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撕开大夜弥天
右边的房间内走出第二个黑影，依然是一片漆黑，光滑的外皮，完全没有五官的脸。
空气中的血雾还剩一些，让苏灿得以“看清”对方的轮廓。
这次是一个瘦瘦高高，差不多有一米九的电线杆。
“你们还算是有点实力，不愧是我的老朋友，总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啊！”
这个人影明显更稳定，走出房门的全过程无一次抽动，步伐慢且平稳，双手也异常灵活。
黑影伸出右手，在皮球一样的脸上揉了揉，接着伸出小拇指，给眉弓的位置一边勾出一个圆弧。
熟悉的苍白色浮现，按照手指的轨迹勾出两个微笑符号。
“好像还差点什么？哦！对了！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笑容吗？”
空气中连续一阵破空声，躲在暗处的牙齿们回归，上下两排铺好，画出小时候简笔画里最简单的一张嘴。
滚圆的脑袋上除了这四道白色弯弧，再无任何点缀。这儿童画都不如的涂鸦，让苏灿感到凉气从尾椎直冲脑干。
“云吞，这个看上去比刚才的还要难缠！你还行吗？”
“你说呢？！再用你的血等于我帮他先杀了你！”
“那就用别人的！”说罢抄起正在努力爬回原位的团块，借着一点白光，奋力抛向监牢里关着的罪魁祸首。
一记标准的高速直球，团块把自己捏成扁平的流线型，穿过围栏直扑目标。
“啊！！！！”凶狠地一口，创面大但浅，短时间内不会危及生命。
团块又一次开始吸血膨胀，黑影却有了新动作，拔下自己的左臂同样丢进牢房。
又是一轮黑色流体间的较量，不等苏灿多想，黑影欺身而上，剩下的右臂变形成一整个钻头。
中间凹陷，五道齿突将圆柱面包裹后卡死，上面的齿痕正在变得丰富且立体。
苏灿赶忙用右爪拍击，试图打断对方的蓄力，胶体主动变硬，挡开这一击后迅速变软，让血爪陷入泥浆。
紧急脱出右手，转身避过第一下突刺，钻头划破右半边身躯，高速旋转烧坏表皮反而帮他快速止血。
一阵焦糊味和臭味影响了苏灿的闪避动作，第二击虽没有捅穿肠胃，但也成功让苏灿腹部所剩不多的赘肉纷飞而出。
脂肪被点着，气味更加强烈，他咬着牙冲进黑影怀里，用只剩半截的左臂抵挡致命的第三击。
“没这么容易！”肩部被彻底撕开，剩下的半截也没能保住，痛觉神经早就在之前的自爆中损失殆尽，损失这半段残肢只为了干掉威胁的来源。
“你两边都不对称了！我来帮你一把！”绕到侧面，右爪瞄准对方的肩膀，两记迅捷有力的切割。
胶体受到伤害，受创部位开始变硬，准备抵御接下来的攻击。
“傻瓜！卸了你的胳膊也还有别的威胁，我要的是这个！”
继续向黑影背后移动，左腿勾住对方内侧，胶体反包准备侵蚀。
苏灿强行忽视掉腿部的剧痛，反手一记划开颈脖，大量黑色液体飞溅而出，糊住他的眼睛。
视线受阻，残存的团块来不及清除，他知道这会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绝不能轻易放掉这个来之不易的窗口！
右爪胡乱挥击两下，再次找到头部位置，强行将身体前挤，贴住敌人后背。
“也让我尝尝你的肉臭不臭！”说完吭哧一口，继续攻击后颈，咬下大量胶体吐掉。
不可避免地接触与吞食给体内剩下的团块拉满警报，烽烟四起让它们主动放弃了在腿部继续纠缠，紧急支援更有威胁的新战场。
“嘎！”又是一口，接着右爪继续深入，从前方开凿，只等两边会合。
“低等生物！居然像野狗一样发动攻势吗？！”
再来一口，吐掉残余，“野狗怎么了？！比你这寄生生物高尚多了！”
右爪还在努力，嘴部又酸又痛，眼前一片漆黑。数次的努力终于触碰到了异常之物，一段人类的脊椎骨。
“哈？！你个连自己身体都没有的东西！生命本源？笑掉大牙了！离开人类的躯体你还能塑形么？”
“只不过是一滩被人打成浆糊的烂泥！”
这几句话让混沌异常地愤怒，立刻命令头部自爆，让胶体吃掉这个冒犯天颜的狗东西！
即将失去一具高契合度的躯体是很可惜，但是能最快速封住这张臭嘴！很值得！
“嗙！”黑影头颅爆开，一大坨胶体借此脱出，贴着墙壁滑进缝隙。
操控中断，人影向后栽倒。
剩下的黑色烂泥蜂拥而至，给已经几乎秃顶的苏灿当头泼下一大滩黏液，流体沿路腐蚀接触到的一切。
团块来不及救火，生命之光以秒钟开始倒计时。
“呲！”胶体东征西战，飞速来到心口，开辟第二战场。上面的颅骨防线岌岌可危，即将被洞穿！
“叮”的一声，终端突然建立起未知来源的链接。
意识信号强行被连通，对面传来的人声诡异地拉长变调，时不时还有电子音掺杂其中。
“哦？任务完成得不错！这个标本就算没了头部也能值大价钱！”
“干得好啊！苏灿！我很满意！”
链接高效且暴力地传输苏灿的一切想法，“李先生？！你是机器？”
“是什么呢？反正不是人类咯！这泥巴是很讨厌，但是有一点它没说错，人类的躯体太脆弱！”他的声音逐渐被电子音代替，这样的模拟信号居然也有情绪起伏，简直不可思议！
“别傻了！你现在还理解不了我们的存在！”
“对了，你的老朋友应该到了，他比我估算得快了几分钟，你得好好谢谢他！”
“救你一命，不便宜的！你这种特殊的存在转化成电信号多可惜啊！在那之前至少也得让我多观察一段时间！”李先生显然兴致高昂，一下子能护住两个藏品，还有一个出人意料地根本没受伤。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想要我身体的原因？”
“当然！我对你身上这些检测不出来的小东西很有兴趣！不过还是先把这个标本玩够了再说吧！”
“你也别藏了！我知道你也能交流，打个招呼呗？以后咱们还要合作的！”
他在说云吞吗？他知道云吞存在吗？
“你看，人类总是骗自己！你们明明就知道答案啊！”
链接被暴力挂断，巨大的马达轰鸣声从楼上冲下来，来者的三只手臂环抱着马尾少女，头上的显示屏里是卡通人物急切且夸张的怪脸。
他背后挂着巨大的玻璃容器，胸口的大嘴跟着急速喷射的气流一起放声大喊，“哦啊啊啊啊！”
地下室的灯光恢复，显然是李先生完整地获得了这座研究所的全部权限。
突然被刺眼的强光照射，李荻薇不得不眯起双眼，坚持寻找那傻瓜的位置。
“灿！你在哪？回话啊！”她不得不用最大音量，接着是显示器人跟着一起怒嚎。
“灿！灿！灿！”
飞速冲过半场，终于看到倒在笼子里昏迷不醒的石井，和呆立在原地的独臂青年。
“妈的！又搞成这样！”完全不顾身下正在高速移动，马尾少女准备顺势往下跳，企图用翻滚降低冲击力。
显示器人死死搂住她的腰，上面的屏幕上是卡通形象在不停摇着右手食指。
“那你快点救人啊！”马尾急得连拍三下他的上臂，前端的蜂针注射器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强力吸尘器。
“好！好！好啊！”显示器人急刹车，缠满电缆的双腿反向喷气，前端的打桩机给地面留下一连串陷坑。
接着启动左上臂，强力地吸气让李荻薇不得不压住自己的马尾辫。黑色的胶泥大片支撑不住大片脱落，苏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影向侧方摔倒。
马尾辫冲下臂弯，扛住他破损的残躯，部分接触胶体的表皮被烧黑一片，还好那边吸力充足。
“你个臭傻逼！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他妈快回话！”
看着被钻头整个绞碎的左臂，和颅骨暴露在外的头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晃着对方。
苏灿的意识信号时断时续，视力几乎完全丧失，只能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
“傲娇妹吗？你快点出去！这地方……非常不安全！”
显示器人吸完一片狼藉，下腹的嘴又大喊，“安全！安全！”
“绿灯！绿灯！”
轻轻给了他一巴掌，李荻薇扛起他就准备出门。
“别急！看看牢房里那个断气了没？别把他忘了，把我放那门口！”苏灿说得很吃力，但思维依然清晰。
“云吞！看来你我还得多处一段日子，回来吧！”
脑海里这次没有震动，只有某人平静的回音，“再给我一点时间，你的左臂还有救！”
团块完全放弃掉伪装，无视大厅里的活物，命令自身分裂收拢资源。
无数细微的团块拖着比自己大几倍的碎片回归，在苏灿左臂处拼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框架。
外皮用薄膜代替，里面只有碎骨，结构早已崩坏。肌肉线条被随便对付了一下，关节还拼反了，掌心不自然的向外翻。
“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了，学一下人体结构啊！”苏灿在脑海里吐槽，他看不见周边发生的一切，但能感觉到团块在干些什么。
“我为什么要学一个低等生物的生理结构？少废话！你丫闭嘴！再废话你去装一个机械臂完事！”云吞不耐烦地反驳。
李荻薇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黑色的搬运工吭哧吭哧地忙来忙去，时不时还搭一把手捡起半截断臂递过去。
显示器人偷偷打开录制功能，上面的卡通人物在做夸张的震惊脸。
“行了！团块彻底没能量了！再想用至少静养两个月！多吃点内脏脂肪犒劳犒劳它们吧！优质蛋白也行！能量越多越好！”云吞提出建议。
苏灿感觉很新奇，“你怎么了？转性子了？终于发现你那趾高气扬不利于团结了？”
“别蹬鼻子上脸啊！认清楚咱们的主次关系！小心我换人啊！”云吞威胁一句，接着彻底放开心防，“混沌太强了！今天这个只是他的分身！我怎么才能赢啊？”
“是我们！说你蠢你不信！你这一百年到底强化了些什么东西？如果有下次麻烦先点智力啊！”苏灿继续吐槽，完全没把那轻飘飘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先吃两口，努力分析吧！下次遭遇不能再打成这个惨样了！”接着从意识深处抽离出来。
电脑人用背着的玻璃罩回收标本，接着将他抱起，李荻薇拖着还在昏迷不醒的死狗，快速离开地下室。
高塔内只剩守门的佣兵，外面是大批难民和守卫临时军火库的指挥官。
“他还活着吗？”一米八的壮汉刚刚架好机枪等待绿叶公司的反扑。
“当然活着！大名鼎鼎血爪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地方！”说话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队伍的陶德，他脸上的一堆伤口显然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
“你不放低点音量我可能会背过气去！牛仔！”苏灿睁开眼也看不见人，但是他还记得这个独特的嗓音。
“你瞧！也就是胳膊废了一大半，这点小伤怎么可能弄死他！这人天生就是要干大事的！”陶德更开心了，完全不在乎自己惨兮兮的脸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小子跟着混了两天就成了铁杆支持者啦？真有意思！”酒吧保镖调侃两句，接着指挥人员继续建立防线。
他们已经见识过高塔里面的肮脏与罪恶了，实在不相信绿叶会放过在场这些知道真相的人。
“各部准备！地雷都埋好了吗？三楼火力点架好了吗？狙击班？”
“安啦！我们也想活命的好吗？”三楼的佣兵拖着弹链回话，频道里又是一阵嘈杂。
“活命的机会不在正面！中箭的爆破员和支援班呢？趁乱跑了吗？”苏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瞎了吧？”那人晃了晃手，“哦，抱歉，原来真瞎了！”接着走进一步拉开他的眼皮。
“晶体表面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感官障碍，很抱歉我不是医生！”
苏灿摸索着拉住他的手，“没事！一会估计挡不住多久！塔里面的东西你们都看到了，刚刚录像我也发给你长官了。”
“要怎么用是你们的事，但是你们答应我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能救下所有人的，就是你们准备的秘密武器了！”
那人推开苏灿，但没用太大的力气，“放心！后墙那个早就装好了，正面那个……”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这一下弄完，我们估计没啥事，反正不指望绿叶给我们什么好脸色！”
“你肯定会上终身黑名单的！甚至会有超高额的赏金通缉你！以后别说是医疗服务了，买个药都费劲！这一切值得么？”
苏灿咧嘴一笑，差点栽倒，还好李荻薇及时扶住。
她一直都在，只是他看不见。
“看完塔里的东西，别说是黑名单了，总有一天我要回来烧了他们的总部！”
“等着吧！等我回来！等他们都看见！今天就撕开这大夜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