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属狗的
后来他们两个人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坐了很久，一楼院子里的《群英会》放了一遍又一遍，老爷子好像怎么也听不厌。
姚野或许也有许多想问的，但是问到后面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索性就住了好奇。
眼瞅着太阳的高度角开始慢慢往上挪，他俩旷课成功也算计入了两三个小时，院里大半地方被明晃晃的光线照的无处遁形，老爷子无奈上了楼。
“中午在这儿吃？”他问。
姚野点头，一块儿帮许听岚做了决定：“就在这儿。”
老爷子没别的神情，探头朝许听岚问了一句：“小同学有什么忌口没有？”
许听岚张嘴想说没有，但是一旁的姚野先出声替他答了：“这样，我跟他出去买菜，您再坐会儿。”
老爷子没拒绝。
今天姚野临时决定到老房子这里来，他也没有提前准备些菜，三个人的话就冰箱里剩的那些确实不够。
许听岚也表示同意，本来就是冒然登门，两手空空白吃一顿午饭礼节上说不过去。
临了姚野又把他从二楼带到院子里的轮椅上放好，问了几句老爷子想要带的东西，连人带椅地结伴出了宅子。
原本燥热的夏风在悠长清静的小巷子里拐了无数个弯，又拂过湿冷的青苔露水直接刮上了一阵凉快，逆着出口吹过来的时候，把人从头罩到尾。
许听岚抿唇，惬意地忘了今天到底跟姚野提了多少糟心的事儿。
“快期末考试了，准备的怎么样？”姚野就是想跟他搭话所以随口问的一句。
许听岚想也没想：“照常。”
姚野笑了笑：“不愧是学霸。”
许听岚忽略他这夸张的语气，回问了一句：“你呢，还怕我这万年第二抢你的榜首之名么？”
他又提起之前那些破事儿，搞的姚野不由得有些心虚：“山风你不厚道，不是说好这事儿再不计较？”
许听岚被他推的心安理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不算了？”
姚野挠了把后脑勺：“行吧，那你说怎么算？”
许听岚心情不错：“暑假一块儿回学校自习。”
他们学校平时不强制学生自习，但是一般寒暑假都会有积极的教师和学生在学校开小课补竞赛，还有一部分后进的高三学生主动缩短假期复习，所以一般大长假期也会有空的教室提供给学生开放，就是教师资源不供，任由学生自己监督学习。
这算是明晃晃的约他，姚野心跳实打实地漏掉了一拍。
他其实接下来就想问许听岚暑假想要做什么，但是没料到人家早把他也算进去一起打算了。
而且他还感觉许听岚似乎总是无意间在撩他，可他没人说理去。
“好，”他匆匆回了一句，又按捺住心底雀跃的细胞问：“那许叔那边呢？”
许听岚：“到时候学校附近找个兼职，白天复习上班，晚上去医院照顾。”
姚野原本愉悦的心情有些不那么美妙了：“安排的太满了，你确定忙的过来？”
许听岚点点头：“还行，之前试过轮轴转，偶尔上课睡会儿也能顶。”
姚野脸上闪过心疼：“你……”
严格意义上来说，今天算是他俩内部坦白的一天，姚野知道了不少有关于许听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这样的纵容让他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归属到了跟许听岚关系密切的一档上，所以他抱了些侥幸生出了想对许听岚早已习惯的生活作出指点的念头。
他知道不对，可他憋的心疼。
他想说他存了很多零花钱在银行卡里，只要许听岚需要，他可以全部都取出来给他拿去。
可他又清楚许听岚肯定不会要，所以更心疼。
“那你到时候找到地方了跟我说。”理智让他暂时找回来点儿，他压着嗓子低低在身后提了一嘴，明显能够听出来心情不似刚才。
“跟你说干嘛，监工？”许听岚顺嘴了一句。
姚野盯着他的头顶淡淡地说：“心里踏实。”
“啧，”许听岚扭头看他：“你这心到底什么做的，老不踏实。”
姚野抿了抿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许听岚。”
“叫魂呢？”许听岚挑了挑眉头。
姚野摆头：“没有，叫一声踏实。”
许听岚：“……”有病。
姚野没打算解释，兜里揣的手机倒是正合时宜的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熟悉的号码：“老张问罪来了？”
许听岚瞟了一眼屏幕：“接吧。”
姚野停下脚步单手扶着轮椅一手点了接听键，还没张嘴请罪，对面的已经开始先说话了——
“你还有没有一个学生的自觉？不是寻衅滋事就是带着同学擅自离校，前几天的检讨处罚是觉得太轻了是吗，你都高三了，还以为小学生过家家想考几分考几分？”
姚野听对面停了几秒才出声：“您骂完了吗？没骂完可以再骂会儿。”
张堂气的摔杯子：“我多闲，上赶着骂你？赶紧把人给我带回来！”
姚野努了努嘴：“那应该办不到，他今儿不舒服，我俩现在正在医院呢。”
许听岚抛了个眼神给他：你认真的？
姚野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当然。
许听岚：“……”
张堂消了会儿气：“哪所医院？”
姚野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地瞎说：“市人民。”
张堂顿了一会儿：“行，回来的时候记得把看诊单子带给我看看。”
姚野：“……敢问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张堂：“许听岚在你旁边吧，把电话给他。”
他开的是免提两个人都能听到，许听岚朝他伸手接过手机：“老师，我是许听岚。”
张堂有点紧张，犹豫了半天：“我知道，就是你父母今天过来跟我聊了聊你家里的情况……”
姚野眼皮一跳，看着屏幕上亮起的免提，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按灭。
不过许听岚好像没有要动作的样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我哪个父母？”
不光姚野张堂也惊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就是你妈妈。”
许听岚眉头皱起，直接搞的姚野心下一突，嘴皮子一快就低声说了句：“那个……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许听岚侧身拽住了他的手腕：“用不着。”接着他又若无其事地冲电话里回道：“方便知道她跟您说了些什么吗？”
张堂吸了口气：“就是说明了一些家庭组成和你爸爸的情况，这些也是基本的——”
“她有说为什么要跟您讨论这些事情的原因么？”
张堂听的出来他语气并不如一开始那么无所谓，随即自己也端正了坐姿说：“你妈妈的出发点肯定是希望你在学校能够收到多一些的关照，固然她对你的成长有所忽略，但她肯定是希望你能够过的好。”
许听岚比他想的还要尖锐：“她是不是跟您说我爸要死了，我不懂事还把家里的房子卖了……说过甚至更难听的？”他张了张嘴唇，飞速眨了下眼睛。
“没有，”张堂叹气：“其实你误会你妈妈了。”
许听岚眼眶发涩，垂着眸子慢慢地说：“那她有没有跟您说她已经再婚了。”
“我……可她还是一个母亲。”张堂拧着眉头有些担心。
许听岚顿了半晌，抓着姚野的手越收越紧：“她有很多苦衷，但是我受不了任何打击了，老师，就这样吧……”他擅作主张按断了电话，接着松开姚野的手腕红着眼眶把头别了过去。
“你……”姚野嘴笨，他不擅长什么安慰人的话，他转身蹲到许听岚面前，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发红的眼睛：“许听岚。”他轻轻地喊。
许听岚低着头没看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他伸手捞了一把许听岚的后颈：“不想了。”
许听岚身体冰凉，发抖的双手还攥在一起。
姚野抬手轻轻覆住，又没忍下去一把把人搂进了怀里，轻轻薅了几下脊背：“呼噜呼噜毛，呼噜呼噜毛，不想了……”
许听岚没好到哪里去，埋头发狠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哼唧了两声又跟只受了委屈的幼兽一样松开了自己。
姚野原本以为是他掉的眼泪，直到闻着腥气才觉得不对。
低头去看的时候，结果自己先破防红了眼：“许听岚！你他妈属狗啊咬自己干嘛？”
难得姚野在他面前有火气，他抓过许听岚的胳膊碰也不敢碰，满眼懊恼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对眼珠子一个治愈加持，嘴上还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牙挺锋利啊，金刚不坏之身啊，有这能耐怎么不攒着劲儿咬死李星炜那傻逼呢，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存心的，操！”
他避开许听岚受伤的胳膊把人架到背上，轮椅也不管地顺着原路跑了回去，整个人憋了一口往哪儿撒都不是的气上下倒不过来。
老爷子眼尖，他俩进门的时候一眼看到许听岚袖子上的血迹，什么也没多问就指了指楼上：“药放在老地方，自己找。”接着转身出门独自揽了买菜的活儿。
姚野趁着没人又开始看不顺眼地嘴起来：“你他妈怎么不咬我呢，肩膀就放你眼前，你是不是觉得折腾自己特别有成就感，操！”骂完还得把人小心放在椅子上。
“你给我坐好，再折腾我直接给你绑起来。”狠话一放完他又急急忙忙地去搜抽屉里的药箱。
许听岚大抵对他这种气急败坏有点头疼，所以虽然难受但也还是忍住了再没命折腾的念头，他微微阖着眼睛，一只手腕还在往下淌着血。
鲜红的液体从椅子空隙顺到地上留了一堆不怎么好看的痕迹，他这会儿倒还记得自己是个不喜欢添麻烦的人，摇摇晃晃地抬了抬手直接用校服短袖裹住了手腕。
姚野转身的时候就发现他校服上染了一片，不知道说什么好地走到他跟前，铺开他的校服露出了手腕上的口子——
血迹被擦了好多，大概能够看出来是块牙齿咬出来的群口，轻重不一地都在流着血。
姚野太想象得出他是使了多大的劲儿，所以微微别了下脸，他他妈手比许听岚的还抖。
要是今天他俩没在一块儿，发生这事儿是不是还得医院通知他才能知道这人干的滚蛋事。
仓皇抹了把脸，他扯开消毒的棉签：“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