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向着火光前进
一炮轰完，战场只剩一片狼藉，侥幸存活的人流着口水，痴痴的傻笑，或是干脆双目失去了焦距，无论怎么挥手示意也不会给出任何反应。
目睹光屏这边发生的一切，疯子杰克灌下整杯咖啡，在终端里高声宣告，“各位医务部的同事们！我们终于成功啦！”
“这是我们的胜利！整整六十年了！我们终于证明了神的权柄并非至高无上！”
“提姆！老伙计！你看到了吗？你才是对的！至高意志根本不是神！他的能力，他的威胁，他降下的审判根本不是神力！”
“我们能赢的！我们一定能赢的！”
嗜脑魔围成一圈，在大炮那边高举双手庆祝，他们摘下自己的防护镜和面罩，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又蹦又跳，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那群人里最年轻的，显然也已过而立之年，这个臭名昭著的组织的现状即是如此，就这样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些年吸收进去的都是疯子，还坚持曾经信仰的人都已经垂垂老矣。
但嗜脑魔更不能放弃自己的行事作风，否则没有新人，光靠这些老人要怎么才能撑的下去？
“一群有崇高理想的恶棍，也就比塔里的那些好了一点点！”听完马尾辫复述周围发生的一切，苏灿轻声回复。
光屏那头，疯子杰克早已泪流满面，在彻底陷入回忆之前强行挂断了通信。
战斗结束了，超规格的武器根本不讲道理，没给那些人留下最后拼死一搏的机会。
佣兵们从第三层防线退回，清点人数，还能动的只剩不到十人。
“三十多人的防线，不知道逃走几人，剩下的都在这了。”李荻薇轻声说。
壮汉咂了咂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整理队伍提前去车队那边安排起下一步。
苏灿偏过头来，轻声嘱咐道：“荻薇，把那个大炮录下来，以后用的到。”
“这次嗜脑魔表现了善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放心，全程都录着，从你失明开始。”李荻薇扶着他向最终地点撤退。
“谢谢！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为了表示感谢，答应过的，我会请你看点好东西！”苏灿转过头来，露齿一笑。
很可惜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旁边的人此时脸上是怎样一种纠结神情。
原本神采奕奕的弯眉从开战之前就一直耷拉着，嘴角更是用尽全力咬住，就好像那里面关着她满腹的怒火在敲击着紧闭的双唇。
车队蓄势待发，高塔内的幸存者抱着枪坐在车上待命，只等那最后一步。
中箭的负责人跑了过来，明知苏灿双目失明，仍然固执的给他敬了一个礼，高声汇报。
“报告！全员准备就绪！装置检查完毕，随时可以开始！”
苏灿做着最后的确认，“能确保方向正确吗？城墙边上那堆会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本人亲自去做的检测！”负责人自豪地回复道。
“很好！我相信你！”
“你是专家，这个专业且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来宣布吧！”苏灿爽快的退位让贤，摸索着缩回掩体敬候佳音。
负责人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顿立良久，忽然反应过来扭过头确认，却只看到苏灿的背影。
“最光荣的一环居然让给别人完成吗？”负责人眨了眨眼睛，想起了刚才那年轻人脸上的淡然神情，他真的完全不在意。
看着手中的操作板，上面的中箭二字正在呼唤他别再犹豫，要抓紧时间！
负责人再次立定站好，如标枪一般，大喊一声。
“十秒钟之后引爆！注意规避！全体退到红线以外！”
“十！”……“二”
“一！”
苏灿等待了一整个晚上的震耳欲聋的巨响终于来了，确实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老板没有骗他。
这一声吵醒了几乎整座宛城所有睡梦中的人，他们跌下床，手脚并用爬到窗边，看着绿叶的高塔下端火光冲天。
“轰隆！”接着又是一声，高塔开始哀鸣，根部已经折断，巨大的冲击力推着它向外倾斜。
“发生什么事了？截肢教派打过来了吗？”
“塔！快看塔！在塔那边！”
城里的居民开始不满足于视野受限，纷纷来不及穿衣就往楼上冲，上面的人则向天台进发。
“昂！！轰！！！”第三声终于来了，这是高塔的终结音，苏灿宛城之旅的最后乐章。
绿叶的高塔终于倒了，漆黑的塔身砸穿城墙，重击在地上碎成数节。
碎石飞起几米高，队伍在红线掩体后面看着这一切，听着头顶金属板上“咯咯哒哒”声不绝于耳。
负责人激动得浑身颤抖，灰尘扬起十几米高，整个爆破现场成了“雾都”。
他看着终端上的倒计时，接着再次发令，“第二轮开始！开路！”
“轰隆！”又是一声，被砸塌的城墙旁边，最后一轮爆破开始，清理碎石，炸通道路。
烟雾散去之后，通往自由的大门终于打开，活下来的人看着远方是层层黑雾，车辆灯光不足以照亮道路。
“任务完成！感谢你们！”苏灿第一个从掩体后面爬出来，朝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高声感谢。
负责人迎上来，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什么也没说。
“去吧！你们赶快走！绿叶还会来人的！”
“我们也要走了！车队准备！”
人群还有疑虑，“我们怎么走！一片漆黑！路况复杂！前面是什么？未来怎么办？”
苏灿转过身来，伸出右手，李荻薇飞快递上火把。
“我不知道！未来这东西，虚无缥缈，我从不认为自己能看透！”
“但是！”他举着火把向前，一点点向梦里那粒光球射出的方向挪动。
脑海里的光斑跟现实世界的爆破口最终重叠在了一起，他行动缓慢，步履蹒跚，但方向始终确定。
马尾辫终于想明白了一切，三两步追上他，引着他到墙外。
远处，熟悉的越野车正在向这边赶来，驾驶位上的黄毛正迎风飘扬。
“油迹在我脚下吗？”苏灿高声问来人。
“你他妈瞎了吗？那不就在你右脚边啊！”乔治大声回应。
马尾辫转过头，看到了认识这人以来，他最灿烂的一次笑容。
苏灿放声大笑，声音几乎要压过越野车的大功率马达。
随后把火把向前递出，“荻薇，你来！我答应要给你看的！”
马尾辫接回火把，似懂非懂。
“点火！把油迹点燃！把道路照亮！快！”苏灿边笑边催促。
少女半蹲，放下火把。
火焰接触油面，迅猛点燃，以二十二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急速前进，一往无前，冲破眼前的黑暗。
苏灿终于又看见了，他看见了一片红斑正在蜿蜒向前。
这是一条火龙！在他心中咆哮着！
他又一次高喊，“车队出发！迎着火光！跟着火光！向着火光！”
“目标就在前方！向前！”
“向前！”
“向前！”连续地高喊让他的嗓音沙哑，最后一声被车辆疾驰而出的响声盖过。
车队终于放下了顾虑，车上的人只看得到火龙的指示。
周围的居民看着这串火光刺破黑暗，接着看到车队轰然离去，沿路犹如一条火龙腾飞，其势头之猛，向一排狂奔的火牛一样冲出了地平线。
壮汉站在城墙里，放下手上的步枪，“老枪头！你能看到吗？有些人终究跟你我是不一样的！”
葵琪一言不发，她从一个小时以前眼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辆熟悉的越野车逆着车队回来，急停甩尾，乔治习惯性的猛踩油门。
“快上车！安娜还在那边等着呢！”
李荻薇搀扶着苏灿先上，接着葵琪回过神来，非要抢着坐到年轻人旁边。
苏灿扯着已是破锣一般的嗓子朝窗外大喊，“你们走了没有？快点走！去哪里躲着都行！绿叶要找也是先来找我！”
壮汉带着无衣酒吧剩下的佣兵们列队回应，“长官！您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想跟你混！”
“就算我安排你们守第二道防线吗？”他的声音已经好似在敲破锣。
“那我也认了！我相信你能赢啊！”大汉回复道。
“我也是！”陶德捂着手臂接在后面。
“还有我！”“别忘了我！”……
佣兵七嘴八舌，彻底没了纪律。
苏灿关上车窗，最后留下一句他的笑骂，“那就快滚！被抓了我下次带着一堆鬼魂找绿叶报仇吗？！”
马尾辫关上车门，越野车轰鸣声不减，苏灿趁着最后一点时间从身后取出手枪递上去。
“乔治，我没舍得用！毕竟是你老婆嘛！”
司机一脸无奈，接过枪，又重新摇下车窗。
务必熟练的瞄准，对倒下了高塔连开三枪。
“叭叭叭！”接着收枪入怀，踩下油门，越野车挂着金属板踏上归途。
“你干嘛浪费子弹？”李荻薇没忍住，问了一句。
“嘿！现在这张名片上也有你大爷我的签名啦！”
漆黑的越野车沿着火光，最终消失烟雾的那头，只留下碎成数段的高塔。
贫民窟里有一座废弃物堆成的山，上面站着一位独臂大叔，给这座塔最后留下了一句评语。
“好大一坨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