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限时的委托
作为一直以来都很遵纪守法的好市民，苏灿没进过看守所。
他在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里见过，除了大通铺，没啥设施，要穿同样的衣服以外也没记住什么特点。
毕竟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这里待上几天。
深蓝城警局的看守所就在他们整体建筑的后半段，里面只有小猫两三只。
警员很客气地领着他进去，给他介绍了一遍设施用法和管理条例，最后指着墙上告诉他作息安排。
苏灿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位年轻警员先是习惯性地怒吼了一堆不守规矩的惩罚，然后反应过来摸着后脑勺讪讪道歉。
“习惯性动作，本能反应，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完全理解，这是你的工作，本来就该这样！你没错！”
刚开始的一天，风平浪静。被关在里面的几位长期住客也知道新来的人不太好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惜第二天下午来了一批新闻媒体，哭着喊着要采访血爪，把警局文员折磨了个够呛。
局长大人倒是一点都没慌，从做出决定到现在他可以说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小子，你利用我一回，我也礼尚往来，借你的名气让大家看看码头的真实情况。”
警局已经好几月没来过新闻记者追踪报道了，毕竟每天基本都是一个样，只有每月击毙的偷渡客数量有所不同。
局长亲自带人把苏灿提了出来，让他坐在办公室里等，接着没锁门。一溜烟又赶去安排作战指示。
闲得无聊，你说我们主角大人还能干什么呢？当然是把办公室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搜集到一大堆信息和资料。
局长应该是疏忽大意吧？每个月要上交的报告就这样遗忘在办公桌上，那上面非常清晰地记录了警队出动次数，完成的目标，缴获的物资，和下一季度需求的资金支持。
对于占大头的人员伤残和医疗支援，文中只字不提，反而是花了大量篇幅重点介绍了平均每个月的军火的折损和弹药的消耗量。
显然我们这位局长大人也是个中老手了，在深蓝城你不机灵一点，很可能哪天就被人坑一脸血。
苏灿看完，突然起了调皮捣蛋的心思，从笔筒里随便抽出一支，大笔一挥签了个已阅，还留了姓名。
装糊涂的高手碰到一个最不喜欢别人装糊涂的愣头青，不知道他晚上回来看到这个签名会是个什么表情。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太漫长，很快大楼里出警铃响起，警员们熟练地带上全部装备，又一次踏上前线。
局长挺着肚腩归来，领着苏灿上车，说是刚好有机会，这下要让他见识见识大场面。
码头的风光跟苏灿想的不太一样，轮船的构造倒是和地球差不多，不过没有卸货的工人，只有一堆搬运机器人待命。
他跟着警队一起站在码头上吹风，看着一排人员熟练地设置无后坐力炮，安排火力网，打开防护墙。
这些人已经在快一年多的铁与火实战中，从普通刑警蜕变成了精锐边防。
海岸线那边以极高的速度蹿出来一条大约十五米的小船，形状酷似游艇，只是没有上层休闲观光的部分。
一排排机炮随着它的出现向码头这边猛烈开火，随后是大批量的无人机遮蔽天空。
局长厌恶地吐出一口气，“还是诱饵啊，这趟又白来了！”
旁边的警员一边记录一边附和，“加上一周前那几次，诱饵来了五批，近期肯定会有大鱼！”
保护光幕被打出一片水波，后面的警员毫发无伤，只有直击的爆炸能将他们撂倒，还好他们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整个阶段无人伤亡。
“a组！炮击准备！”“a组明白！开炮！”
一阵火炮齐鸣，小船灵活地闪躲，将速度拉到最快，可惜加速到38节仍是太低，船尾率先中弹。
接着炮击封锁前进路线，船头被重创，小船表演了一手急停转向依旧没能躲过。
最后迎接它的是从中间断开，半截沉入海底的悲惨结局。
“所有人检查装备！”
“收队！”
苏灿全程围观了警队的日常，带着三位还想再蹭一波热度的媒体记者，看着面前的“常规军演”，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他本想称赞深蓝城警局的作战能力的强大，可惜接下来的日子，这种诱饵袭击又发生了两次。
局长歪着头看着他，苏灿终于认识到形势的严峻。到第四天时，警员脸上已是一片麻木。一场接一场地大战，加上随时有可能全面爆发大鱼入境，严重消磨了他们的耐心和意志力。
无论敌人是谁，他肯定是一条资本雄厚且阴险狡猾的毒蛇。
苏灿其实有个猜想，但是即便猜中了，目前的形势也不会任何改变。他只得把话放在心底，等待时机。
“你现在明白我们有多难了？最近这些水老鼠越来越麻烦，我一直怀疑城内有他们大批量的线人，甚至我的警局内部也有，只是我找不出来！”
出去之前，局长和他坐在办公室里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如果从窗外往里看，大概会觉得这个画面既荒诞又无稽。
身穿橙色囚服的苏灿，坦然接受了对面局长敬来的一杯酒，一脸放松地等待对方的下文。
自码头那一趟强行带上他之后，他就明白对方必然还有后话。
“我们现在算是被困死在这里了，你说一时半会条件还不充足，那至少先把这些人的眼线抓出来捏死吧？”
“等我们喘口气，抓紧时间歇一歇，说不定以后还能分出一个小队，好好管管工业区来证明下存在感。”
“至于重回第九街，不知道我卸任之前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苏灿摇晃着酒杯，看着里面的酒液旋转，微弱的龙卷正在杯底形成。
“您这么看得起我？要知道我们这支队伍算起来一共就三个人。”
局长抿了一口，放松一直紧绷的肌肉，瘫倒在自己的躺椅上。
“那我还能找谁？城里的黑帮？我们解放后第一时间他们就要挨管，不联手把我们弄死在码头就已经算咱们运气不错了。”
“找公司么？你觉得公司看得上我手上这点人吗？还是说这个破警局能创造什么新的价值能喂饱这些豺狼？”
“找军队？他们被困在北边跟我们有什么区别？至少我们过得比他们强些，不会一次出任务就躺下一大批同事！”
“你看看，我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只是大家看到我的位置，下意识以为我有很多出路罢了。”
局长把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把空杯推到一边，看着天花板，又透过窗户打量着外面忙碌的手下。
困住他们的除了客观的环境，还有不愿放弃职责的那种信念。
苏灿决定问一问根源，一座上层建筑基本等于公司联合的地方，从哪里生出的这种坚定呢？
“您当年为什么决定当警察？”
局长依然看着天花板，自嘲一笑，“我是南区人，我们那几条街从我懂事乱到现在。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今年收尸队一天要跑几趟呢？”
这世界有些东西还是存在的，只是被人刻意地遮蔽，小心翼翼的掩盖，不细心去找很难发现。
行，既然如此，那就走一路挖一路，且看还有多少被人深埋在地下！
苏灿端起酒杯，接下了这个没有时限的任务。
……
出了看守所，某位女医生早已等候多时。对于这位特殊存在的身体健康，两位女士比苏灿自己还要关心。
安娜的实验室最近专门收拾出一整块地方，存放着各种各样苏灿身上的零部件，从指甲到头发，从毛囊组织到血液玻片。
研究进行了半个多月，进展很棒，无数次证明这家伙依然是人类。
苏灿坐在专门的研究设施上，看着女医生上下收拾着自己的膝关节。
反应测试做了一堆，一切正常，跟正常骨裂一模一样。
安娜这才放弃，写了份记录归档，坐在一边调配试剂。
“是不是快到你要回去的日子了？绿叶那份三方会议邀请，没几天了吧？”
我们的主人翁没这么好的记忆力，他只是每天都会写一堆观察记录存在终端里，需要的时候随时取用。
女医生白了他一眼，兴致立刻减少了一大半，“能不能不提这事？我今天起床很努力把日期忘掉，就是想不受这些糟心烂肺的事干扰啊！”
“你又躲不掉，总归是要去的！短期内我可不想再跟人干架了！”
安娜轻笑，“嘿，我还没说让你帮忙呢？这么自觉？”
“你说得对！逃不掉的！总要回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站起身，从身后的冷却储藏区拿出最新的研究成果，交到苏灿手上。
绿色的胶状物，外层透明，粘稠，不会流动，几乎没有杂质。
内部没有气泡，排列紧密，最中间的部分似乎有色变，整体呈现令人不安的墨绿色。
“这是什么？营养剂么？最里面的部分让我的毛骨悚然，本能地感觉到不妙！”苏灿指着正中间。
“并不是，这些其实是一种催化剂，当然这只是对你而言，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一管相当高效的毒药。”
安娜把试管立起，放上调配台，虚拟影像自动生成，将最中间的内容物展示出来。
放大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粒黑色的种子。
苏灿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他当然认识这东西，这分明是失去活性的团块！
危险，二次暴露可能性正在上升！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机械的警告声。
图像再次放大，影像拉伸到极限，三维视图上是一片拳头大小的不透光黑影。
“我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看了无数切片，终于找到了这个，它在你三角肌附近扎下了根。”
“这东西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能躲过扫描，活性状态图像现实跟正常的肌肉组织一样，费了我好大的功夫才找到制服它的办法。”
保险丝即将熔断，这种时候云吞为什么还没有反应？
“试了很多材料，这个状态下它对鲜血依然非常敏感，而且不只是人类的血，我实验的所有物种它都来者不拒。”
“至于防护性，不管怎么试它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哪怕上强酸也毫无作用。”
“我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该怎么称呼这东西，姑且就叫它黑影。”
安娜抬起头，苏灿瞬间败退于对方看穿一切的目光。
“这东西……”下意识的选择避开，可惜对方更加逼近。
“你还想藏么？如果我估计的没错，这东西才是你左臂会变异的罪魁祸首！”
“这东西饱饮鲜血后往里面随便丢一块金属，它都能把自己形变成无限趋近的密度和材质，只是持续的时间非常短。”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这是什么？等它在你体内呆得够久增生的够多了，你有可能会被它整个活吞哟？”
超级严肃的话题，却突然来了一点俏皮。
名为安娜的医科圣手非常懂得拉扯的奥秘，一张一弛进退有度，绝不会轻易放过机会。
要叫云吞么？算了，这家伙最近一直没反应，真呼唤了估计也不会理他。
不行，还得再忍忍，这里打一手迂回避战吧。
“我想说的是，这东西我认识，你也没猜错，那些特异之处都是拜它所赐！”
“算是我想藏起来的底牌吧，至少现阶段它还是非常好用的工具。”
他用的人称代词是它，表述是工具，也不知道这一手误导射击能不能起到效果。
安娜的大眼睛纹丝不动，站在那里，脸上全是“我就静静看你怎么演下去”，浓厚的戏谑神情。
“我没说谎！剩下的，你得再给我点时间考虑清楚！”又一次溃退，在这头狐狸面前，苏灿还是有点嫩，只能匆忙撤离战场。
白大褂潇洒转身，不置可否，从冷藏柜里又取出一瓶药水，重重放进他手心。
青葱玉指点住他的左臂，沿着静脉血管一路向上，最终停在肩窝打着转。
温柔的声线犹如微风拂面，贴着耳边说出却是最冷酷无情的死亡威胁。
“正如你刚才说的那样，你也躲不掉的！研究完这东西后，我把给你和它准备的专属针剂也调制好了！”
“如果哪天，你过线了，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静静地看着你闭上眼睛，等你心脏彻底停跳，我再考虑要不要把你收藏起来。多个大体老师也不赖，还是个超级稀有，独一无二的款式！”
“千万别做那些要在这里陪我一辈子的事哟？”
说完一推苏灿的脖子，示意他赶紧下来，别总是占着地方。
女医生回到内室，最后给他留下两句医嘱。
“你想强行激活就扎那东西，你手上那瓶是让它乖乖听话的法宝，别浪费！每次使用至少要喝掉一半，后续出货了我会通知你的！”
苏灿看着对方头也不回，潇洒的转身离去，不得不再次感叹道。
安娜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夸张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