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到底想要什么
还是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
远处的路灯倔强地闪烁着微弱的黄光，早就年久失修的它们也想参与接下来的这场烟火大会。
黑暗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将这点光亮彻底掐散，晕出一整片薄薄的灰雾。
剩余的冷光将路面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间隔，浓郁的墨汁被它们忠实地拦在两束光之间。
一切看上去寂静又安宁，直到绿叶公司的护卫们为了隐去身形，决定将它们彻底关闭。
包围圈已经布好，只等猎物上门。
不远处的集结点旁边的仓库周围布满了伏兵，反正根据绿叶公司的调查，这个仓库废弃好多年了，里面根本连老鼠都不跑。
集结点旁边的高地，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伏击点吗？安保队吆喝着把跟来打酱油的佣兵们都丢在上面打冷枪，反正后面的追击也指望不上这些家伙。
佣兵们骂骂咧咧接受了指令，抽着烟趴在仓库顶端，只等开胃菜上门。
后备厢被整块铁皮蒙住的越野车从巷尾冲来，车灯一明一暗之间与仓库又拉近了十几米。
“目标确认！猎物上门！做好准备！等大队人马出现再开火！”绿叶的聊天通道响起指挥官的怒吼声。
一头金黄的超级司机将油门踩到最底，引擎很不环保的哼哧嚎叫起来。
车辆发出的巨大声响掩盖了仓库内突然响起的启动音，得到车上成员指令的它们也开始蠢蠢欲动，只等操作员一声令下。
乔治轻踩刹车，越野车又表演了一次一百八十度大回旋，用自己临时添加的坚硬护板嘲讽那些伏兵。
“糟了！是哪个蠢货暴露了！准备……”指挥官刚想下令，仓库里的小可爱们先行一步，将他后面的话彻底卷成震耳欲聋的炸响。
内部火光冲天，破旧仓库的天花板只坚持了几十秒，随后大块成片脱落，连带着上面的肥肉一齐跌入火海。
绿叶的安保员被四散喷出的火花点燃身上的防护，打着滚撞着墙壁。
后排的人员刚想上前施救，仓库后门被又一次爆炸冲飞，沿途带走好几位还呆在原地的佣兵。
爆炸的效果非常惊人，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埋伏在仓库周围，绿叶安保队很快开火还击，越野车屁股一阵火星乱跳。
“艹！真他妈刺激！往你爷爷屁股上多来几下！没想到被人推背也会有快感啊！”
满头金发的屁股下巴嗷嗷叫着越冲越远，后面两条腿的活人追击两步之后也只能对着他扫射泄愤。
大批人员还在哀嚎，死伤者不计其数，指挥官正在头疼这报告要怎么写，周围几条巷子里突然同时冲出来数队人马。
数十位佣兵临时组成几个小队，在苏灿一声令下后从四面八方把仓库团团围住。
绿叶的队伍终于慌乱起来，来人统统手绑红标，火力凶猛，迎面一击就打得队伍后排作鸟兽散。
他们并不在乎弹药的消耗，能开全自动泼水就绝对不会慢吞吞点射，等压到对面彻底抬不起头后，迅速调用后排榴弹发射器。
“嗵！”“嗵嗵！”
一连串圆柱体飞袭而来，正面战场本来就只有一些临时防护，躲在后面的安保人员这下彻底完蛋，角落里毫无掩体可言，被榴弹直接炸飞。
指挥官躲在路灯后面，与身后的墙体形成一个夹角。看着外面的战事迅速陷入崩溃，他开始期盼奇迹降临。
队伍四分五裂，通讯频道里满是哀嚎之声，这下别说指挥部队克敌制胜了，要怎么才能逃出生天才是他此刻心中所想。
手下的嫡系部队跟他一起龟缩在战场远端，看着又一阵火力网把前排人员撂倒。
大口径子弹不停收割着生命，被击中的人无一不是开肠破肚，肢体残缺严重。
一米八的古铜色机枪手怒吼着让大家跟他上，无衣酒吧的佣兵们立即响应，裹挟着其他人奋勇向前。
绿叶的残兵退到巷尾安下反应雷，准备做最后的殊死一搏，苏灿挥着利爪从两边的房顶一跃而下，冲进人群断其后路。
马尾少女从旁边的居民楼破窗偷袭，冲锋枪侧击后缩回，很快又从另一个窗口双枪齐射。
指挥官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陷入彻底的绝望，最终哀嚎一声跪倒投降。
“别打了！我们投降了！”
他的反应速度很快，苏灿刚解决他最后两位忠诚的卫士，正准备一拳轰爆他的脑袋，现在不得不临时变向重击他身后的围墙。
非人的巨力瞬间破开一层钢筋混凝土，接着右爪反手一捞停在这位被吓到尿裤子的指挥官脸上。
爪尖划破一点皮肤，这人抱头痛哭，这下连妈妈都喊了出来。
旁边还想在犹豫的士兵们对视一眼，终于死心，丢枪投降。
中箭支援来的爆破专家拆掉地雷，佣兵们打扫战场，给显然没救了的家伙们一人补上一枪。
仓库的火越烧越旺，热浪一层一层袭来，苏灿看着那冲天的火焰，开始安排起下一步。
“感谢你的帮助！坐标我现在给你，麻烦把大惊喜安在这个位置！”
中箭的武器测试员对地点有些疑惑，“在这个位置爆破？这样塔会倒向城外，城墙怎么办？”
苏灿拍着他的肩膀，“那往城内倒么？贫民窟这些旧房子确实不值几个钱，但是你能确定它们里面没留下这些人破产之前的家底？”
“这片儿以前是安置退伍军人的对吧？就算不是为了安全考虑，你好歹也做出点对得起自己军装的行为啊！”
苏灿脸上看上去很和蔼，甚至有些人畜无害。只是目光在这位测试员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考虑从哪个方向下爪会比较方便。
测试员赶紧摇头，临行前长官千叮咛万嘱咐过，眼前这位可是能手撕机器人的存在，惹他不开心了撕个人不是跟玩儿一样？
见对方终于上道了，苏灿又拍了拍他的后背，“那麻烦你推算一下高塔倒下来的大概位置，剩下那点就设置在那附近，能清理乱石就行！”
说罢推着他赶紧出发，往指示的方向前进。
安排好爆破作业，接着一声号令，“集合！”
佣兵普遍没什么纪律性，不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让这些人现在很愿意给他面子。
机枪手出列，开始汇报战况，“总人数五十四人。三人临阵脱逃，五人轻伤，两人重伤，无人阵亡，其余的人都在这里！”
“歼敌数无法统计，敌指挥官说是有一百多人，具体有多少他也不知道。”
“反正剩下的几个活人都在巷尾，怎么处理？”
马尾辫面沉如水，在原地想着事情。看到那笨蛋的目光扫视过来，不耐烦的点点头，确认消息无误。
苏灿沉吟片刻，随后做出决定，“这好办！我们分出来的二队运着他们上恶土就是了！”
“有车的二队！两人一组 ，一组运一个。就当给引擎预热了！出发！运完了回来集结点待命！”
人群迅速分离出去一小半，剩余的大部分开始就地垒砌沙包充当防御工事。
事先安排好的小队开始检查武器，重新补充弹药和投掷物，准备向高塔进发。
越野车在苏灿身前重新停稳，乔治摇下车窗，几度欲言又止。
小萝莉拿着起爆器一跃而出，跟还在救治伤患的女医生接力。
安娜站起身，“能不能不用这么急？我缝完最后这点就行。”
苏灿想了想，点头同意，然后重新叮嘱了司机一遍注意事项。
旁边的佣兵开始一桶接一桶的往上搬油，很快堆满整个后备厢。
司机最终还是没忍住，“你确定不需要我留下？这件事你随便找个人都能做，我进去你们也算多一把枪。”
苏灿微笑着摇头，“我们的枪绝对够了，这数量都不能解决问题，那加上你又能怎么样？更何况换别人带着安娜像话么？”
乔治还想争辩，“这不一样，我这把你可以放心啊！”
苏灿拍了下车门，“调头吧！我真没骗你，你这趟重要性不比我低的！”
“记住！一定要确保”
“确保油迹不断对吧？知道了！以后我老婆要是这么啰嗦我肯定得疯！”说完，乔治愣住几秒，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又自嘲一笑。
踩下踏板，越野车发出熟悉的轰鸣音，车辆检查完毕。
“这趟任务失败了也没事，大不了不回深蓝城！但是你得活着从那里面出来！”
乔治指着高塔，塔身上下边框处有青色的灯光勾出轮廓，冷色调让那扇大门变得更加狰狞恐怖。
苏灿没有回答，伸出左手重新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然后哈哈大笑。
“总觉得这种时候你就该是这个形象，最近你变帅了我反而有点不太习惯！”
“去你妈的！”司机笑骂，比出中指，随后将自己的爱枪递给他。
他没说话，右手一直架在窗外，侧着头不去看他。
眼前熟悉的枪上图案，忽然让苏灿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这位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主动把“老婆”送人。
“用坏了别怪我哦？”接过枪，放后背插好，苏灿得了便宜还卖了个乖。
“完事了我回来拿！别弄丢了就行！”略带停顿后，“记住你得亲手还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别人会掉包的！”
笨拙的男人，挺好的，很适合他。
再把左手伸过去，这下乔治一脚油门直接调头，换了一面车窗继续给他比中指。
“你们俩闹够了没？演戏演上瘾了是吧？”李荻薇熟练的从侧方面突入，飞起一脚踢向车门。
“赶快带上安娜滚蛋！一会这里可不安全！”马尾辫连拉带拽，拖着女医生上车。
安娜临走前递过来一个小瓶，里面是橙黄色的液体，上面漂浮着一小团黑。
“所以你根本就没放实验室里，还让我找！”苏灿吐槽道。
“当然是藏在身上最安全！最好不要用，我不能保证效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女医生一脸郑重。
“防护剂就在那边，带上你的人扎完再进去！周围的居民区我下午找人发完了，一会你们不用浪费时间！不管怎样，尽量别在里面多呆！”
接着她指向角落，“只要不出现我最怕的那种情况，里面培养的病毒就不会造成威胁！”
“但是绿叶很显然也没告诉我实情，那东西到底存不存在完全未知！你要小心！”
“记得找到绿瓶后注入终止剂，千万别忘了！”
马尾辫关上门，把她最后的几句嘱咐锁进车里，拍着车门让司机快走。
越野车咆哮着起步，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冲进城外的那片黑暗。
队伍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苏灿看向四周，佣兵们士气正旺，现在正沉浸在轰轰烈烈干出一场大事的躁动中。
小萝莉正在给自己的银色骇客服做最后的充电工作，一会她的破解速度至关重要。
葵琪显然也深知这一点，鼓着腮帮子给自己加油打气。
机枪手挨个走过去检查所有人的备弹情况，然后狠狠地踢几脚那些只顾吹牛聊天的家伙。
真是走了大运，至高意志保佑是吧？酒馆里能招募出这种英雄。
对了，马尾呢？刚才不是还在旁边的么？
四周晃了一圈，在漆黑的那些角落也没看到那一抹红，让他久违地开始慌乱起来。
“不会是又出岔子了吧？还没到跟嗜脑魔约定好的时间啊？”他越想越急，双手不自觉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又转过一条街，还是没有，点开终端呼叫，无人应答。
“什么鬼！明明刚刚就在身边啊！”
苏灿开始冲刺，向着仓库那个方向，向着那一堆火光。
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让他肺部急剧收缩，酸水上涌，很快开始边跑边咳。
等到终于能感受到热浪翻涌时，里面那熊熊燃烧的火堆正在逐渐熄灭。
虽然余热依旧滚烫灼人，但火苗已不再螺旋着窜高。
丽人无处可寻，他撑着双膝在原地猛喘，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汗如雨下。
身后忽然有人拍肩，左边两下，右边两下，就像是在做恶作剧。
猛一转头，还未燃尽的余火将她的马尾重新染出亮丽的橘红色。
“呵……怎么了？额……我还以为嗜脑魔毁约了！”
李荻薇看着他努力地撑住膝盖，上前一步，用前额抵住他的大脑门。
接着轻轻的说，“我一直在你身后，没发现对吧？”
“你当然看不见！你眼里只看得见任务目标了！”她的声音起始时细如蚊蝇，接着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发展成怒骂与指责。
“什么东西促使你一直玩命着向前冲？我们刚刚才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几乎没有伤亡！你知道这世界有几个人能对抗公司时打出这么漂亮的战绩吗？”
“人员还是临时招募的！就这样你都不满意吗？！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懂歇一下？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多差吗？这才几米？你看你喘成什么样了！”
“都说好了！我负责切断后路，为什么还要玩命从房顶跳下来？你到底信不信任队友？！”到最后几乎是在怒吼，眼眶中有泪水在盘旋。
是啊，她说得对！她一直都对！
“我错了！这不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怕那巷子不是死路嘛！”
苏灿重新站稳，丽人银牙都快咬碎了，显然已是失望至极。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如果今晚我们能顺利从塔里出来，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想要什么。”苏灿伸手想去扶住她的肩，却被对面狠狠地甩开。
“我本来是想一拳给你打晕了，这塔我和葵琪进去就够了！你现在进去也是累赘！”
“既然你现在这么说，那就等我们出来再看！老娘非得知道不可！你这脱线的脑子一天到晚在考虑些什么鬼东西！”
一脚给苏灿撂倒，拖着他的夹克疾行数步后松手，就这么让这人躺在布满灰尘的街面上休息，抬头仰望他刚刚做出的“巨大成就”。
仓库的黑烟正在滚滚升起，本就不见星月的夜更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