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白毛团子被奴仆抱了起来，整个狐狸悬在空中张牙舞爪，不停地对着烟行波龇牙咧嘴。
不过在奴仆看来，就是狐狸不停对着自家公子龇牙，吓得赶紧抱了下去，恐怕惹了自家主子的眼。
这狐狸野性难驯，但又是公子抱回来的，一时之间院子里面的人也不知如何处理，只能将将养着，时时看护着。
苏慎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当时允许那只狐狸进院子还是因为烟行波，他一个大男人可没有什么多余的慈悲心。
倒是烟行波回头看了几眼，不过由于公子就站在面前，她看见苏慎的面色，也只好咽下了口中的话，扯了扯青年的衣袖，微微仰着头看对方。
“公子，你是要去书房吗？”
平日里公子无事，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书房里，偶尔等天气阴凉一些才会陪着她在院子的大树下乘凉。
也是因为那一棵百年大树，撑起的树叶和枝干几乎遮住了大半个院子，让整个院落都是凉爽的，特别是在炎热之时，凉意就越发明显。
院子里那些奴仆都喜欢待在树荫下乘凉，他们不像主子，能坐在有冰盆的屋里，一旦到了夏天，身体就止不住得流汗，不消片刻，身上的衣衫就会湿透，身上难免会有异味。
他们怕惹了主子的厌弃免不了要去更衣，一天换两三件内衫，对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来说可是麻烦的很。
苏慎点了点头，笼罩在衣袖下的手却漫不经心地勾住了烟行波扯着他衣袖的手，然后顺势握在了手中。
比起他的手，少女的手却冰凉了许多，在夏日摸起来也像一块冷玉一般。
猝不及防，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这股冷意。
在那些奴仆离远了一些后，他才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嘴唇，“走吧，一起去。”
烟行波倒有些不太像动弹，她想去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躺着了。
树干巨大，叶片笼罩，她躺在上面像是在黄昏时分一样，容易让鬼模糊掉时间。
苏慎牵着小姑娘已经转身，向书房那边走去，语气淡淡接着说道，“我让管事们从城中的书店中买了一些游记回来，你可以看一看，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以后还是别看了。”
尽管青年的语气很轻，甚至面上的神情也称得上寡淡，可是烟行波却感觉到了一股少有的威慑力，让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想要听从对方的安排。
于是恍然答应之后，烟行波也忍不住反悔起来。
小姑娘有反悔的权利，毕竟她还小，至少在烟行波的世界中，她觉得自己还算没有羁绊，并没有专属某一人的意思，于是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晃了晃苏慎的手，软言软语地向旁边的这个男人撒娇。
这个世界天大地大，不过她最大。
“公子，公子，我不想看那些晦涩的地方游记，你把那些话本子还给院子里的姐姐们吧。”
这也是烟行波刚才在等候苏慎时才知道的，公子一大清早除了等候从城中来的成衣匠和绣娘们，还吩咐福源把院子里丫鬟们的屋子都搜了一遍，把那些话本子都给收走了，所以她过去时一本都没有翻到，还看见几个丫鬟惴惴不安，生怕因为这几本话本子惹了主子的厌弃，被赶了出去。
对于她们来说，奴身尚在，被赶了出去也就是重新流落到人牙子手里，之后也不定有什么下场，后面到的人家还不一定有现在主子待她们好。
人是一种惧怕未来的物种，因为她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这种未知让他们恐惧和不安。
青年轻飘飘地看了身侧的小姑娘一眼，他的指腹在小姑娘的手背上轻轻划过，比起其他的触感，他感受更多的是润滑的冰凉。
“新制的夏衣不要了？”
烟行波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公子这是在威胁她。
苏慎却是缓缓笑了。
面前的小姑娘长的很好看，说不出的好看，只是眉眼间惯常是一股懒散到了冷感的无所谓和稚气，现在这一瞪眼倒多了一股活力。
他手指摸了摸小姑娘手的虎口处，像是在安慰，又或者是在逗弄。
烟行波咬了咬牙，觉得等过几日夏衣就要到了，到时候自己再反悔不迟，衣裳拿到手了再去缠公子几回，公子温和，对她的要求一般都会答应的，就像至少她想要出去玩一样。
“走吧，管事找来的几本游记都是家中姊妹们喜欢看的，并不晦涩，打发时间尚可。”苏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等过几日我带你去城中书店逛一逛，到时候想买些什么书行波可以自己去选。”
烟行波的注意力被这句话吸引，她眨了眨眼，跟着苏慎进了书房，坐在往常的位置，因为苏慎这句话引起的喜悦平静下来不少，才好奇地托着下巴问道，“公子进城是有事情要办吗？”
苏慎坐在他对面，正在整理褶皱的衣袖，拿起放在案桌上看了一半的书，“你不是一直想去城中玩耍？”
烟行波眼睛亮了起来：“公子是为了我？”
苏慎低眉垂眼，外面的光洒进来，有部分落在他的脸上多了一份通透的温和：“过几日城中有个小节，白日里也会热闹不少，东西市都会开市，到时候带你去玩一玩。”
“公子真好。”烟行波手捧着脸笑眯眯道，一双眼睛一直看着青年。
苏慎也注意到了，不过并不在意，他拿起一旁的石砚和石墨，一副准备要研磨的姿态，基本上每天他都会留出一个时辰来练字，主要是静心，自小身体不好，容易生出负面情绪，练字能让他的心静下来。
不过自从身边跟了烟行波，他怕惹下人多猜测，于是书房中就没有留人，于是这种惯常下人做的事就落在了自己手中。
烟行波也跟了苏慎一段时间，起初也好奇磨墨这种事情，动过几次手，后来就觉得无趣了，再也没有动过手。
大多时候她只坐在一旁，睁着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对方的动作，单是简单的挽袖磨墨动作，公子做起来都有一股难言的恣意随意，她每次都看的愣神。
不过，这次苏慎持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后，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趴在案桌上的小姑娘一眼，白日于阳光下她的面容呈现出透明质感，像是虚假的梦境，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他没忍住停下了笔，目光落在那双被日光缠绕的眼眸上，轻轻问了一句，“在看什么？”
少女似乎笑了一下：“看公子好看。”
苏慎也笑了，觉得眼前小姑娘虽然是个女鬼但也还是个小孩子，还留于表面，被人的面皮所蛊惑。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又或者是因为他面上不在意的笑容，引得烟行波坐了起来，探头看了一眼他面上的纸张，又收回了视线。
同时说道，“公子好看，我见之欢喜。”
对上苏慎的目光，烟行波还笑了笑，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羞涩。
而苏慎却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般平静。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女孩在他的面前说：因为公子长的好看，我看见了便觉得欢喜。
太过摄人。
他觉得平日里那颗跳动的缓慢而又平静的心脏像是在鼓鼓作响，犹如天边雷鸣电闪，声声不绝。
最后，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那一瞬间心中的悸动尚且存在，青年用略微有些冰凉的手亲昵地摸了摸少女的眼尾，说道，“走吧，该是用午食的时间了，我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菜。”
烟行波嗯了一声，蹭了蹭苏慎留在她面上的手，然后才高兴地站了起来，立在一旁慢慢等待苏慎把桌面上的东西整理好。
好像在很久之前，她也这么等待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