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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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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苏雾病得昏昏沉沉,但她担心魏深去而复返,强撑着精神一宿未敢阖眼。

    云桃在天亮的时候才回来,她的蓑衣湿透了,但怀里护着两包草药。是她运气好,冒着大雨寻到了一个农户家,那家恰好有治风寒的药,她买了来,紧赶慢赶,仍旧天亮才回到驿站。

    苏雾已经烧了一夜,看东西都看不太清楚了。云桃见状,匆匆为她熬好药,一碗药下去,苏雾的脸色缓和不少,随后便紧紧拽着云桃的手,一头睡了过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劈里啪啦,不知何时才能停。云桃撑了一会儿,也撑不住了,便歪在苏雾身边,和她一起沉沉地睡过去。

    后来,不知多久,雨声停了,外面的天色亮了起来。

    乌云终于散了,积聚一整夜的雨水顺着驿站沟渠往外汩汩淌去,她们房间的门,被静静推了开。

    魏深走了进来。

    两人还在睡着,苏雾苍白的面颊半张蒙在被褥中,长发贴在她的鬓边,露出的额头紧皱着。

    魏深听着她的呼吸声,瞧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外面的光亮越来越盛,他才转身,退到门口,敲响了门。

    木质的门扉被敲响,还发出年久失修的咯吱声,苏雾顷刻睁开了眼。

    她先看了眼身边的云桃,才虚弱地撑着手臂,往门口看去。见又是魏深,她蹙起眉。

    魏深此时却是规矩地朝她行礼:“苏大小姐,雨停了,我们该启程了。”

    言罢,未等她驱赶,他垂首退了下去。

    苏雾揉着头疼欲裂的额角,轻轻拍向云桃:“云桃,起来了。”

    两刻钟后,她们草草收拾好,再次上了回京的马车。

    昨日一场大雨,将整个天地冲洗了一遍,垂帘晃动,四处都是扑鼻的青草泥土味道。云桃昨夜奔波了一整宿,不知不觉又沉沉睡了过去。苏雾将斗篷轻轻覆在她的身上,挑开垂帘,往外看了一眼。

    魏深正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马车旁。

    苏雾看了他一会儿,不着痕迹地松开垂帘,阖眸倚向车壁。

    晌午的时候,终于入了京。

    城门大开,半醒半睡间,苏雾终于松了口气。

    但她一时醒不过来了,许是云桃给她的药药效过了,那早上被按下去的热度又滚了上来,她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挑起了马车的垂帘,将她抱了下去。

    她颠簸着,做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梦。

    再醒来的时候,竟又是晚上了。

    四下掌着灯,屋中是一片暖黄色的光晕。雕花镂空的窗扉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隐约能听见外面湖水摇晃的声音。

    苏雾偏头,盯向悬在一隅的八角宫灯。

    这里竟不是苏府,而是宫中的书心居。

    她怎么会来这儿?

    苏雾扶着床帐,吃力地坐起来。

    身上的烧终于退了,但大病一场,她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好不容易坐起来,脑中眩晕一阵袭来,她一时摇晃,忽然有人一把撑住了她。

    那人手指修长,掌心宽大,内里覆着一层茧子。苏雾抬眸看去,对上了谢淮安沉静的一双眼。

    她抿着唇,挣开了他的手,自己撑着身子倚在床帐上。

    “我怎么会在宫里?”她冷淡地开了口,声音沙哑。

    谢淮安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温和道:“你晕倒了,彼时离苏府太远,我便将你带进了宫中。”

    如今大宁宫无主,谢淮安手握着权势,出入皇宫毫无拘束。更何况,他野心从未停歇,待到除去赵长宴,那皇位便是他的,这皇宫也会属于他。

    而现下朝中震荡,整个大宁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自然无人敢置喙谢淮安一句,所以谢淮安能够随意进出皇宫,大宁宫已成了他独占的领域。

    苏雾自然知晓这些因由,她沉声道:“我要回苏府。”

    她踉跄着要下榻,谢淮安却忽然攫住她的肩膀,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尚在病中,不便走动。在宫中又何妨,盛太医也留在了这儿,他能随时照顾你。”

    苏雾冷冷一笑:“盛太医医得好我的病,却医不好我的信任,留在出尔反尔之人身边,我怕是要日日难安。”

    她这般说了,谢淮安的双眸依旧沉静地看着她,不起一丝波澜。

    他平和道:“我从未应过你。”

    苏雾牙齿咬紧,攥紧掌下的被衾。

    谢淮安又道:“你既然已经从燕西回来,也该知道,他也不会应你。”

    苏雾抬起眼睛。病了一天一夜,她的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愈发衬得她的睫毛浓长,瞳仁漆黑明亮。

    她道:“你猜错了,赵长宴答应了我。”

    谢淮安一怔,像是惊讶,又像是恍惚。

    晚风和着湿气,从开着的窗扉中吹起来,三角高桌上的一盏烛火晃了晃,谢淮安的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许久,他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紧紧阖上了窗扉。

    风止了,他转身,缓缓道:“但我不能退。”

    苏雾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的身影高大,就那样站在窗扉下,整个人仿佛被阴影围裹。

    苏雾不由问他:“为什么?”

    谢淮安无声地看着她,并未回答。

    苏雾禁不住,又要问些什么,可她大病方愈,嗓子干哑得厉害,一时没忍住,竟止不住咳了出来。

    谢淮安拧眉,走到桌旁给她倒了一盏温水,快步递到她的手中。

    苏雾咳得面色绯红,她未客气,接过仰头喝了下去。

    一盏温水悉数入口,喉咙舒服不少,她不再咳嗽,也渐渐冷静下来。

    谢淮安这般缄默,必有她不知晓的因由,她不能急,也急不得。

    于是苏雾平息着,将空了的杯盏递给谢淮安,便拥着被褥,不再说话。

    她在思量,谢淮安也在打量她。

    生了这一场病,又因为心事重重,她看起来比从前憔悴不少,整个人显得分外孱弱。

    谢淮安帮她掖了掖被角,开口换了话题。

    “这场风寒来得比往日严重,这番随着赤炎军回京,让你受累了。”

    他一提到赤炎军,苏雾蓦地将魏深想了起来。

    她一直在警惕着他,如今谢淮安提出来,她自然不会为他遮掩。

    于是苏雾道:“不是因赤炎军,是因您的那位心腹受累。”

    谢淮安皱眉:“魏深?他如何了?”

    苏雾冷淡一笑。

    “并未如何,只是在我病重之时,那位魏统领,要留在我房中胁迫我罢了。”

    谢淮安的容色倏然沉下来。

    苏雾见他神色,慢慢道:“大人也不必担忧,我并未受他胁迫。只是他竟不顾您的脸面,将祸心昭之于外,这般人要不要继续成为您的心腹,还望大人三思。”

    三万赤炎军回京,声势浩大。

    魏深忙碌了一整日,待全部安置妥当后,已是后半夜。

    他卸下兵甲,换上一身深色常服,走到军营入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谢淮安正立在前方。

    他穿着一身墨色软甲,披着莲青鹤氅,袖摆上的烈火图腾在夜晚闪着幽芒。飞翎正提着一盏灯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微弱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魏深脚步顿住,蓦地,垂首笑道:“大人,您回来了。”

    谢淮安看着他脸上恭顺的笑意,却道:“她说的是真的?”

    魏深心中一紧,但他面上不显,只缓缓抬起头,温顺地问道:“大人说的是?”

    夜风吹动,谢淮安缓缓走到他的眼前。

    他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苏雾说的是不是真的。”

    魏深眉眼敛下,将眼底的情绪密不透风地遮了起来。半晌,他道:“回京途中属下和苏大小姐产生了些误会,事情并不是苏大小姐说的那样,若大人愿意,属下愿将那夜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您。”

    谢淮安却道:“我只问你,她让你离开时,你离开了吗。”

    魏深笑着道:“起初属下担忧苏大小姐的病,没有离开。但后来见苏大小姐误会属下了,属下便即刻离开了。”

    他笑得恭顺,说话时又十分从容,仿佛他和苏雾之间,确实是个误会。

    谢淮安看了他许久,莲青色的鹤氅在夜风中晃动,渐渐的,覆满了凌厉。

    他像是平静地开了口:“废一只手臂,若有下次,领死。”

    言罢,他走过他,高大的身影往营中走去。

    魏深停在原地。

    晚风沁凉,他脸上的笑意没有消散,也不知多久,他回身道:“属下遵命。”

    随即,他拿出腰间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在了左手筋脉上。

    筋脉断,对习武之人说,整条胳膊便是废了。

    鲜血的腥味在夜空中浮动,飞翎看着他的手臂,于心不忍,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递给他,随后脚步匆匆地追上谢淮安。

    在魏深听不见的地方,飞翎小声开口:“大人,兴许就是个误会呢,魏统领跟了您这么多年,他和您的情分在这里”

    谢淮安却缓声打断他:“若不是他跟我这么多年,我今日就会要他的命。”

    他声音极冷,没有一丝起伏。飞翎心中一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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