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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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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娉婷失魂落魄地从江清苑走出来。

    白荷担忧地跟在她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和王妃独自待了一会儿,出来就变成这副失了魂魄的样子。

    “小姐,您没事吧?”白荷小声问了一句。

    赵娉婷摇头,脚步却有些踉跄。

    今日的天色不好,浓云滚了多日的天幕,越发的暗沉,像是快要下雪。

    风也起了。

    赵娉婷虚晃着身形,穿过小花园的连廊,扶着廊柱缓缓坐在美人靠上,随即便怔愣不动了。

    白荷担忧地站在她一旁,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小姐,可是王妃跟您说了什么?”

    赵娉婷这次回应她了。她抬起眸子,望着暗沉多日的天空,喃喃道:“她说的对。”

    白荷更是听得一头雾水,她也不好再问一遍,便噤了声,垂首站在一旁。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隐约有河青的声音传来:“殿下,您病还没好全,才刚歇息一会儿,怎么又要去看王妃了”

    河青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似乎并没有人回应他。

    不久,隔着连廊和小花园,赵娉婷看到赵长宴披着单薄的月白色的长衫,正往江清苑走去。

    他病了多日,在这样寒冷的日子,竟只着了一件外衫。冷风吹起,他的衣衫翻飞,底下的身子,越发瘦削孤直。

    赵娉婷望着,方才苏雾的计划便响在了耳畔。

    她攥紧手指,下定了决心。

    于是,她迎着风,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哭声虽然不高,但在风声中格外明显。

    河青追赶赵长宴的脚步一顿,疑惑地望着连廊:“殿下,似乎有人在哭。”

    赵长宴望了一眼。

    这时,赵娉婷哭得梨花带雨,从美人靠上站了起来。

    “是大小姐。”河青惊讶道,“小姐,您不是守在王妃身边吗,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在这里哭?”

    赵娉婷擦干眼底的泪水,泪眼婆娑地望着赵长宴:“兄长,嫂嫂她嫂嫂她”

    赵长宴原本行走的脚步,在听到她提到苏雾时,忽然顿了下来。

    “她怎么了。”

    赵娉婷沿着连廊,踉跄地踏着花园的小径,呜呜咽咽地走到他身旁,才咬着唇畔,艰难道:“嫂嫂,嫂嫂她方才吐血了!”

    她边说边落泪,语气十分惶惑:“嫂嫂吐了好多血,她,她她怕是要不行了!”

    赵长宴瞳孔骤缩,转身往江清苑疾去。

    苏雾已经和云桃通了气,主仆二人刚染红旧衣,就听到外面传来赵娉婷的哭泣声,还有赵长宴的脚步声。

    她没想到赵娉婷动作这么快,急忙将旧衣扔在一旁,躺了下去。

    云桃这几日早已经习惯了苏雾的神神秘秘,她心思简单,又惯来听话,虽然不知道苏雾做这些事的缘由,但仍旧尽职尽责地扮演好。

    于是,她帮苏雾放下帷帐后,便抱着落满“鲜血”的衣裙,哭哭啼啼地往外走。

    一出门,刚巧遇见前来的赵长宴。

    赵长宴的目光落在那满是“鲜血”的旧衣上,脸色一白,快步走了进去。

    身后传来河青惊吓的喊叫:“王妃怎么吐了这么多的血,可有喊大夫?”

    云桃擦着眼泪摇头:“王妃说她要死了,请大夫也是于事无补。”

    赵长宴站在苏雾的床榻前,听到云桃的话,晦暗的眼底,终于闪过慌乱。

    他撩开了垂帘。

    苏雾仿佛和他方才离开时一个样子,仍旧紧闭着眼睛昏睡着,脸色惨白黯淡,眼底青黑一团。

    他轻轻唤了一声:“元元?”

    她却一动不动,只安静地阖着眼。

    不知是昏睡着,还是不愿意见他。

    身后又传来赵娉婷的啜泣:“兄长,嫂嫂到底是为何心情郁结,她怎么这样想不开,兄长,你倒是想想办法,快救救嫂嫂吧”

    赵长宴闷咳一声,胸口忽然漫上绵密的痒意,喉间有些腥甜。

    他咽了下去,朝后面挥了挥手:“你出去。”

    “我不想出去,”赵娉婷被白荷搀着,喃喃道,“我方才见嫂嫂吐了好多好多血,嫂嫂,是不是马上要马上要”

    她说着,脸上泛起惊恐。

    这无声的恐慌,瞬间蔓延了整间屋子,房间里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赵长宴转过头,目光冷得像一道薄刃:“滚。”

    赵娉婷咬着唇畔,啜泣地点头:“兄长,我这就出去,但你一定要救救嫂嫂,只有你能救她你一定要救她”

    她断断续续说着这些话,终于出了房间。

    河青噤着声,缩在角落,恐慌之后,有些难过地望着床榻上的苏雾。

    王妃是个好人,若是死了,殿下会伤心死。他想。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呼啸的冷风吹起枯枝残叶,拍打在紧闭的窗扉上。

    赵长宴冰凉的手指落在苏雾的额头,她的额头,比他的手还要冷。

    他忽然迷茫了。

    他轻声道:“你到底,为何变成这样?”

    这句话,他以前问过。

    像是问她,又像是问他自己。

    他的脑中一遍遍回忆着苏雾从前和他说过的和离的原因,她说他欺瞒她,她说她厌恶他,她说他们的感情不复从前。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欺瞒,她就厌他至极?

    何至于此?

    何至于病得这样严重,甚至严重得过分蹊跷?

    他不明白。

    赵长宴始终想不明白。

    上辈子,苏雾对原来的赵长宴,爱慕至极,在那个赵长宴去世后,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郁郁寡欢。

    这辈子,他成为了赵长宴,他和苏雾成婚后,他认真地扮演着赵长宴,他以为他们的日子是甜蜜的。

    可是,苏雾竟然说厌恶就厌恶了。

    这一切太突然,突然得有些可笑。

    他忽然想,也许她对他厌恶至极,追根究底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是真正的赵长宴吧。

    他的唇角嘲讽地弯起,心中却漫上了隐秘的刺痛来。

    他静静望着阖着眼眸的苏雾,眼前闪过方才那团血染的衣裳。

    她真的要病死了吗?

    赵长宴指尖微颤,摸向她冰凉的脸颊,她的容貌尚未枯槁,但暮气沉沉,已不复往日鲜活明媚的模样。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上辈子她死去的那一天。

    那是个盛夏,她瘦骨嶙峋地躺在猩红色的锦被上,握着他的手,在聒噪的蝉鸣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暮气沉沉的样子。

    外面的寒风越发呼啸,凛冽的风从窗缝中灌进来,发出尖锐怪异的呜声。

    赵长宴像是猛然被惊醒,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能死。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赵长宴握紧手指,终于低哑道:“好,我们和离。”

    言罢,他转身出了房间,往书房走去。

    房间归于安静,苏雾慢慢睁开了眼。

    她成功了吗

    她怔怔地躺着。

    外面的风声,从赵长宴踏出去那一刻,已经小了。她似乎听见了沙沙的声音。

    她歪过头,看到窗纸上透出簌簌的阴影。

    下雪了。

    她在昏沉的房间里安静地看着扑簌簌的雪影,一刻钟后,赵长宴裹着风雪走了进来。

    他凝着她,将手中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张递了过去。

    苏雾接过来,纸张上还沾着浅浅的一层雪花——是和离书。

    “谢殿下放我一条生路。”她的声音也很沙哑。

    赵长宴单薄的月色外衫已是半湿,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沾着冷雪,在眼皮上拉下昏暗的阴影。

    他一言未发,只深深望了一眼那封和离书,转身离去。

    外面风雪肆虐。

    他到底还是放她走了,无论她真病假病。

    他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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