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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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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果然一直都疑心她。

    苏雾心中情绪翻涌,面上竟愈发地冷静:“我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赵长宴的手微微用力,冰凉的指尖捏住她下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声音很低,这句话,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苏雾撇过头,挣开他的指尖,阖上了眼睛。

    赵长宴望着落空的手指,缓缓直起身子。

    “我不会如你所愿。”

    他往房间外走去,又似笑非笑道:“你也不会死。”

    门扉轻轻阖上,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

    苏雾睁开眼睛。

    床帐上刺绣的交颈鸳鸯栩栩如生,映入进她的眸中。

    她盯了片刻,握在被褥下的手越攥越紧。

    所以,她还是无法和离吗?

    苏雾回忆着赵长宴的神情,从枕头底下掏出黑色的瓷瓶,在手中无意识地捏着,随即,她缓缓摇了摇头。

    不对。

    如果知晓她服了药,赵长宴不该是这样。

    至少,他会先将药找出来,将她的病彻底治好再说。

    但是他并没有搜找。

    难道,盛仁并没有确诊出她服了药物,或者说,赵长宴还不知道她服了药吗?

    若是如此,那方才的话,他是在试探?

    想到这些,苏雾眉眼一凛。

    那如今她更不能退让了。

    她不敢保证她的猜测是对的,但事已至此,她已破釜沉舟,不能放弃。

    她要接着赌。

    赌赵长宴怕她死。

    赌赵长宴不敢不信她。

    一连三天,苏雾的“病”愈发严重。

    是药三分毒,她的脸色日渐憔悴,身子极快地消瘦下去,原本还能清醒几个时辰,到了如今,几乎总是在昏睡。

    昏睡的时候多了,便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这一日,她梦到自己回家了。

    两居室的地板擦得锃明,明亮的窗户全开着,白色的星星纱帘随风扬动。

    魏老师正拎着浇水壶,往飘窗上的绿萝里浇水。

    她好像是刚下班,在玄关脱掉五公分的高跟鞋,揉着肚子喊:“妈,饿死我了,什么时候吃饭?”

    魏老师浇完最后一滴水,才一脸幽怨地望着她:“还知道回来呀?”

    她嘿嘿一笑,将身上的风衣扔在衣架上,一把搂着魏老师圆滚滚的腰,撒娇道:“不就是出差了三天嘛,都是工作要求,我也没办法呀。妈,你锅里炖的什么,好香啊”

    魏老师嗔她一眼,絮叨道:“就知道转移话题,妈说了多少遍了,别总想着工作工作,有空要多和男孩子去约会,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好时候”

    魏老师又开始了。

    她揉着起茧子的耳朵,嚷嚷道:“妈,妈,锅里到底是什么好吃的,我先去盛一碗啊。”

    说着,她一头扎进了厨房,隔着推拉门,魏老师在外面无奈地叉起腰:“臭丫头。”

    她在厨房里听到,偷偷一笑。

    不一会儿,魏老师走了进来,看着她笨手笨脚地盛汤,将她撵出了厨房:“我来吧,你先去洗手,然后去餐桌旁等着。”

    “遵命!”她笑着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有一面偌大的镜子,缀着三边小灯,她哼着歌曲洗完手,抬头的时候,顿了顿。

    镜子中是一张脸,苍白的病容,毫无血色,一头黑发长及腰肢,耳上坠着两个白惨惨的玉坠儿。

    这不是她的脸。

    虽然这张脸和她很像。

    她怔怔地想。身后忽然传来惊叫,她猛然回头。

    只见魏老师拿着白瓷汤勺,惊恐地望着她:“你你是谁我女儿呢,我女儿”

    她说着,一口气上不来,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白瓷汤勺落地,碎片四溅。

    “妈!”

    “妈”苏雾手臂微颤,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烟青色的帷帐,刺绣着云雾和鸳鸯。

    她微微喘息着,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

    还好是一场梦,不知道魏老师现在如何了。

    尽管系统告诉过她,在她穿进书里这段时间,现代的时间是暂停的,但她仍旧挂念着魏老师。

    她一定要早点回到魏老师身边。

    她怔怔想着,帷帐外面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嫂嫂,你醒了吗?”

    是赵娉婷。

    苏雾撩开垂帘,声音有些嘶哑:“你怎么来了?”

    赵娉婷急忙接过她手里的垂帘,将它挂在一旁,才柔声回道:“我挂念嫂嫂身体,听闻嫂嫂最近病得很重,我实在放心不下。”

    她关切地望着她,眼神中的担忧不似作假。

    苏雾淡淡一笑:“殿下怎么样了?”

    “兄长的病已经大好了,”赵娉婷帮她掩了掩被角,“方才兄长还在这守着你呢。”

    苏雾似笑非笑地垂下眼帘。

    “难怪你在这儿。”

    “嫂嫂说什么?”苏雾的声音有些低,赵娉婷并没有听清。

    “没什么,坐吧。”

    “我不累。”赵娉婷腼腆地一笑,顺手拿起一旁的木梳,轻声道,“嫂嫂躺了多日,头发都乱了,我帮嫂嫂梳梳头吧。”

    “好。”

    见她恹恹地应了,赵娉婷便拿着梳子,微笑着帮她梳理头发。

    她的动作很轻柔,梳齿穿过乌黑的发,不疼,甚至还有些舒服。

    苏雾困倦地阖上眼。

    赵娉婷低语道:“嫂嫂若是困了,就再睡会儿吧。”

    她手下的动作不停,十分有耐心地将苏雾一头青丝梳理整齐。苏雾的头发又厚又长,赵娉婷梳理完了,帮她将头发拢在枕旁,忽然,她的指尖一顿。

    “嫂嫂,这是什么?”

    苏雾睁开眼。

    赵娉婷从她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瓷瓶——这是陈汲给她的药,她这几日都在吃啵啵着,已经所剩无几。

    苏雾平静地朝她伸出手:“没什么,给我。”

    赵娉婷却径自打开了瓷瓶,轻轻一晃。

    里面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只有零星几个,从松动的瓶口,不难看出这药被人时常服用。

    赵娉婷讶然地望着苏雾:“这不是王大夫开的药,嫂嫂为什么吃这个?”

    苏雾的手还在伸着,说话却没了耐心,只冷冷地重复一遍:“给我。”

    她的语气着实算不上好。

    然而一贯听话的赵娉婷,头一次不会看脸色,只攥着瓷瓶:“嫂嫂,药不能乱吃,我得去问问大夫”她说着,就往外走,顺便喃喃道,“王大夫好像已经离府了,我还是先去找兄长吧。”

    “你站住。”

    赵娉婷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语气有些委屈:“嫂嫂,娉婷是在关心你。”

    苏雾的耐心终于彻底瓦解了。

    她嘲讽地一笑:“你最好别去,这药对我有害,但对你,可是大有好处。”

    赵娉婷懵懂地歪着头,轻声问:“嫂嫂什么意思?”

    “取而代之,你不想么?”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赵娉婷脸色骤然变白。

    “娉婷不懂嫂嫂在说什么。”

    苏雾最是厌恶两面三刀的人,事已至此,她也懒得和赵娉婷虚与委蛇,只冷淡道:“别装了。”

    赵娉婷像是被她的话伤了心,豆大泪水登时便在眼眶打转:“娉婷真的不懂,娉婷自认为待嫂嫂至真至诚,嫂嫂为何要这样想我”

    “你若是至真至诚,何苦费劲心思告诉殿下谢淮安的事。”

    赵娉婷攥着瓷瓶的手指泛起一片白,但仍旧委屈地摇头:“娉婷不懂”

    苏雾叹了口气,像是烦了。

    “金陵寺里,只有你认识并见过谢淮安禅房外那把伞,因而也只有你知晓这件事。但是现在殿下却疑心我与谢淮安有染,他必然是知晓了此事,那么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

    赵娉婷沉默半刻,似是忽然想起这件事,匆忙解释道:“这是误会,只是那日大夫说嫂嫂心情郁结,我怕兄长自责,胡乱猜测病因的时候,才不小心说出”

    苏雾听着她的辩解,半笑不笑地乜了她一眼。

    她撑着手肘,缓缓从榻上坐起,一头泼墨般的青丝散在背上,映衬着她苍白的病容,竟显出几分颓靡的美艳。

    她反手拨弄着头发,缓缓道:“你这样关心赵长宴,却总是称呼他为兄长,不觉得别扭吗。”

    赵娉婷一双微垂的眼眸盯着她。

    “实不相瞒,我就是吃了你手里的药,才会假病成这样子。”

    “假病?”

    “对,假病,为了和赵长宴和离。”

    她已经不再称呼赵长宴为殿下。

    赵娉婷吃惊地睁大眼睛,豆大的泪珠不知何时隐回了眼眶。

    半晌,她轻声问:“为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你该关心的是,”苏雾不紧不慢道,“我离开了王府,你才有机会不是吗?”

    “我没有这样想过。”

    “你不是爱慕赵长宴吗?”

    陡然被她戳破心中难以启齿的隐秘,赵娉婷下意识地着急否认:“我没有!”

    苏雾瞥她一眼:“你不用怕,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想羞辱你,只是让你帮我。”

    “帮你什么”

    “帮我和离。”

    “我不”

    “先别急着拒绝,”苏雾缓缓道,“你该好好考虑,我若是离开,对你只有好处。”

    “我”赵娉婷声音滞涩,却仍旧摇了摇头,“你离开,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我我根本得不到他的心。”

    苏雾打量着她。

    她这句话,竟是承认了她对赵长宴别有居心。

    迎着苏雾的目光,赵娉婷咬唇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取而代之。”

    “为何?”

    “兄长对你感情至臻,而我和他的关系,便注定”赵娉婷微垂的眼角,忽然落了一滴泪,“我如今的身份是他的妹妹,我无法取代你,这会让人诟病。”

    “那你想?”苏雾迷惑了。

    “我从前想”她捏在瓷瓶上的那只手紧紧攥着,骨节苍白凸出,“若我对你好一些,你会装作瞧不见若是兄长也有心,我对外,一辈子不嫁就是了”

    她说的断断续续,隐藏了不少。

    苏雾反应了半晌,才恍然懂了她的意思。

    赵娉婷,是想偷偷给赵长宴做小,然后让她这个王妃给她遮掩?

    这简直太荒谬了!

    弄懂她的意思,苏雾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目光中的惊诧,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赵娉婷。

    赵娉婷咬着唇畔,她知道自己早晚要将这些隐秘的心思告诉苏雾,却没想到这样快。

    但她也不后悔。

    赵娉婷慢慢走到苏雾面前,将黑色的小瓷瓶双手捧到苏雾面前:“这件事,我会为嫂嫂瞒下来,但我也不会帮嫂嫂。”

    苏雾从她手里拿起,小瓷瓶里的药丸碰着瓷壁,发出轻轻的叮当声。

    她掩下心底的惊诧,忽然道:“我也不会帮你。”

    赵娉婷的手一僵。

    “你和赵长宴会怎样,我不会为你争取,更不会为你遮掩。”苏雾握着手里的瓷瓶,慢慢道,“但是他的心在我这里,我若是不离开,你永远没有机会。”

    赵娉婷捏紧袖摆:“我从没想过要害你,也从没想过让你离开他。”

    “你这样聪明,应当知道,你计划的一切前提,是他能纳了你。”苏雾淡声问,“他能吗?”

    赵娉婷的手绞在一起,脸色煞白。

    “就算他能,到那时候,我不仅不会为你遮掩,还会宣之于众。”苏雾淡声道,“你我姑嫂一场,有句话还是想送与你。你俩并没有真正的血缘,你既喜欢他,应当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伦理的禁忌并非难以逾越。”

    赵娉婷抬起眼睛,有些陌生地望着她。

    她这位嫂嫂,文采斐然,知书达理,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名门闺秀。

    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这些话,却仿佛醍醐灌顶,浇进了她畏缩多年的心。

    “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争取,谁也无法保证,”苏雾回视着她,语气渐渐多了几分蛊惑,“但我的离开,会是你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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