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浓烈砖红
职中后街，市井烟火笼罩着这条老街，夜幕低垂，道路两边的摊位店里座无虚席，人来人往，谈笑间，人间味儿十足，从前的红砖青瓦房变成了两排三两层白墙涂鸦小楼房。
市井火锅店开在后街深巷里。
进店前，许璃脚步一顿，余光不由得往左侧的一家七八十年代风格的店看去，玻璃橱窗上依旧写着那[及时行乐]四个字。
思绪缥缈，转而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烙印]的店名上，继而她浅瞳色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忧伤，眼尾耷拉，暗自叹了口气。
走在前面乔思悠回头，察觉到许璃驻足，视线跟随着她看去。
这家店有些熟悉，她思索半刻，恍然想起高三那年陪自己姐妹去店里打了个唇钉，最后还被请家长了，她记得当时许璃没戴几天就摘了。
乔思悠走过去，拍了拍许璃肩膀，下巴往[烙印]店方向抬了抬：“璃子，你不会是又想打唇钉吧？”
她知道许璃作为记者，是要经常采访出镜的，打唇钉似乎也不太可能。
闻言，许璃眼尾掀起好看的弧度，笑道：“不打。”
这会儿出来个男服务生领着她们进去。
乔思悠挽着许璃的右胳膊：“你忘了，你高中打的唇钉，到现在还留着疤了。”说着下意识地瞥了眼许璃的薄唇。
饱满的红唇，点了点透光唇釉，在冷白灯光的晕染下显的更加诱人。
许璃眼底沁着莹光，浅抿了下唇：“这疤掉不了吧，而且——。”她话语哽在喉间，停顿几秒，继续说：“现在这疤也窥不得天光。”
如同高三那段青春痛楚，忘不掉的，深深埋藏在心底。
不过好在，至少七年后，她还能遇见年少心动的少年，那个一直以来能让她心脏跳动不息的男人。
乔思悠似乎感觉到她有些低沉，大概猜到一些：“掉不了就捂住，但是可以见天光的。”
不知道许璃能不能悟出她话里的意思，毕竟年少遇见的那个人，会在骨子里刻下永久的记忆，抹不掉的。
就如此这般。
[乔思悠，我们私奔吧。]
霎时，脑海里想起少年的清亮声音。
她摇了摇头，怎么会想到贺向北这家伙呢。
店里热火朝天，牛油香味辣味扑鼻而来。
这家店门面装潢是偏中式，门口被彩灯装饰着，青色的水泥墙面用红黑墨歪七八扭地写着张牙舞爪的“發”字。
热情服务生微微颔首领着许璃和乔思悠往店里走，五彩斑斓的灯牌悬挂在天花板上。
正对面那堵墙面上坑坑洼洼，被特意扣掉了泥墙，写着“不忘初心”四个字。
一直领着她们上了宽敞的二楼落座。
乔思悠提前预定好的，不然这会儿还在门外顶着冷风排队等着。
二楼的火锅味没有很重，但是很热，许璃把浅粉色羊绒大衣脱掉放在旁边的衣服竹篓里，她就穿了一套米白色连衣裙。
正在倒茶的乔思悠瞥了眼正陆陆续续走过来布菜的服务员，对许璃说：“璃子，谢杭那家伙到哪儿了？”
“我看看。”
许璃也不是很清楚，点开微信聊天记录，正好弹出了最新一条消息。
谢杭：【还有五分钟。】
许璃：【好，我们在二楼，23号桌。】
“还有五分钟。”
手机放在桌上，许璃说。
乔思悠：“ok。”
说着把倒好的茶水移到许璃那边，又将一杯放在许璃左手边，是给谢杭的。
服务生布完菜没过多久，谢杭就给许璃发消息说他已经到职中后街了，但是因为巷子窄且人流多，车开不进去，走路过来，大概还需要几分钟时间。
须臾片刻后。
只见乔思悠撑着脑袋，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已经滚烫沸腾的牛油红锅，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一副神色恹恹模样：“璃子，谢杭是不是迷路了，到现在还没来？”
许璃正埋着头看电视台群里的工作消息，听到后，她才抬眸望了眼店门口，收回盐眼说：“饿了？”
她一语道破乔思悠的小心思。
乔思悠抿抿唇点头：“午饭吃得早，现在巨饿，要不我们先点——”
她说着愈来愈小声，余光不经意间掠过上二楼的楼梯口，一下子愣住了，“点小吃”这三个字还卡在喉咙口。
许璃见她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她眉眼微蹙，问：“先点什么？”
话音刚落，乔思悠立刻伸手紧张兮兮地抓住许璃的胳膊，眼神示意许璃往左斜侧方的楼梯方向看：“姐妹，你快看楼梯那边！”
许璃缓缓地扭头，望去。
走廊五光十色的灯光隐隐戳戳，但是她一眼就已经看见了祁森。
他身影颀长，一双大长腿迈得步伐大，视线往上，他右手腕上挂着一件黑色风衣，衬衣袖纽扣被解开，翻了小半截上去，露出半截雪白的皮肤，指骨轮廓瘦削修长。
目光再落在那张精致隽秀的五官上，万年不变的镜框，前发微微上翻，露出了一小方光洁额头，眼眸低着，正在看手机，没注意到她。
忽然，许璃余光绕过了祁森，见谢杭被周子曰勾肩搭背地走过来。
她一时之间有些懵了。
他俩怎么会在一起？
直到三人走到他们23号的餐桌位置。
气氛尴尬到了冰点，万万没有想到祁森会出现在这里。
反倒是自来熟的周子曰开口，笑着乖巧喊人：“璃璃姐。”
许璃笑了下，心里有些底，偷瞄了眼祁森：“嗯，你们也来这儿吃饭？”
周子曰望了眼沉默的队长，解释说：“我们本来是送谢杭回家，结果他说约了人吃饭，我们顺便也来吃个饭。”
他再次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队长。
话都不说一句，还在耍大牌，不过他却一直盯着许璃看，周子曰恍然明白过来。
他看着已经上好菜和冒着热气的火锅，又立刻说：“璃璃姐，我们能一起吃吗？”
既然队长金口难开，他就代劳了。
闻言，谢杭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谁跟你们一起吃。”
然后他又挣脱了周子曰的桎梏，并且顺势白了眼他，然后走到许璃旁边，面带笑意：“阿姐。”
周子曰惊讶：“原来你们是姐弟啊？”
许璃莞尔：“嗯，她是我小姨的儿子。”
说完，她还用余光看了眼祁森，冷冷的表情，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周子曰哦了声。
与此同时，祁森唇角勾了下，目光收回，“走了。”
周子曰更加疑惑：“队长，我们不和谢杭他们一起吃吗？”
祁森看了眼许璃，她察觉到立刻别开眼。
他轻嗤一声，闲闲道：“不了。”
许璃暗暗松了口气。
下一瞬就听到祁森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慵懒补充了句：“我在这儿，怕有人吃不下饭。”
许璃猛然一怔，抿紧嘴唇，祁森话里有话，很显然这句话是指她。
周子曰立刻狐疑地扫向祁森。
他队长是真不想脱单啊。
明明很喜欢人家，还一副高冷模样，惹人家不高兴，怪不得听林初衍说家里给他介绍相亲，都无疾而终。
旁边看戏的乔思悠拉过谢杭胳膊，偷瞄了这两人一眼：“你阿姐和祁森不对付，你还带人过来。”
谢杭淡淡勾了下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语了句：“还真是他。”
乔思悠抬眸看了下僵持不下的两人，疑惑：“谁是谁？”
“也没谁。”谢杭说。
他现在还不打算说，不过，祁森在游戏里说的那句[从一而终的喜欢]，谢杭暗暗决定是可以撮合两人，他看得出来，他阿姐心里还是没有忘掉的。
牛油火锅翻滚沸腾着，冒着咕噜咕噜的热气。
“队长，一起吃吧。”谢杭沉了下眼，心里既然有了定论，自然该有所实际行动，他看了眼祁森。
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
闻言，祁森毫无波澜的脸上几不可查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就等这句话。
未等他说话，旁边早已饥肠辘辘的周子曰就飞快应下，立刻拉开长木凳坐下：“谢大杭，算你有良心。”
同时，他伸手拉了拉祁森的裤腿：“队长，咱就和璃璃姐她们一起吃吧。”
然后转头就对许璃眨着大眼睛说：“可以吗？璃璃姐？”
许璃表情微顿，莞尔：“一起吧。”
四方桌，坐了五个人不算挤，周子曰和祁森坐一条长凳上，剩下他们三人，一人坐一边。
说完，她还看了眼祁森，是她错觉吗？
祁森居然朝她笑了。
那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子，带着几分柔情似水。
许璃别开眼，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后勃颈，微微发烫，她轻轻咳嗽声，转移话题：“谢杭，让服务员多加两副碗筷吧。”
谢杭应声：“嗯好。”
店里每桌客人都是谈笑风生，唯独他们这桌莫名地安静。
许璃注意到桌上菜也没多少了，抬了抬眼，说：“桌上可以扫码点菜，喜欢吃什么你们自己就点。”
一旁周子曰就立刻行动扫码，看菜品的时候还不忘凑过去和谢杭讨论。
而许璃这句话说完，余光正好扫到了祁森，一直盯着她看，都没见他吃。
她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下，忽然露出笑容，呛了他一句：“我很下饭？”
祁森不置可否地噗嗤笑了声，然后端起茶水喝了口，轻描淡写道：“是挺下饭的。”
“……”
“还省钱。”
祁森：“？”
说话间，许璃夹了片毛肚烫着，眼尾勾着笑，瞥了眼他：“跟你吃饭，你的饭费都不用，能不省钱？”
她自己没发现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以后可以常一起吃饭。
“嗯，省钱。”
祁森怔了下，说道，他随后拿了筷子同样夹了片毛肚烫着。
另外三个人互相意味深长地交换眼色。
周子曰：靠，队长，以后有理由和璃璃姐一起吃饭了，省钱！
谢杭：阿姐，你这自己给自己刨坑啊。
乔思悠：姐妹，你沦陷了啊。
期间，服务生上了加的菜。
又是满满当当一桌。
须臾后，祁森撩起深邃眼眸，挑了下眉，冷不丁地冒了句：“你请客？”
许璃吃噎后故作镇定，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将烫好的毛肚放到了祁森的碗里，眉梢上扬：“这一顿，由祁公子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