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打工

    训练了一年，两年，甚至还有更久的学员，考试都在这两天结束，成绩当场出来，无数次的训练只为了一场测试。邱明安静的离开了考场，里面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老陈带着一伙人回宾馆。有的兴致冲冲，有的垂头丧气，老陈毫不吝啬的当众夸赞着王栋梁，正如众人所料，毫不意外，他考得非常好，即使是在整个金陵师范大学的所有考生中，他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有些时候，成绩真的是建立在优势上的，方向错了，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事倍功半。邱明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慨，回去的车上，依旧坐着同样的人，只不过看向窗外的心情各自不同。回来的时间很长，回去的时间却很短，眨眼间，那所熟悉的学校就到了，对于体育队的学员来说，这几天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而对于这所学校，依旧像往日般宁静，高一嬉戏打闹，高二双双成对，高三拼命备考。偶尔会有几个熟悉的老师同学碰个面，也会有人安慰邱明，毕竟受伤了，没考好也正常，这或许是最好的答案了。

    又过了些天，班级里来了一些专科院校的招生宣传，此时正逢教育改革，如果小高考中没有不及格的科目，便可以通过单招的方式提前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当然这样的大学仅仅是专科院校。对于邱明这样的班级，认为自己能考上本科的同学寥寥无几。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班级里的学生便走了一大半，很多学生明智的选择了单招渠道提前去心仪的学校参加考试，而且一般去的学生都能被录取，据说是因为生源紧张。正在别人选择学校的时候，邱明还沉浸在体考受挫的失落之中，一个月，两个月，他没有表现出垂头丧气的样子，只是有些郁郁寡欢，不用再去操场上训练了，朝夕相处的体育队师生很少见面了。瞬间，他心中空荡荡的，缺少了些什么呢？没有方向感了。如果他理智一些，随波逐流，像班级里大多数人的选择一样，参加单招考试，读一所专科院校，这是最好的结局吧，老闫也是如此开导他。

    距离高考只剩两个月了。全校师生开始组织起了高考动员大会，校长在台前慷慨激昂的说着，能够改变命运的途径只有一条是最容易的，那就是高考，没有参加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这番话已经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可却点燃了邱明心中的豪气，小高考过来了，体考也参加了，如果放弃了高考，岂不是太遗憾了。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如何呢？时间是紧绷着他神经的一根弦，最后的两个月，他又成为了那个积极分子，早上天不亮奔到了教室，没有开门就在一旁的走廊里背书，晚自习下课依然留在教室用台灯刷题，熄灯号响起，他便带着书回到宿舍继续看一会儿，认真到极致，就是睡觉前把书合上，醒来后脑海里提醒着要继续学习了。一周，一个月，两个月。邱明能做的就是用这段时间将能拿到的分数复习巩固，拿不到的听天由命，唯独英语例外。

    高考来了。如果说中国的孩子什么时候是成人礼，我想高考应该就是最好的成人礼了。邱明又一次住在了安水县的宾馆里，一个房间住四个人，比学校宿舍好多了。有的人即使是在高考的这几天，依旧沉下心来学习，也有的会凑在一起看鬼片，邱明的房间里便是上演着这场画面。你决定不了，你身边的人是什么样子，你能做的是，努力的追逐梦想，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

    三天的考试一闪而过，它没有因为日子的特殊性便会比其他时候漫长一些。仿佛人生也是如此，无论你选择何种方式去过，时间就是这么多。开心也好，悲伤也罢。学校掀起了撕书狂潮，楼梯道，走廊间，宿舍，教室……如果你的书还摆放在课桌前，那你便是对这场解放盛宴的不尊重。十八岁了，邱明已经成年了，他在安水县城里买了第一件商品，一条有宝马标志的腰带。

    回家后的两天，邱明心生厌烦。都是成年人了，呆在家中有什么意思，去找一份工作吧。

    邱明曾在一家护肤品店里买了一些水乳，那个老板娘快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邱明跟她挺聊得来的，便在手机里向她问道：“你那边缺人吗？”

    老板娘回复：“不缺人。”

    邱明说：“我什么都可以做的，而且能做的很好，我以后肯定会很有出息的”。

    老板娘说：“额，可是我这边真的不缺人啊，你再问问别人吧。”

    邱明将想法告诉父亲，邱德才大吵大闹道：“你还去打工，出去打工受苦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缺钱爸给你。”

    “你给我钱？你欠的一屁股债还完了吗？”邱明嗤笑道，不顾邱德才的劝阻，他背起行李踏上了去县城的公交车。

    怎么解决住宿？邱明找到了郭秦，自从他父亲去世后，他便和妈妈还有妹妹住到了县城里，听说这个房子是他大伯送的，邱明那个时候还不觉得亲戚之间送一套房子是什么概念。

    郭秦听到找工作赚钱，一脸的激动，他压在心里的种子长出了苗头。可他的母亲并不支持，年纪小，没受过苦，仿佛整个世界都对这一代少年有着相同的评价。邱明毕竟已经过来了，郭秦的妈妈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说道：“那就去试试看吧，找不到就算了。”晚上，郭秦一家三人加上邱明一同坐在饭桌上，有粥，有馒头，还有热气腾腾的菜，邱明的眼睛有些湿润，这种场景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可惜这里不是他的家，饭后，郭秦兄妹二人和邱明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邱明洗了把脸，然后从包里拿出水乳抹在脸上，郭秦的妹妹一脸诧异的看过来，她没好意思问，邱明也没有解释，那个时候，人的皮肤是天生的，郭秦的妹妹就是如此，面容娇美白皙，眼睛明亮有神，而邱明毛孔粗大，鼻尖长满了黑头。远看，他是一个俊俏小伙，仔细一瞅，邱明的脸上长着让人恶心的玩意，这让他变得敏感。自从跟那位化妆品店的老板娘了解到水乳会改变这些，他就每天坚持，至于效果，并不明显，邱明还试了试每天晚上接半盆水泡脸，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偏方。

    第二天大早，邱明和郭秦出去找工作。工作该怎么找，他们毫无思绪，挨家挨户去碰吧。邱明和郭秦去的第一家是酒楼，在这个县城里能有这样的酒楼已经算是蛮大的产业了，在他们仅有的认知里是这么以为。

    走进门，迎面而来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她问道：“你们想吃些什么？”

    邱明说：“我们想来找工作。”

    女人听后笑了笑说道：“我这里用不到的。”

    邱明急忙说：“为什么啊，我们很能干的。”

    女人摆摆手说道：“你们是刚放暑假的学生吧，我这里是真的不需要人，有点活自己家里人就能忙活完了。”

    邱明说：“我们刚高考完，出来找份工作给自己赚点学费。”

    女人说道：“好事情啊，我儿子跟你们差不多大，刚上大学，要是有适合你们做的活就留着你们了，现在确实没有。”

    邱明说：“那谢谢阿姨，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女人出门送了送，说：“没事没事，我也想以后我儿子出去找工作，别人能善待他，与人为善嘛。”

    经历了这样的对待，邱明他们情绪大涨，对待找工作这样的事情有了更高的积极性。

    走了几条街，去了相似的饭店才发现，竟然没有一处需要人。这时他们已经有些迷了路，邱明抬头向四周看了看，一块写着“圣地雅阁”的醒目发光牌吸引了他，他对郭秦说：“我们进去看看吧”郭秦不太情愿的说：“这种地方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地方，像个娱乐场所，估计我们来到了红灯区。”邱明虽说人生地不熟，但是浑身带着闯劲，他先走了过去，郭秦一看，只好跟了上来。

    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灯光幽暗，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弯弯绕绕，邱明他们拐了几次弯才见到人，大厅里有大小不一的隔间，隔间里摆着一张小桌，三五人坐在一起，旁边有一位穿着黑衣服的服务人员。正当他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时，一位穿黑衣服的工作人员问道：“你们有事情吗？”邱明有些慌张的说道：“我们想来找一份工作。”黑衣人不耐烦的说道：“赶紧滚。”邱明腿颤了一下，如临大赦般的跑开了。

    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听到耳旁传来的喧闹声，他们弯下腰来，大吸了几口气，互相取笑着对方。邱明问道：“刚才那个应该就是赌场吧。”郭秦点了点头，不可思议道：“我们还能跑到赌场里找工作。”思考了片刻，他说道：“安水县里就三家厂，一个是天虹纺纱厂，还有一个千百度，做鞋子的，最后一个是不知名的电子厂，我们去那里碰碰运气吧。”邱明点了点头，心中想道，天虹，或许就是之前父母争吵中老是提到的那个天虹。

    此时天虹正在招一批暑假工。邱明他们赶到工厂时，看到一块小黑板上写着早上八点半到下午五点钟面试。正好来对了地方，邱明他们面露兴奋之色走进了门卫室，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人，有着相同点，青涩的面孔。找工作是需要经历面试的，进入工厂的面试就比较简单了，一位头发有些秃的老头随意问了几个问题，家是哪里的，为什么来工作啊，然后他用手指了几个示意可以留下来，剩下的人不言而喻。邱明被老头指到了，而郭秦却没有位列其中，这样他们多少有些尴尬。如果是郭秦处于这样的境地，他可能为了情义放弃了工作，可如果换做邱明，便不会如此了。邱明只是表现出了略有些无奈的表情，其实他的心里是比较开心的，毕竟找到了工作，而且只有他找到了，郭秦却被刷了下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更优秀一些呢？望了望郭秦肥胖的身子，或许人家不要他也是怕这笨重的模样出不来活吧。邱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上不停地安慰，郭秦情绪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想开了，这家去不了就换一家继续找呗！

    回郭秦家的路上，邱明硬是在郭秦的拉扯下买了几个苹果，说是要感谢阿姨对他的照顾。这一晚他仍要叨扰在郭秦家中，郭秦觉得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邱明不这么认为，他已经在别人家寄人篱下太久了，分外敏感，用老年人的说法，这叫懂得人情世故，可换做郭秦看来，这叫见外。饭桌上，郭秦的妈妈听到了他没找到工作的消息，尤其是一和邱明对比，她脸上难掩着不开心，于是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表哥的汽车美容店缺个人，你去帮帮忙吧，活也不重，还能回家吃饭，要比在工厂里好多了。”郭秦一听，开心的站了起来说道：“那我也找到工作喽。”邱明笑着说道：“恭喜你喽，咱们都有份工作了。”郭秦的妹妹撇嘴道：“老妈帮你找的，还这么开心。”郭秦瞪了他妹妹一眼。

    第二天一大早，邱明拉着行李箱去天虹纺纱厂报道了。天虹的宿舍距离工厂还有两公里的路程，邱明将行李放到宿舍里，见到宿舍，他才觉得学校里住的环境是蛮好的，至少他不会是泥土地面，这个时候，能遇到地面还是泥土的房子已经很少了。床和学校的那种单人床差不多，样子更破旧一些，这好像是一座废弃的工厂，被用来改成员工宿舍，一共三层，门口长满了杂草，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在这里做宿管，大家叫她袁姨。袁姨平时和和气气的，脸上挂着微笑，如沐春风，但是做起事情立起规矩来一点都不含糊，一时半会也没人违反了规定。

    邱明一来二去跟袁姨渐渐熟络起来，遇到便会打个招呼聊上几句。房间里空间挺大，东南西北摆了好几排床，不知是不是宿管袁姨故意安排的，邱明的两位舍友跟他一样，都是刚高考结束来做暑假工的少年，一个叫张凯，个子高瘦，嘴角已经长出了胡须，他复读了一年，所以比正常的高中毕业生大一岁，另一个叫刘珂，模样憨厚老实，话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