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城中的绣娘和成衣匠第二天一大早就乘着马车来到了庄子。
这时天色还早着很，烟行波估计他们是今天的第一批客户，最早的一趟，基本上她和公子吃完早食不久后他们就来到了院子。
一共来了三个人。
她们带着一大堆东西进了院子，被管事安排在一个客房中。
其实这三位娘子也很疑惑，他们之前可没有听过京郊还有这么一户人家，而且过去找他们的下人拿的还是苏府的帖子。
像是这些大户人家的娘子们要做衣裳一般都是让自家的丫鬟或者是手下坊中的绣娘们做的，基本上很少雇佣他们这些城中的成衣匠和绣娘，也是为了避嫌，觉得不体面。
不过，他们也有不少贵人客户，都是私底下要保密的。
所以她们乘着马车根据帖子的地址来到了这里都还有些疑问，特别是见到苏慎时这份惊讶和疑惑才到达了巅峰。
这是第一次有公子找她们制衣，毕竟往常找她们上门地也多是贵人家的夫人们。
于是三位妇人在看见苏慎的那一刻就露出了些许惊讶，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对着苏慎行了礼。
在片刻的迟疑后，其中一位妇人等了一会儿后见没有人再过来不由看了一眼门外出了声，“请问公子，是府上的哪位娘子要制衣？”
这制衣总要知道穿衣之人的尺寸，她们今日上门正是为此而来，可等到现在，也就看见了院子外面的几个粗使仆妇，连个稍微长的好看一点的丫鬟都没看见。
苏慎坐在了主座上，烟行波跟在他的身边，她一侧过头就看见一旁的桌上摆放着一本册子，不由得趴在桌面上好奇地打量了片刻。
总觉得这本册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可因为有外人在这里，她也不好太过放肆，直接打开，要不然吓着旁人倒还好说，让公子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制衣之人的尺寸已经写在册上。”苏慎垂下眉眼淡淡地说道。
除此之外不再多说一句。
那三位妇人见此对视一眼，也抿下了自己的话。
这城中贵族太多，有的后院中隐私不断，他们这些制衣的绣娘能在城中立命，出入贵人的后院，自是聪明之人，闭上了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不该她们看和听得的事情，她们绝不留心，要不然最后祸及家人。
“那料子呢？”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一位妇人瞥了一眼旁边的随从娘子，笑着说道，“这几日坊中新染了一些料子，颜色鲜艳且透气，城中的娘子们都很喜欢，公子要不要也看一看？”
她们这次出来带了不少料子，都是贵重的，如果能卖出去，也能赚一大笔。
不过——
妇人目光在上座的青年面上轻轻掠过，又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眉眼，最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掩藏住心底的想法。
她们只是做生意的，至于这生意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她们不做打探，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也好平平安安地完成这番生意。
苏慎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烟行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把最近时兴的料子都拿出来，制几身夏衣，秋衣和冬衣也要做几身，最好是喜庆一点的颜色，绯色最好。”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抿了一口热茶，面上带着浅笑，“这一本册上有绘好的花纹，到时候还要请你们店中最好的绣娘绣上去。”
让其中一人拿过册子递了过来，妇人翻开看了几眼，目光落在那些精细文雅的样子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地看向座上的青年，“公子，这时间上可有要求？”
“夏衣早些拿过来，秋衣和冬衣可以慢些。”苏慎笑着说。
面上看着比城中的那些公子温和不少，笑容却带着那些千年世家该有的清贵，还有疏离。
不管再怎么和气，这出生都会让他们生而俱来的高人一等，这种态度也许他们自己都发现不了。
妇人笑了笑，也并不在意苏慎的这种态度。
城中大小贵族数不清，有名气的公子数十，哪一个不是有脾气的人，苏家钟鸣鼎食，千年豪族，家中出来的人也不外乎如此，如果真的平易近人反而让人惊讶了。
妇人让一旁的一个女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料子，从盒子取出来放在桌上摊开，这些料子都是样子，不过从这一小尺中也可以看出衣料间的光晕。
此时恰好是白日，外面阳光也正盛起来，烟行波俯身歪头，从某一个角度还可以看出这些衣料在阳光下闪现处异样的碎芒。
“这些都是时下时兴的一些料子，还有一些也都是适合小娘子们穿的，公子看看，选哪几匹制衣。”
原本她还以为会有小娘子在的，这些都是准备给制衣的娘子或者妇人看的，想不到到了此地才发现是位公子在这里，可是该做的还是要做的，要不然到时制出的成衣拿出来这位公子不满意就糟糕了。
不过世家公子虽然自小在穿着方面颇为讲究，也被教导过，但他们应该不会对衣料有所了解，顶多对形制和礼仪知晓地多一些，也就是在什么场合该穿什么衣服，身上佩戴什么配饰，还有所用的香料有没有忌讳。
因此，妇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一边对这位公子介绍这些料子，时不时地说一句哪些料子比较适合小娘子，哪些娘子比较适合妇人，考虑得十分周全。
“小娘子要制夏衣的话，拿这几匹料子也够穿了。”
实则是今年的夏天比往年短了许多，天气逐渐凉爽下来，这意味着大半个夏季已经过去了。
所以夏衣没必要制地太多，四五套也够换洗用了，不过因为面前这位公子递过去的是苏家的帖子，料想家中应该不缺这些银两，妇人只略略说了一两句，也是怕惹怒了贵人。
苏慎站在一侧听着，对方话音落了后，他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低沉的听不出情绪的一声嗯让妇人不由用余光去打量对方的神情，可青年神情太过浅淡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在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前妇人已经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打量。
烟行波也注意到了那位妇人的打量，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甚至没有多想，她只是看着桌面上的那些布料，然后指着自己喜欢的几匹对着苏慎歪着头笑了笑。
“公子，我喜欢这几种。”
苏慎面色不动，像是并没有听见一般，烟行波也没有在意，她知道公子听见了，于是又看了看桌上的那些锦衣后觉得无聊了才从桌边走开，还不由瞥了几眼妇人手中的册子。
她想起来了，之前看见过几次，公子数次作画都是在这本册子上，原先还以为是在画些什么别的东西，上面多是花卉图案，她也看不懂识不出，现在想来是公子给她在画图样子。
剩下的也不需要烟行波在场，基本上苏慎包办了，要制什么样式的衣裳还有衣裳上的图案，苏慎基本上是有诸多要求，精细到图案在衣裳上的部位，甚至在不同光线下应该呈现的模样，弄的极为成衣匠和绣娘都有些咋舌不已，她们是还未见过如此这般、在这衣裳上比一些贵妇人还严苛的公子。
烟行波坐在一旁听了许久，起先还有些好奇，觉得有趣，过了一刻钟，就坐不下了，觉得不就是一件衣裳嘛，哪里来的那么多要求。
于是坐了一会儿，就飘出了屋子。
苏慎抬起头看了一眼。
旁边的妇人也察觉到了面前这位公子的走神，不由得问了一句，“公子，怎么了？”
苏慎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妇人的问题，而是快速地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之后，就让福源送这三个人出府。
等他出门时就看见坐在书房那扇窗棂上，逗着白毛狐狸的少女。
小姑娘腿放在窗下来回晃悠，时不时地踢一下白毛团子的头顶，气的那只小狐狸龇牙咧嘴，然后发出笑声，眼睛都成了月牙，看起来十分开心。
旁边看守那只白毛狐狸的奴仆还以为是狐狸在爬墙玩，时不时地看几眼，也没有多想。
苏慎站在原地没有动。
在外面奴仆出声前，坐在窗棂上的少女看见了他的身影，笑着唤了一声公子，然后从窗棂上跳了下来，还踢了那只狐狸一脚，才向苏慎这边飘过来。
“公子，她们走了？”
“嗯。”苏慎点点头，目光落在烟行波身后的那只小狐狸身上，白毛狐狸腹部还缠着布条子，隐约可以看见一丝猩红色。
烟行波飘到苏慎身旁，手不自觉地牵扯住对方的一角衣袖，眯着眼笑了笑。
“公子待我真好。”
她知道现在的那些世家公子自持身份，虽然爱护家中姊妹亲人，也不会在制衣这些小事上大费功夫，只有公子才这么仔细认真，就连衣料也亲自一一看过，生怕出了差错。
烟行波说着话时，身后的那只白毛狐狸也看见了苏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看见苏慎时明显亮了几分，哒哒地就要跑过来，想要吸引苏慎的注意。
她看见了不由咬咬牙。
装作不知道一样动了动脚，在对方的小脑袋上踢了一下，直接踢的那只白毛团子在青石板上向后面滚了好几圈，一直滚到那个看护它的奴仆的身前。
狐狸一族，天生天养，修炼了不知多少年才成了精，有了灵智，可它们这一族也都有一个不好的毛病，好色。
不管男色还是女色，只要看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了。
因此，狐狸精这一族死在情这一字上的也格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