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烟熏粉色
青市分局刑侦大队。
刑警大厅休息区，周子曰坐在祁森对面，拿了本书竖起来挡着自己的下半张脸，目光不停地往今天刚来报道的实习生身上瞟，时不时又看了眼书，因为书面上其实是新来实习生的简历，看得他两条眉毛都拧在一起。
听说人是从国外回来的，简历照片上看着五官端正清秀，书生意气。
见到真人，没有一点社会烟火气息，穿着跟个高中生似的，白衬衫浅蓝色马甲，灰色休闲裤加一双黑白相间的板鞋。
怎么说个子也有180。
这会儿，谢杭被刑侦分队的指导员余桦热情地带着在办公室区转悠，熟悉工作环境。
忽然，周子曰凑近正低头专心致志看卷宗的祁森，瞥了眼谢杭那边，移了移遮挡的书，然后小声问：“队长，你说上头领导给咱安排了个小白脸来干啥？撑门面？那不需要啊，咱警局的门面不一直都是你撑着嘛。”
祁森手一顿，浅浅地撩了下眼皮，“嗯”了声，然后他继续垂眼，翻了卷宗的下一页，愣是一眼都不肯定给周子曰。
周子曰瞥了下嘴，叹了口气，对于自家队长的反应也是就见怪不怪了，毕竟，他说这句话确实没有毛病。
整个刑侦大队往下数，还真没有长得比祁森好看的。
周子曰余光瞅了眼祁森看的卷宗。
霎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祁森现在没空搭理他，也更加没空搭理新来他们分队的实习生。
上周在碧澜城公寓发生了离奇死亡案件，属于他们辖区管，到现在快一个礼拜了还未侦破。杨局下了死命令，再给他们一周时间，如果还是没破案，年度最佳就别想评了。
难怪，周子曰看自家队长神色凝重，看来是心情极差。
林初衍作为副队长，真真是又去外省出差了，这个案子就落在了祁森一个人身上。法医那边也只是给与了窒息和过量服用安眠药死亡，痕检那边也没有发现公寓可疑指纹，现在就比较棘手了。
周子曰微蹙眉眼，不免开始担忧：“队长，你看了快一个上午了，有想到怎么入手破案了吗？”
祁森闻言，他把卷宗往桌上一放，闲闲道：“没有。”
周子曰脸色一变：“那咱们破不了案，不会被骂吧？”
祁森轻笑了声，眉眼勾着好看的弧度，云淡风轻地靠在椅背上，端着手边的咖啡喝了口，淡定道：“会。”
“啊？！”
祁森视线忽然扫过往这边走来的人，掀了下眼皮，转了个话题，带着几分慵懒意味抬了抬下巴：“新来的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周子曰还沉浸在自己到时候被杨局骂得狗血淋头的场景中，不免怔了半秒，说着慢慢地扭过头。
哪成想，这新来的实习生简直和魔鬼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他面前。
吓得他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去。
遮挡的书被他推到在桌上，然后周子曰捂着胸口，惊魂甫定间，大吼了声：“小白脸儿，你怎么走路没声吗！”
“小白脸儿？”谢杭对这个称呼很有意见，皱着眉。
谢杭先是余光看了眼斜前方坐着的祁森。
似乎在哪儿见到过，一时之间也没能想起来，不过他在走廊墙上看见了。
过目不忘的他，自然是知道这个气场强大的人叫祁森。
巧了不是，他阿姐高中喜欢的那个人也叫祁森。
谢杭微微弯腰俯身，双手撑在桌上，凑近周子曰，两人距离猛然拉进。
周子曰心里咯噔一下，喉咙上下滚了滚。
这是个什么操作，他可不是基佬啊。
只见谢杭清隽的脸上带了几分玩味，看了三秒，然后直起身，字字句句地说：“周子曰，警校出身，优秀毕业生，在校获得过多项荣誉。”
周子曰惊了：“你调查我？”
谢杭悠悠说了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说完，谢杭还顺手拿过桌上的简历。
视线快速从上面扫过。
——个人简历，谢杭，出生年月等。
周子曰有种突然“干坏事被抓包”的预感，大写的尴尬：“那个我——”
他刚想解释，就听见谢杭没皮没脸地说：“我这个人，这么值得你深究？”
周子曰更加坐不住了，站起来，脸色绯红，情绪激动：“你是古董吗？还值得我深究，瞎说什么呢！”
谢杭耸耸肩，这会儿余桦端着被咖啡走过来，瞧见这般情形，知道是周子曰又开始欺负人了。
余桦把咖啡放在谢杭手边，嫌弃地扫了眼周子曰，然后很贴心对谢杭说：“少跟周子曰一般见识，在队里，就数他一天到晚不正经。”
谢杭笑着：“谢谢余桦姐的咖啡。”说着，还朝着周子曰挑了下眉，像是在示威炫耀。
听到如此低劣的评价，周子曰哭丧着脸，撇着嘴：“余姐，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余桦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
闻言，坐在一旁的祁森虽然表面上是在看手机，不过余光一直注意着他俩的情况。
他漆黑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果然学心理学的人不一般。
谢杭坐在他们对面，注意到了桌上的卷宗。
祁森也察觉到这位“海龟”有想法，伸出手将抵在卷宗上，推到谢杭面前：“感兴趣？”
谢杭点头。
祁森挑眉：“看看，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
谢杭也没拒绝，他本来就是抱着学习态度来警队实。
这会儿，休息室除了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之外，就只剩下周子曰玩消消乐的声音。
时间划过卷宗页码。
“啪嗒——”
谢杭盖上卷宗。
喝了口已经凉掉的咖啡，他目光坚定，说：“凶|手利用尤佳对他的信任，邀请他去家中作客，没想到却是给自己践行了一场死宴。”
这世上，哪有人会特意找人杀自己的？
一听，周子曰咔嚓关掉手机，轻笑一声：“小白脸儿——”
祁森摘掉镜框，扯了张桌上抽纸，开始擦拭：“周子曰，你家教呢？”
对上自家队长那双犀利的眼睛，周子曰立马闭了闭嘴，缩了缩脖子，换了个称呼：“谢小杭。”
谢杭白了他一眼：“我比你大一个月零三天。”
！处处有惊喜啊！
学犯罪心理学的人这么牛逼吗？
周子曰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出生日期？”
谢杭平静解释：“你手机锁屏密码，是生日。”
“……靠，你还偷看我手机密码。”周子曰坐不住了，压抑着内心的愠怒，咬咬牙：“行，谢大杭。”
“……”
谢杭此时此刻就想给周子曰一巴掌。
周子曰再次感受到旁边冷冽的气场，说话开始正经：“你说是尤佳邀请凶手去家里了？”
谢杭点头，“准确来说是尤佳逼迫凶手去她家。”
周子曰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直接就是引狼入室？”
“你永远拦不住一个想死的人。”
这句话很有深意，可祁森不喜欢打哑谜，他喜欢直来直往，淡淡瞥了眼：“说点儿人能听的。”
谢杭翻了个白眼，然后托着下巴，垂着眼，结合刚才的卷宗，继续分析：“我看了一些案子细节和相关人员的笔录，不难看出尤佳是被人抛弃，生活鸡零狗碎，一心求死，而凶手一心想要另外一个人死，只不过凶手认错人了，误杀了。所以警方这边查社会关系的意义不大，不是熟人干的，并且监控也没有拍到凶手，尤佳的手机数据现在也恢复不了。现场很明显被人打扫过，没留下一点痕迹。”
最后他做了个总结：“凶手有脸盲症。”
祁森似乎明白了：“周子曰，下午带人去趟尤佳家，仔细看一下他家里有没有不为人知的暗室，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周子曰一时之间没能转过弯；“上次现场勘查不都已经检查过了吗？还去啊？”
祁森凌厉的眼神扫向他：“不去？”
周子曰憋回去十万个为什么：“去。”
祁森对眼前的人，似乎很有兴趣，他勾着唇，问了个致命的问题：“凶手其实想要谁死？”
谢杭想了想，开口：“应该是他妻子。”
-
到了下班时间点，天色昏暗。
谢杭不怎么喜欢坐地铁，出了警局门口，就掏出手机打算叫车。
周子曰这会儿开着车出来，见大马路边站着新来的实习生，停下车，从车窗外探了个脑袋出去：“喂，谢大杭，你住哪儿，送你呗。”
闻声，谢杭抬起眼，浅色眸子晦暗不明，目光直接轻松地略过了周子曰那微胖的身体，率先扫到副驾驶坐着浑身散发着清冷的男人，银色镜框下，低着眼睑，下颌线轮廓利落分明，而手机上的亮光浅浅淡淡地折射到左耳耳垂上那颗耳钉，看的不太清楚，右手肘随意搭在车窗沿上，大冬天也不嫌冷。
谢杭转而视线一掠过，看向笑意春风的周子曰，面无表情：“不顺路。”
周子曰就不喜欢这新来的一副高傲自以为是的样子，他很倔强执着：“你都没说你住哪儿，怎么知道不顺路？”
谢杭有些不耐烦：“说了不顺——”
与此同时，他“不顺路”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刺耳的喇叭声。
他拧着眉，似乎他们这辆车占用了公共车道，以致于后面行驶过来的车辆一直在疯狂地摁喇叭。
周子曰往后瞅了眼，催促道：“别墨迹，赶紧上车，作为人民公仆不能妨碍公民日常生活。”
作罢，妥协。
谢杭眉眼微蹙，收了手机，自知如果他不上车，周子曰是不会罢休的。
黑色suv行驶在车水马龙间。
对于不熟悉的人，谢杭不爱交流，他索性就规规矩矩地坐在后座，伴随着沿途街景一闪而过的剪影，以及副驾驶车窗上倒映出男人一副疏冷模样。
从一直开始，他就一言不发。
要不是下午刚聊过案子，谢杭都快认为祁森是哑巴。
“叮——”安静的车内，倏尔响起了微信消息的弹窗声音。
谢杭抬起手，手机弹窗通知显示是[阿姐]。
他点开。
许璃：【下班了吗？】
谢杭：【嗯，在回家路上。】
许璃：【悠悠说最近职中后街新开了一家市井火锅，今晚去吃。你一会儿直接过来吧。】
随后，许璃接着给他分享了个火锅店的链接。
他看了眼地址记住后，回复了句。
谢杭：【好。】
此时，正好等红绿灯，谢杭朝着窗外看了眼，路标写着人民大道二段，他立刻打开导航，搜索了当前位置到火锅店的路线。
周子曰开了一路，也忘记问地址。
“谢大杭，你住哪儿？”
难得，他还知道问他，谢杭暗想。
谢杭继续看手机地图，报了个地址：“阳光尚城。”
话音刚落，周子曰惊讶道：“你竟然和队长住一个小区？”
听到这话，谢杭抬头从后视镜中副驾驶的男人脸上毫无波澜，轻嗤一声，很平静：“哦，也是巧了。”
想到什么，谢杭说：“麻烦前面路口停一下吧。”
未等周子曰说些什么。
这时，祁森撩起眼皮，嗤笑一声，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意不明，拖着尾音：“把我当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