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教会头号叛徒
深蓝城也有贫民窟，苏灿还没去看过，据说在城市的南边。
宛城里的这一部分，如果非要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他也只能想到两个字。
无力。
自进来之后，人们要么半天站在原地不动，要么露天席地而坐，要么干脆睡在垃圾堆旁。
没有一个人能展现出正常人的该有活力，他们都只能缓慢地移动和喘息。
很明显，这些人都病了，就算把他们的身体治好，将他们拉出泥潭，还是会有一样东西如附骨之疽，是他们已经无力甩脱的死神。
陶德用三根香烟换来了面前这位大叔的十分钟私人时间。
他的牙齿黄中发黑，嘴唇肿起，下巴附近有好几处脓疮，脸颊消瘦到只剩皮和骨骼。
只剩半截的手臂上还能看见几处枪伤，有一处正在溃烂发炎，脓包破裂后的黄色粘稠物爬满了整个伤口。
至于下半身，苏灿只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随后从旁边抱来这位大叔的唯一家当，帮他盖好。
那是一床已经乌黑发臭的被子。
大叔接过烟，费力地吸上一口，将烟气闷死在自己的喉管里。
沉默半晌，随后缓缓开口，“问吧！想知道些什么？”
陶德的工作已经完成，按平日的作风他早已返回车里。
可他很好奇苏灿会问些什么，只能强忍着不去看周围那大片的霉污和到处飞来飞去的绿头苍蝇。
“听说绿叶公司在这里建了一座高塔，您平时有经过那边么？”
苏灿的尊称不是冲着这位大叔现在的生活，而是看清了他胳膊上的纹身--枯黄二期第三团
“那座塔啊？我也估摸着该有人来了。”
“每三个月就拔高一层，前几个月那周围经常能听到有人鬼哭狼嚎，比之前我隔壁睡的那个家伙犯瘾的时候声音还大！”
又用力吸了一口，烟雾努力地从他唇缝中挤出，“每高一层我的邻居就能少几位，一个月前我终于成了孤家寡人，这一大片儿都归我了，日子清静了不少。”
这位的回答风格也确实是位军人，他没给出推断，只是将自己观察到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大概是嘴唇有点干，他伸出中线发白的舌头，轻柔地抿过嘴角。
“太好奇会害死自己！你们还是回去吧！”
“等贫民窟的人都消失了，外面就会反应过来啦！不知道那些人是弹冠相庆还是心有戚戚。”
苏灿快步走回车拿出水瓶，打开盖子，轻轻放在他旁边。
大叔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接着也不客气，抓起就喝。
大概是久违的甘甜让他恢复了一丝活力，“你，看上去一脸随时要牺牲的样子，眼袋重得跟我当年扛炮弹时一个样！”
“你想找绿叶的麻烦？别瞎想了！真想帮忙的话，不如想办法让中箭对这个塔起点兴趣，说不定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他们会愿意派人来搞点破坏！”
苏灿掏出手帕，大叔摇头婉拒，只好收回，接着问道：“那里面是什么？您似乎在暗示我消失的人都被抓进去了？”
“哼！”大叔润了润喉咙，吐出一大口浓痰，“不用暗示，你来这里住两天就全明白了！晚上十点以后，你最好像我一样藏在很难被发现的地方，比如垃圾堆底下。”
他指着那满是蚊蝇飞舞的一座山，“一开始这些人都笑我傻，结果现在只剩下我还能跟你们说话。没想到当年吃饭的本事还剩下了点，看得出来那帮戴着大头罩的家伙们不怀好意！”
随后往外轰人，“总之你们快走，别来送死！守好外圈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大叔转过身去，靠着长满苔藓的墙壁，看着污水从身前流过，无动于衷，强行结束了交谈。
陶德上来拍了拍苏灿的肩膀，可是这位血爪定在原地，默不作声，纹丝不动，肩膀硬得像块石头。
牛仔摘下自己帽子，然后停顿几秒又戴上，如此反复几次后，实在是想不到劝人的方法，只能自己先回车上。
大叔看着臭水沟，余光却没有放过这小子，跟他磨着耐心。
捕捉到对方的眼神，苏灿指着自己的终端，上面的倒计时还剩不到60秒。
“哎，这也是个死脑筋。”
大叔重新看了一眼对面因失眠耷拉着的眼皮，给了年轻人最后一段忠告。
“小子！你得学会想办法忽视掉那些让你揪心的东西！世上这么多事，就你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呢？”
“想个办法让自己睡着吧！失眠是很可怕的杀手！我也是一次疏忽大意，就少了左边的胳膊，你可千万别变成和我一样！”
“快走！再让我看到你这张晦气的脸，我就换地方住！”
苏灿想了想，点了点头，离去时留下了一句话。
“我明白了！我会考虑的！至于那座塔，可以的话，最近不要睡得太早。如果一切真如您所说，我就给您这儿的风景添一点色彩！”
……
绿叶公司的高塔，就在贫民窟的最外围，离宛城的城墙非常近，从那最高层往下跳几乎可以直达墙头。
远处看过去，似乎施工时过于随意，导致这个塔实际上有点斜。
挂着臀部外装甲的越野车就停在左前方，不知道乔治使用了什么魔法，发动机冒着烟气就像是真的抛锚了一样。
苏灿远远看了一眼，决定将专业的工作留给专业人士，跟陶德回复任务完成，麻烦送自己回旅馆。
“哪家旅馆，看板是什么？”陶德不太习惯这里的味道，很长时间没有开窗。
“一杆长枪，离酒馆不远。”他有些疲累，靠着座椅。
牛仔突然意识到了今天自己走运被指名是因为什么，嚼着口香糖想了想，跟雇主提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您能不能先支给我一笔酬劳？我想买点东西，但最近没什么活儿，囊中实在是羞涩。”
苏灿看着他帽子上的破洞，很爽快地把今天的全款结完，看着司机绕了一大圈去买了一堆婴幼儿辅食，加上一束鲜花。
这笔钱在他终端账户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牛仔却很开心，车速也跟着上升，恨不得给两边插上翅膀。
等汽车停稳的时候，陶德一马当先，拎着大包小包下车，接着一股脑全堆在柜台上。
没敢看老板娘一眼，他又赶紧冲回车里，盯着方向盘前面放着的那束花苦恼。
苏灿还在车上，司机却完全没有发现，纠结到开始扯自己的头发。
帮他一把？这家伙人还不错，卡在这里不上不下，不只折磨他自己，也折磨柜台后边的那个人。
“如果实在不敢看对面的脸，你就把眼睛藏在花后面，不就行了？”免费指点他一小手。
“那怎么能行！你知道那是谁吗？”陶德立马回复，激动到喷出一串唾沫。
“是谁又不重要，你自己买的花，别浪费了！挺贵的！”年轻人再加上一块砝码，等着天平自然倾斜。
“你不懂的！这很复杂！这里面……”牛仔从左边拉扯到右边，脑袋和眼神一起摇摆。
苏灿笑得更开心了，“你看你都不怕我，怎么能怕一个姑娘？现在去把花送了，否则明天的大活儿我找别人哦？！”
“啊？这……”陶德咬着后腮帮，又跟自己拉扯了一分钟，最后干脆踢开车门，抓着那束花，开始同手同脚的行进。
有的时候你只是需要有人在后面推你一把。
苏灿抢先下车，快步入内，跟扒在柜台边缘看外面的老板娘点头示意，微笑着离去。
进房之前看到牛仔扶着自己的帽子，用踏上刑场的脚步重新走进大门。
“不用谢！”
……
葵琪回来得比事先安排的时间略早，大概算是踩着饭点。
带回来的消息很不错，她不知道从哪弄到了非常充足的肉鸡，说是就算公司开足全力，也能撑个十五分钟。
“那是一排烧焦的房子，就中间一栋完好无损，所以整个小区没撤销，端口全都还在。”
“要是深蓝城也有这种肥肉就好了！”小萝莉吃着面条，坐在床边。
老板娘显然心情很好，这一大碗在外边不便宜，用料很足，假萝莉吃得很开心。
“那，情报搜集呢？”苏灿更关心接下来的行动。
“完全没难度，甚至不用骇入，你先等会，我喝完这口汤。”萝莉端起跟自己脸蛋差不多大小的碗，很豪迈的吨吨吨把面汤全享受完，满足的摸着小肚子。
将东西放到一边，擦了擦嘴，触碰颈脖。
光屏飞快展开，安娜的资料像流水一样下滑。
“这位安娜是个大名人呢！她的档案是公开的，你们山鹰帮也应该有一份才对！绿叶的这份稍微详细一点，你看看生日和简介。”
苏灿一目十行，很快找到了想要的。
六十年前？医疗部暴动？七号目标？嗜脑魔？
原来是这样么？跟技术和知识无关，出身才是她最大的价值吗？
真是荒唐！你们多久没看过那个女人做研究了？
“这里几乎说明了全部情况，至于为什么要抓她回来，这部分也没有多麻烦。”
画面又一转，好像是个新闻节目？
“大名鼎鼎的七号目标，教派最大的叛徒，嗜脑魔首领杰克柯林斯近日在绿叶公司附近被意外目击。”
“该人物十分凶残！请市民们务必小心！一旦有发现，请立刻联系保卫部！”
“提供准确消息的人将获得……”
光屏关闭，萝莉耸耸肩，重新坐回床上，两条腿晃来晃去。
这样看来，绿叶公司是想用安娜钓这条大鱼？引蛇出洞？
问题是资料上写了生父并非这位疯子杰克啊？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未知的信息。
既然绿叶如此笃定，他们一定有充足的把握杰克会买账，这个部分不必浪费精力。
现在只剩一件事，这位嗜脑魔现任首脑，一开始是为什么要来这座城呢？
脑海里立刻浮现一座高塔，是它么？
对了，还有一点！李先生说安娜会死，那是会死在这两方哪一边之手？
这点尚不明确，只能期待侦查组能有好消息。
葵琪在终端上跟头脑派的其他人聊得起劲，天色渐渐变暗，路上行人的数量正在飞速减少。
等到几乎见不到人了，侦查组还是没有回来。
尝试接通两人的通信，没有任何反应。
接着查看越野车的坐标定位，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期待正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下沉，很快在深渊里消失不见，升起来的是恐慌与害怕。
时间已接近十点，通信仍然无法接通，车辆依旧没动，这下连葵琪都发现情况不妙，赶紧结束了手上的工作。
苏灿刚想开口，老板娘略带担忧地敲了敲门。
“客人，您的两位同伴还没回来。十点之后街上很不安全！最近城里有嗜脑魔，一直都没抓到呐！”
是了，杰克这种大人物，进城怎么可能是孤身一人？
安慰了几句让老板娘不要太担心，却不知道怎么面对身旁一脸不知所措的小萝莉，苏灿自暴自弃地再次打开终端，查看他的个人信箱。
无任何最新消息，不能再傻等下去了！
抄起雷龙，装好药剂，犹豫了片刻放下针管后准备出门，葵琪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
苏灿转过身，揉乱对面的黑发，“别傻了！如果你也栽了怎么办？”
“一个小时之内，如果我没给你发通信，你就和李先生汇报现状！这样还能保存一线生机！”
“乖乖看家！如果有可能的话，再搜集点情报，我对绿叶最近到底在干些什么非常感兴趣！”
“我认识的最强黑客，只能靠你啦！”
狠下心关上门，苏灿赶在老板娘阻拦之前，背着枪杀入眼前这片夜色之中。
去贫民窟的路白天已经熟悉过，来到深处，街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等穿过下面的小路，里面完全是一片死寂，就像是进了一座鬼城。
苏灿将左手放在口袋里，方便随时掏出药剂瓶，右手跟着步伐前后甩动，装作毫无防备。
那辆越野车仍然停在路边，绕着四周转了一圈，没有异常，没有血迹。
试了试打开车门，没有任何阻碍，探进去半个身子，还能看到乔治落下的吃剩的薯片。
不管是谁干的，他拉开车门解决里面的人，这个期间乔治完全没有反抗，这与他熟悉的司机行事作风不符。
所以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副驾和后排也没有李荻薇留下的痕迹，她应该全程没回来过。
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车内没有诡雷和陷阱。
苏灿索性坐上驾驶位，模拟乔治平日的动作，试图想象他当时遇到的情景。
五分钟之后，越野车的光屏突然自动亮起。
上面显示了一串ip数字，应该是一个连线通话的地址。
都这种情况了，还能怎么办？苏灿没有犹豫，立刻输入链接。
“叮”的一声，屏幕那边显示出一面医疗室特有的白色墙壁。一位身穿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双头搭在下巴前的知名老研究员抬头一笑。
他身后有无数身上血红一片的追随者，正在用看实验标本的眼光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