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怎么样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五楼。
姚野推开门的时候许听岚正光着一只打着石膏的脚坐在书桌前。
他冷厉的眸子收了一些平时为人处世的戾气，歪着头朝门口看过来的时候，有些形单影只的手足无措。
姚野进屋把东西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姚女士也紧跟其后笑容温柔地露了面。
“这是我妈，姚文君女士。”姚野尽力给他营造出轻松的氛围介绍道。
许听岚听完冲姚文君点了点脑袋：“姚阿姨好。”
姚女士对于这种白白净净的小同学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当即回了一个迷死人的笑容弯下腰来冲他伸了伸手：“小许同学你好。”
许听岚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中都待过，他所接触过的大人几乎都是下意识认为自己阅历丰富，加上年龄的加持一般都喜欢以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去对待那些年龄比他们年幼的人。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姚女士这样肯弯下腰来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大人，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但身体还是先脑子一步地伸出手回握了一下姚女士。
姚野看他俩打过招呼了，连忙见缝插针地挤进来催促说：“别忙着一见如故了，先吃饭。”袋子里的饭盒已经叫他都摆了出来。
姚女士看着只有两张椅子的宿舍，又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得意忘形的亲儿子，忽然生出了一种白养了的感觉。
“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坐床上，宿舍之前只有我一个人住，椅子不多。”许听岚指着他下铺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床说道。
姚女士笑盈盈地冲他说了句“谢谢”，然后无比熟练地在他的床位上坐下，盯着他的目光变得越发柔和友善。
姚野忽略掉姚女士嘚瑟的表情，扭头小声问了一句：“你不是有洁癖？”
许听岚拆开饭盒的盖子低声回了一句：“假性洁癖。”
姚野点顺手把拆开的米饭递给了他：“你先吃。”
姚女士带过来的饭菜十分丰盛，青的白的红的一眼望去应有尽有，口味按照姚野的叮嘱做的稍微偏淡。
他俩吃的很安静，时不时地姚野还会给他夹几筷子菜。
其实许听岚挺回避这种家长见面的情境的，一般来说能聊聊的就只有学习和家庭，但他的学习在姚野面前并不显得出彩，而且他的家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别人津津乐道的余地。
还好姚女士为人就跟她初次见面给人的印象一样温柔，哪怕有些无聊的坐着，她也没有主动把话题搭到叫人产生压力的地方。
就这样枯坐了十分钟后，她才终于忍不住地站起身走向了洗手间，拿着扫帚和拖把来来回回把宿舍没打扫的地方都收拾了一遍。
许听岚看得出来她是有点家居收拾的习惯，就没有出声打断。
直到姚女士雪亮的眼睛盯到了姚野那跟狗窝一样的床上——
“你昨天就这样睡的？”
姚野面不改色给了她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您歇会儿，或者帮忙去走廊打壶水？”
姚女士特别知眼色地瞄了他俩一眼后，在门口找到了接水的水壶。
趁着她出门，姚野连忙看了好几遍许听岚的脸色，问：“姚女士总是闲不住。”随手把带来的骨头汤推到了许听岚手边。
许听岚点了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闲不住挺好的？所以这样的性格比较招人喜欢是吗？
姚野仿佛知道了什么大秘密，吃完饭送走姚女士以后，整个人就跟上了弹簧一样在宿舍走来走去。
烦的许听岚把骨头汤的恩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他妈能不能坐着？”
姚野知错就改立马搬着凳子坐到了他旁边，“下午还刷题吗？”
许听岚没说话，拿着笔在面前的卷子上一下一下地划着答案。
姚野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被子，直接伸手捂住了许听岚的卷子：“先放松一下大脑，帮我套下被子成吗？”
许听岚抓着他的手把他胳膊丢开，继续盯着卷子做题。
姚野被他握住指尖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亲密接触的机会，冰凉的手指贴着他的骨节，离开的时候就好像在原处点了一把火，烧的他手掌发烫。
他愣了一会儿平复好心情，又把手伸到了许听岚的卷子上：“小许，帮忙套个被子吧，”他看了许听岚冷漠的神色一眼又强调一句：“套个被子吧。”
许听岚听着直接毫不留情地用水性笔的笔尖去扎他手。
姚野躲了几回之后发现他根本不会用劲儿扎，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把手掌摊开在了许听岚面前。
圆头的水性笔点在手掌中间很痒，微刺的感觉轻易就被痒给盖过，姚野捂着手腕一直在许听岚耳边絮絮叨叨。
“小许用劲儿扎，小姚疼不怕。”
“小许劲儿真小，小姚总想笑。”
“小许——”
“许你他妈大爷！”许听岚忍无可忍，一把把水性笔拍在桌子上：“你烦不烦？”
姚野点头又摇头：“这样吧，套完被子，姚哥陪你杀出题海如何？”
许听岚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姚野表示小许刷题的心太过于强硬，他抢不走卷子的宠爱，挪开凳子站起身，他略显悲壮地走到了床位面前——
“搬我过去。”身边的小许妥协地发来呼叫。
姚野转身立马照做：“坐床上还是……”他挪着许听岚和椅子放在床前的空地上。
许听岚：“就这儿，在我床上套。”
姚野：“行。”
他麻利地把上铺床上的被子扯下来一团堆在了许听岚的床上，又把昨天塞进柜子里的床单被罩和垫子拿了出来。
“先塞里面两个角。”许听岚指挥道。
姚野弄了半天没塞明白哪个角是哪个角，烦的许听岚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来被子：“滚一边儿去。”
姚野很听话地站到了旁边，看着他套。
其实塞满四个角不麻烦，就是扯平整麻烦，许听岚塞完四个角把另外两头递给了他：“抖一下。”
姚野举一反三地抖了三下。他力气大，很快就抖出了些模样。
许听岚还算欣慰：“继续。”
姚野原本还想说一句原来套被子看上去那么简单，结果还没出声就被门口传来的一阵敲门声给打断——
“进。”许听岚望着门口，随着门被推开一张一班班主任张堂的脸大大咧咧露在他们两个人面前。
“相处的还不错。”张堂淡定地走进来，直接自来熟地坐到了书桌前的另一把椅子上望着正在抖被子的姚野：“你继续。”
姚野莫名其妙：“您有什么新的指示？”他问。
张堂特别好说话：“跟你没关系，你抖好了等会出去待着。”
姚野：“……”有什么学习机密是他这个年级第一不能听的。
“行。”他重重抖了两下被子。
许听岚的事情他知道的太少，甚至一个学校论坛的八卦帖子都知道的比他多。
昨天听王小胖他们说起来李星炜那件事情之后，他回来在手机上把全校有关许听岚的帖子都给刷了一遍，真实有效的信息太少，几乎全都是些听风就是雨的胡说八道。
唯一能叫他多想会儿的，还是昨天在医务室里那个叫丁一鸣的男生跟许听岚说的模棱两可的话。
姚野站在走廊道边，拿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姚野：帮忙要一个丁一鸣的联系方式。】
李东风几乎是秒回。
【李东风：丁一鸣又是哪一位少侠？】
王小胖跟着发了一句。
【王馥宇：姚哥打听他干什么？】
【姚野：战略需要，别废话。】
【高旭阳：他是我们班的，体育生。】
【姚野：高旭阳，联系方式给我。】
高旭阳私聊把丁一鸣的号推荐给了姚野，又顺带问了一句：【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姚野回复：【没，问他点事情。】
高旭阳发了个“ok”的手势之后，就匿了。
这边姚野已经顺利发送了验证信息过去。
其实他没抱太大希望在丁一鸣身上，他跟许听岚之间始终强烈的距离感让他心里挺没底的，所以添加丁一鸣这种方式也算是他主动缓解这种情况的一个心理作用。
还有……昨天晚上许听岚那个陷进了一个无声空间的状态。
他偷偷搜了一下，又不太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搜出来的结果都是五花八门的东西。
他并不是急切的想要参与一个人的生活，只是感觉到这个人身上藏了太多隐患，太过担心以至于想要找到问题的根源去解决。
昨天晚上许听岚不知不觉间勾起来的嘴角就好像是昙花一现的东西，他总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能不说话就尽量闭嘴，空闲时间除了做题还是做题。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爱笑、不爱玩、安静死板守着枯燥。
他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有种吃力的沉顿感，但是碰不到，很心疼但就是碰不到。
烦。
郁闷间张堂已经跟他聊完从宿舍里走了出来，开门的动静惊动了他的魂儿，他麻利站直身子熟练地从脸上挤出来一个官方的笑容给张堂：“老师再见。”
“等会儿。”张堂叫住他，把他带到了一边儿：“你觉得许听岚同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