜欢眉眼好看的世俗普通人，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也不全是吧，我看到你的第一下可能会被眉眼惊艳，但是第二眼只是因为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许听岚没说话。
“怎么，你不信？”姚野勾起他的手：“你可以去王馥予那问问，我没喜欢过什么人，甚至我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人能叫我喜欢上，但是你就不一样，我几乎没空去考量旁的，跟他妈在脑子里炸了一场盛大的烟火似的，等炸完我满脑子就是许听岚三个字了。”
许听岚听笑了：“我也没喜欢过什么人，你跟我说我也不懂。”
姚野愣了愣：“那你……”
许听岚：“你跟我坦白那天，我整个人都是乱的，我当时并不能准确地把那股隐隐约约的情绪称之为喜欢，但是我惶恐，我怕我会后悔。”
“我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甚至我们并不算了解——”
“不是的姚野，我当时并不觉得我有资格跟别人谈论喜欢这件事，而且说我不喜欢你这种结论也并不正确。”
姚野跟浪上坐船似的，一个浪头过来一个浪头过去加上脑子烧的发晕，他听的也有些迷糊：“那什么正确？”
许听岚弯曲手指握住了他的手，接着微抬下巴朝姚野嘴唇上凑了过去：“我是不是一直有个秘密没跟你说过。”
姚野被他亲的有些飘忽，脑袋跟浆糊似的半推半就地问：“什么？”
许听岚：“我喜欢你，很喜欢，甚至在我自己没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地喜欢过一个人。”
姚野跟许听岚在一溜儿的每天都挺满足，他也了解许听岚是一个孤僻而且沉闷的性格，所以对于这件事他从来没想主动问过。
但是，好像这样赌的惊喜更大，他整颗心都仿佛被许听岚这三个字填满了……
自从上一回于和苏那通电话打完之后，姚野就再也没有跟他有过联系，也就高旭阳偶尔跟他试探地问候个两句，也说不出个什么，看得出来心里都憋了话，又都不是能够坦坦荡荡说出来的性子。
于是王小胖跟李东风自作主张以期末考试结束为由把几个人都一块儿约了出来，还特地嘱咐了要姚野带上许听岚。
许听岚当然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跟他们一块儿去了个火锅店，还点了个鸳鸯锅。
于和苏虽然也来了但是全程苦着个脸没什么兴致，光看着姚野在那腻歪都已经膈应饱了。
他还是不太理解这两个人的关系。
姚野他家里的事情他也是机缘巧合下知道的，而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也自然而然地认为同性恋是导致姚野他们家破裂的根本因素，即是姚野他爸这个人的品质有问题，他有些单纯地认为如果没有这样的前提，那他们家可能就不会这样。
他想的简单，所以讨厌许听岚的理由也一样直接——
“我说，吃火锅都满足不了你？还垮着个批脸打算装酷到几时啊大哥？”李东风实在没忍住地打破了僵局。
整个四方桌子坐着五个人，无论是谁开了个头随便就能接下去，但只要话题落到他头上一凉一个准。
凉的说的最起劲的王小胖好几次尴尬收场，几个人高高兴兴吃火锅的心情都有被影响到。
“谁他妈垮脸了？”于和苏没好气反驳说。
王小胖叹了口气：“有啥事儿说开呗，你憋着让大家跟着一块儿不痛快干嘛？”
于和苏皱了皱眉：“我又没让你们带我一块儿搭话。”
“啧……”李东风听的都要急了：“这话说的有点过了，有什么非得计较的事不能往开了说？”
于和苏放了筷子：“今天这个局不是你们非要组的，要是都不乐意何必还要硬拖着我来？”
“你有毒吧，不就那点儿破事儿嘛，在座谁他妈不想高高兴兴吃顿饭——”
“行了，都少说两句。”姚野压下筷子看了眼李东风。
“这他妈还能怎么少说，你是真他妈不知道我什么意思么？”于和苏不知道哪个点就炸了：“是，我他妈犯贱掺和你俩的事儿，但是你他妈自己能不能多考虑点别的？你还当自己多小能当个几年傻白甜啊？”
姚野听完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我是同性恋是事实，我也不想逼任何人非要接受什么，你忍不了是你的事，我跟谁在一块儿也是我的事情。”
于和苏笑了一下：“合着真的是我白瞎操干心呗。”
“不是老于你怎么回事，来的时候你也不是这样说的。”高旭阳拉了他一把，拽着他没让他走。
“你放屁，我就是这样说的。”于和苏凶了他一句，差点把桌子上的碗筷给碰到地上。
“你能不能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高旭阳皱起眉头把他拽到凳子上坐下：“我们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指手画脚，说的难听点，哪怕我们中间积攒了十几年发小的情谊，今天在这里你再怎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最多只能提个可有可无的意见，姚野的日子不是跟你过的，也不是给你过的，我知道你这个人重感情，但是我们几个人之间的联系从来都不是作为束缚和枷锁存在的，就这件事来说于情于理我都站在姚野这边，我虽然给不了什么公道话、但是作为旁观者我还是想提醒你，如果因为你的某些意志就想要姚野改变主意的话，从前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而且你负不了这个责，我劝你最好别掺和。”
气氛僵的喷香的火锅都变得没了味道，谁也没有再开始动过筷子，锅里煮沸的声响连串地吐着微红的泡泡，过了半晌——
“□□忍不了了，你们继续，我先吃一口。”王小胖说着就往碗里舀了一勺虾滑。
姚野手快，紧接着也拿起漏勺给许听岚的姚籍盛了满满一碗：“好好吃你的。”
“卧槽，太不是人了吧，好歹也顾忌点兄弟吧。”李东风拿起漏勺在锅里舀了半天没舀到肉，骂骂咧咧地放下勺子恨不得把眼珠子留在许听岚碗上。
“再点就是。”高旭阳这个老好人又出来打了个圆场，顺带问路过的服务员要了份菜单。
“虾滑再来两份，牛羊卷必须的，毛肚、麻辣牛肉片、鱼片、鸭肠……快我点好了，你们看看还要啥？”王小胖问了一圈。
“来点素的。”姚野接过菜单，转头就问许听岚：“除了土豆片、娃娃菜、茼蒿还要什么吗？”
许听岚摆了摆头：“够了。”
姚野垂眼打了几个勾，转身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这就直接看出来姚哥家庭地位了。”李东风咂了咂嘴，给许听岚竖了一个大拇指：“还是许大佬牛逼！”
姚野笑了笑：“扯什么淡呢，期末考的怎么样？”
李东风被他踩住痛脚，当即作西子捧心状：“你也太不当人了，哪有考试一结束就问这的？”
姚野：“放心，等成绩出来我再挨个问一遍。”
王小胖脊背一凉：“操，禽兽。”
高旭阳笑了笑从锅里夹了片香菇：“说真的，已经高三了啊家人们。”
于和苏半天没说话，但是到这儿脸色还是缓了缓。
李东风比较感性：“跟做梦似的……哎你们怎么打算的？”
一桌人半天没想好从谁开始说，这时候王小胖接了一句：“姚哥和许大佬就不用说了，往北往南都行。”
姚野没反驳，许听岚也跟着微抬下巴。
“操，剩下来的不会都没着落吧？”
高旭阳不急不慢地放下筷子：“我想留在南方，北方太冷了。”
王小胖：“看来你还是个现实主义，我就不一样了，我还是想跟着姚哥混，我看他俩往哪报。”
李东风：“出息，你还赖上了。”
王小胖：“你能耐你随意，我就是个吃软饭的。”
姚野笑了一下接着说：“不好意思，我只接受你许哥吃我的软饭。”
许听岚挑了下眉，抿着唇怼了口柠檬水。
“靠，他俩当众屠狗，不行再考虑报哪个大学之前，我也想早个恋。”王小胖愤愤然说。
“恋个屁，人家早恋确定目标、树立方向、学习进步，你能么？”李东风无情地打击他道。
王小胖贼心不死：“万一有一个人能让我为了她学习突飞猛进——”
“醒一醒，没有万一。”李东风把现实主义这个话题贯彻得令人咬牙切齿。
几个人哄笑作一团的时候，姚野忽然出声问于和苏：“你没什么要说的？”
刚热起来的气氛忽然一下又僵了，王小胖连下了两盘虾滑才把尴尬给压下去。
于和苏虽然还是有点脾气，但是姚野这个台阶给到这，他也不好再不下：“我对你俩没什么意见，就是怕之前的事情——”
“我不是他，也不会有之前那种事情发生。”姚野不容人拒绝地说。
“你怎么知道？你太自负了姚野，虽然你确实有这个资本，但是有很多东西推移变化着就会失去原本的味道，我们还年轻，况且以后未知的路还太长了……”
姚野没有生气：“或许我们缺个共识的点来谈论这件事，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某个人，你应该会理解。”
于和苏无法否认他说的话，但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
姚野没有在意桌子上其他人的视线，而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如果——”
“你怎么知道没有如果？”许听岚接过话头，他定定看着姚野的侧脸，火锅里飘起的水蒸气将他的眼尾映照的有些模糊。
“因为足够自负，所以看近看远也清晰地可以认知到，我非你不可，哪怕有一天情况真的不容乐观，结果也一定不会是最坏的。”
他们两个人好像从头到尾就是能够形成一种自动隔绝开所有人的气氛，就跟之前于和苏第一次在医务室看到他们两个人坐在一块儿一样，哪怕他们不说话光沉默的坐着，旁人也插不进去。
好像本该如此，本该这样的两个人不为任何眼光所拘束地相视而笑。
于和苏忽然理解了一点，别的再多余的话也失去了纠结的意义。
他叫了瓶啤酒当着几个人的面一口闷了个干净，高旭阳拦都拦不住——
“说实话，我可能就是嫉妒你，”他冲许听岚说：“我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遇到一个他上赶着贴上去的男的，更没想过一个月的时间交结的感情能把十几年的友谊给盖过去，我这人玻璃心，之前说了不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干了整瓶酒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啊。”
许听岚微点头：“没关系，能理解。”
就打他这儿开了这个头，后面桌子上起哄的王、李气氛二人组就有点飘了，趁着放假不用早起，又加了几瓶啤的。
“哎，在座除了许大佬应该都成年了吧，别的话不多说，感情深就一口闷了。”王小胖举个被子往中间比了个碰杯的手势，其他几个人也没扭捏各自倒了杯啤酒就一起举到了中间。
李东风这时候也没忘起哄：“姚哥家属未成年，姚哥替家属喝。”
姚野听着心里甜，也就没计较：“行，我两杯，你们随意。”
两杯啤酒下肚，他坐好伸手在桌子底下勾住了许听岚的手指：“家属，今晚我很高兴。”
许听岚看着他笑意融到眼底：“巧了，我也是。”
姚野见他应了这声家属，顿时头重脚轻：“家属，今晚可能要你带我回家了。”
许听岚看了一眼王小胖又叫来的一打啤酒，揶揄地笑了笑：“荣幸之至。”
姚野趁着飘飘然的酒意上头挠了挠他的手心：“家属，说点别的听听。”
许听岚心软时嘴也软，毫不费力就妥协了：“男朋友，能够遇到你真的是我走了运，我喜欢你，远比你想象的要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