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招字不能乱用
再回医务室，莫名觉得有些亲切，就是原本前段时间还躺着许听岚的病床上现在躺的人特别令他膈应。
张堂礼节上一向做的不错，首先上去先跟李星炜他家长打了个招呼，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姚野就根据老张一开始的安排站在一边儿盯着。
盯着没到一半，那家长就炸了，口沫横飞地指着张堂出言不逊。
“你自己班上教出来这样的学生，不觉得惭愧吗？倒是装的人模人样，包庇起来一套一套的。”
姚野原本还打算跟她礼貌一下，听见这话直接跳过了这一部分，他走过去接着张堂道歉的话说道：“那您自己教出这样只知道校园欺凌、寻衅滋事、用资本平事寻求包庇的社会败类您就不惭愧吗？”
张堂闻言没打断他，只在他说完后连忙把他拉到身后挡着。
“你说什么？你这个学生说话够没教养的啊，果然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那家长气的开始照模照样地顺着张堂身上语言攻击。
姚野冷笑了一下：“是吧，什么样的家长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那家长气的竖起个鲜红的指甲就打算照他脸上过来，还好张堂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这位家长，有事都是大人的责任，我们大可以去教导处找领导说，不要动手。”
李星炜家长气的破口大骂：“走，现在就去，就你这样误人子弟的老师我一定告到你们校领导那儿去！”
几个人一起闹到了教导处，年级主任和副校长也都在场。
因为之前李星炜校园欺凌那事儿确实是有校长包庇的责任，所以他老人家为了避嫌就没出席，换成了平时一向廉洁奉公、铁面无私的副校长来主持大局。
年级主任是个处事圆滑的人，本来对这事儿就不满，但之前因为校长那边级别压着他忍气吞声他也是窝了好长一段时间火，倒是没想到这次居然又阴差阳错地把这事儿给重新翻出来了。
张堂把姚野找出来的那些证据摊到所有人面前的时候，李星炜家长都傻了眼，垂死挣扎还想把姚野给拖上。
最后公正严明的副校长针对这事特意批评了姚野不秉公处理私下解决的冲动行事，并对他给予周一主席台前一展喉咙、朗诵检讨的权利，之后让他麻利滚出了教导处。
姚野乐得其所，哪怕领了个几千字的检讨也特别高兴。
回到教室的时候嘴角还勾着。
“怎么处理的？”许听岚问。
姚野冲他摆了摆手：“就检讨。”
许听岚皱了皱眉：“没了？”
姚野点头：“没了。”
许听岚还想说点什么，李东风他们已经越过几个座位窜了过来——
王小胖抢话第一：“姚哥，刚于狗过来了一趟，你去办公室了没见着。”
李东风接着问：“老张喊你们去办公室做什么？”
姚野看了一眼许听岚，坐的离他近了一些挡着李东风探究的视线说：“表扬我做了好人好事。”
王小胖第一个不同意：“扯淡，李星炜他妈闹来学校的事儿都人尽皆知了。”
李东风接着：“听说刚才在医务室他妈还打你了？”
许听岚闻言立刻扭过头看他。
姚野对上他剔透的瞳孔摆了摆头，又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手指。
“哪个孙子传的谣？”
王小胖：“不知道，反正就挺多人看见了。”
姚野：“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以后还怎么攻克题海难关？”
“……”
李东风问：“那这事儿解决了吗？”
姚野：“算是吧。”
李东风松了口气，在姚野和许听岚之间来回扫了一眼，特别懂眼色地拉着王小胖就回了座位。
姚野凑过去，看他笔下一直没停过：“写什么？”
许听岚落笔把纸丢给他：“剩下的自己编。”
是份检讨，写了有三页了，两千字没跑。
应该是那会儿姚野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他坐在座位上写的。
“你……”姚野突然觉得心里酸疼酸疼的，嘴边上有好多话挤着想要跟他说，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匆匆看了一眼大半人都在埋头刷题的教，飞快伸手一把搂住许听岚的脊背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靠着他的肩膀：“经此一劫抱一下。”
许听岚没推开他，攥着的手指握紧，整个人绷着看得出来有些僵直。
说抱一下就大概十几秒，姚野舍不得地松开他：“下午的课拿来写检讨了，那卷子怎么办？”
许听岚淡淡瞥了他一眼：“晚上回去我盯着你写。”
姚野笑了笑：“行，”他又想起什么：“不是说待会儿去医院吗，晚上还要回来？”
出了这事儿，许听岚有些犹豫。“你手机给我看看。”
姚野滑开屏幕锁递给他。
收件信息里没有新的回复，早上那句干巴巴的话就躺在气泡框里显得有些伶仃。
“不去了。”他看了几秒说。
姚野抬起眉头：“啊？真不去了？”
他有些失落。
许听岚：“真的，怎么了？”
姚野摆了摆手，又没忍住说了实话：“其实我还挺想见见你爸的。”
许听岚神色舒缓，挑起眉头：“见我爸有何贵干？”
姚野是个良民：“其实我就是想看看能教出你这么优秀的人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
许听岚很浅地笑了一下：“你自己不也有。”
姚野忽然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茫然：“我没有。”
许听岚抬眸看他，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姚野看着他说：“我没有那样的父亲。”
“……”
沉默到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许听岚都有些不自在，感觉到姚野心情不好他也就没多问，但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在意。
他从桌膛里拿出一包雪花酥，趁着人来人往的时候悄悄塞进了姚野的手里。
姚野下意识扭头看他。
“姚阿姨很好，是我见过的所有母亲中最好的一位。”许听岚说。
他的声音很干净，虽然刻意压低了却也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他眼里只盯着姚野一个人，认真又谨慎地说：“我们不需要别人的加持去定义自己，耳濡目染也好、规则束缚也好，立身之重都在于我们自己，你很好，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好过太多。”
姚野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好难过黯然的了，那个王八蛋早八百年就已经不知道死到了哪里去，今后也碍不着他什么事儿！
眼前有这么好的同桌安慰他，他还有什么不知好歹的！
“那…能来个拥抱安慰我一会儿吗？”他恬不知耻地问。
许听岚张了张嘴唇，又抬眸看了一眼教室里正在收拾书包回家的同学，轻声说：“等教室没人了再说……”
姚野被同桌骄纵的要炸了。
李星炜这事儿教导处后续没再找他们，估计张堂那边一直顶着事件发酵。
过去十几年许听岚压根儿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民教师，晚上下自习跟姚野回宿舍的时候还很感慨。
一般学校的事情只要牵扯到家长，老师从来都是把学生推出去给个交代，这种自己红着脖子跟人家争论维护自己学生的简直少之又少。
而且原本许听岚也想好了，如果这事儿又跟上次一样指定了某个有后台的学生偏袒，他再认一次处分也没关系，左右李星炜过不去的也就是想要他背个处分不好过而已。
但是他没想到张堂会主动把这事儿揽下来，哪怕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对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反而还一直向着他们这边……
“你招他干嘛？”他趴在姚野背上问。
临到下晚自习，他俩又是提前走的，姚野嫌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费胳膊，直接在一楼的走廊上把他架到了自己背上。
周围又是年久失修异常昏暗的路灯，还有映着斑驳碎影的沥青马路，绿化带里的虫子依旧没完没了，不过两个人的关系比起上回已经近了不少。
“我看他不爽。”姚野轻飘飘的说。
许听岚从他背上直接看到他的侧脸，回怼了一句：“你看谁不爽就要招谁？”
姚野嘴硬道：“这个字不是这么用的，我对他的行为顶多算为民除害。”
许听岚被他的形容逗的牵了下嘴角，沉默了半晌才又出声，说：“以后别跟他计较了，不值当。”
姚野走上台阶：“这不是值不值当的问题。”
许听岚：“那是？”
姚野咧了下脑袋：“像这种活着浪费空气的败类就是需要有人教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摆在我面前，我不能不闻不问不作为。”
许听岚：“……”写检讨写死他得了。
姚野笑了一下，不再逗他：“没想让你背事儿，就是想看看老张会怎么处理。”
许听岚垂眸：“我知道。”其实背了也没关系。
姚野迈上最后一节台阶：“知道就好，还是同桌信任我。”
许听岚：“张老师……会不会受到影响？”
姚野摆头：“毕竟是学校重金求来的省级教师，他们肯定舍不得人才流走，放心吧。”
宿舍人口还是坐着上回那位听相声的大爷，他这回听的是《汾河湾》这出。
听见姚野敲了下窗户才把眼睛睁开条缝，挥了挥手就轻车熟路地叫他俩上楼了。
许听岚都有些惊讶他俩的相熟程度：“你给了大爷什么好处？”
姚野嘴一咂：“山风，你这问的就有些世俗了啊，难道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些忘年的友谊么？”
许听岚信他个鬼。
姚野迈上楼梯又主动解释说：“大爷喜欢听相声，搞不懂现在的电子设备就整天抱着个老掉牙的收音机，我上回顺手帮他在手机里下载了个可以直接听相声的软件，自那以后他看我就很和蔼。”
“……”许听岚张了张嘴，对于他的社交牛逼症实在无话可说。
两人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
夏天这样一趟上来，不说累也得闷一身汗，姚野懒得往椅子上坐就直接靠在了书桌上，掀着下摆来回扇风。
他应该是经常打篮球、运动的那种类型，腰际的线条明朗，还有几块大多数男生羡慕不来的腹肌，再加上皮肤偏白，看的许听岚有些晃眼。
“早上晾的，凉水。”他把装满水的杯子递给姚野。
“我想起来我今天把杯子扔了。”姚野接过他的水杯，特别好意思地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说。
许听岚：“……”
姚野哄着他：“我先用着，实在太渴了，待会儿我给你洗干净。”
许听岚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不用。”
姚野愣了下：“不用洗？”
许听岚迟疑地点了点头：“我洁癖分人。”
姚野后知后觉地咽了下喉咙，总觉得手里握着的水杯有些发烫。
不一会儿许听岚又说：“你先去洗，我做会儿卷子。”
姚野“哦”了一声，做梦似的拿着杯子进了洗手间，许听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