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走了

    人为什么会走？老人走了，情有可原，如同新陈代谢，可一条年经鲜活的生命为什么就那么早走了呢？不喜欢这纷扰的生活？还是虚伪的人？亦或是想追求心中的宁静？

    邱德才说：“你小哥就是被人恐吓了，在外面受人欺负了，这才想不开，跑到楼上。”

    邱明理解了，就像他读的初中一样，集体的生活里总有矛盾，他在小学是同学老师眼中的乖宝宝，到了初中，他就要混，邱明挨了很多次打，为了尊严，他选择打架。他看到很多十几岁的孩子，打架打出了血性，打断了腿，打坏了胳膊，也有的打进了劳改局……那踏入了社会，又是什么模样？邱明的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邱德才瞒了很久，邱明连小哥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这么突然的，一个在他十几年生命中陪伴的人影忽的一下消失了，连句告别都没有。邱明想到了他在邱爽旁边唱过“有没有曾告诉你”，邱爽说，你唱歌好听的。踏入了社会后，邱爽来找邱明玩，走在一起邱明就会说道，邱爽你身上的香味好重，我离得这么远还能闻到。邱明又想到了，他在初二期末考试没由来的一阵心痛，像是有一根血管被生生的扯断。

    吴凯旋被开除，宋赞退了学，朱长江也转学了，邱明的朋友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不能丢了尊严。这天，他又和一位同学发生了矛盾，他叫付贵。邱明有句口头禅，“日你大爷”，当邱明跟人聊天或者打闹中吃了点亏，他的嘴里就会冒出这句，总挂着这句话，便惹恼了几个同学，付贵只是一个引子。周五放学，班里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邱明的宿舍，这在下课前就和邱明说过，他也明知道一会儿会有人来宿舍修理他，可邱明不躲，他不像宋硕那种人，宋硕的胆小，别人恐吓他两句他就立马服软。邱明不是，哪怕被打出来了血，他也不想求饶。不一会儿，宿舍里挤满了人，有几个不知情的舍友收拾了书包立马跑开了，也有的在旁边看戏的。宋学峰也在对面，客观的来说，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邱明没找来人帮忙，也不知道找谁，要修理他的还是宋磊的主意。宋学峰站在对面，邱明只是有点心寒，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付贵狠狠地踹了邱明两脚，并放出了狠话，你下次老实点，邱明冷笑了两下，没有说话。然后付贵转身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平头，走路的姿势像打了胜仗的将军，身后的一群人也跟着走了，颇为气派，邱明心中幻想的就是如此，带着一群人打架，横行霸道，可他直到初中毕业也没有这种经历。

    家中的战火随着盖房子这件事而暂时处于和平时期。邱德才退了一步，宋贞芳倒也不好一直揪着他犯得那件傻事而不放，就当长个教训了，充其量宋贞芳会说，赚钱哪有这么容易，一口吃个大胖子，还得一步步来。房子毛坯改好了，地面铺上了水磨石，宋贞芳就急着搬东西进去住了，直到下午，他们才找了电工排了线。线路也是最简单的，有电就行，每个房间连扇门都没装，宋贞芳用着老方法，扯上一块布就当做门了。为了盖这栋楼房，宋贞芳耗费了不少精力，跟隔壁的邻居吵架，争巷口那两分地，邱明也在一旁帮应着宋贞芳，他一米七的个子，声线也有了变化，倒也没让人把他当小孩子。家后的大娘也找了过来，说道：“你们家盖得这么高，我们都没阳光了，小爽走了，我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这番话让宋贞芳没了战斗力，邱明心头也是一颤，后来他们也终于协商好了。大娘在邱爽走后的一两年里，也尝试备孕，可年纪大了，流了两次，也就放弃了。

    自从邱爽走后，大娘还特意从山东找来了风水先生，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两天，风水先生说道：“你们家出此大祸，都是因为厕所盖错了位置啊，厕所不能盖在南边啊！”然后，不到一天，邱明大娘一家就把厕所扒了，盖到了北面。邱德才特意把风水先生请到家里问了问，风水先生看了看说道：“地龙中卧啊，你们家有一条龙盘踞在此，财运早晚自会到来。”邱德才高兴坏了，一手豪气的塞给了风水先生一千块钱。须知，大娘一家把他从山东请过来，也不过花了两千。

    自从邱德才听了风水先生这番话，他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可惜的是，再怎么往上挺，从背后看依然是驼背。邱德才老是对邱明说，我这后背都是跟着你爷爷上山扛石头压坏的，你有我可劲享福喽，我可没让你受过罪。这倒是事实，邱明和邱芮很少去田里种地，他们家也是有地的，不过都是由邱德才和宋贞芳来干，乡里乡亲还说，你们这样太溺爱两个孩子了，邱芮还好，这邱明，早晚要成二流子。邱明可坏的很，一旦有人来他们家借个电话使使，邱明在他们用完后，便说道，给钱给钱，快点给钱，大人是抹不开这情面的，不过也恨得牙痒痒。

    邱德才心想，财运早晚要来，那我如果不迈迈步子，它也找不到我哇！电视新闻上开始争相报告各大富豪在房地产行业中诞生，虽说那些富豪离他遥远，但在邱德才心中，他早已与那些人并列。就在他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一个大馅饼掉在了他面前，镇上房屋规划，准备盖一个丁山小区，市区已经有了一位大老板包下了这个项目，就缺了一个施工队伍。邱德才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关系，和这位老板碰了头，拿下了这个工程。这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盖一个能够让一村子人住的小区可不是一个小事情，那可是要盖上百来套房子的。亲戚们听说了这件事都在认真的给邱德才分析道：“这个活揽不得啊，光工人就要近百人，你哪有这么多钱填进去啊，再说你之前又没做过这种工程，万一老板跑了，你可就翻不了身了。”邱德才不听劝，照他说，你们这些人就是眼红，不待见我挣大钱。

    一旦信了人的鬼话，不撞的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邱德才掉进了钱眼里，他满脑子都想得是挣到了这一笔钱后的样子，没有去想，这房子会不会盖完，能不能卖出去，那村子里的人愿不愿意搬过来住……

    宋贞芳劝了他好一阵子，但看着邱德才不为所动，便下定了决心跟着他一起干了。邱德才也长了记性，这次找来帮忙干活的工人都是自己村子里的，知根知底，少数几个也是隔着几百米远的外村里人，而且他们正值壮年，干起体力活来样样都是一把好手。邱德才明白，揽下这份工程，房子建好前大老板是不会掏出一分钱的，前期要花的钱，工人的生活费，都要自己先垫上，那这个工程越早做完越好，他心里明白着哩。他跟大伙讲，做这个工程，我每天都记你们工分，谁做的多，干好后分的钱就多，谁出力的少，就分不到钱，你们要是想着不出力的，到时候分钱别眼红哇。

    数不清的日夜里，邱明看到他的妈妈宋贞芳每天都在从自己家里到镇上工地奔波，中午跑去给他们做饭，做完饭回家来烧水喂猪，然后再跑回工地，晚上十一二点钟再回到家里来，每天骑着那辆捷安特自行车。有一天，邱明看到宋贞芳的屁股都被磨破了，即便如此，也没见宋贞芳躺下来休息半日。邱明正好相反，即便见到父母这么忙，他也没想着帮忙分担一些，像喂猪这样的活儿，邱明是从来没干过的。不过，邱明倒是去了几次工地，那群工人每天中午都能吃到几块肉，在那个时候，每天都能吃到肉，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毕竟邱德才一家都是敦厚淳朴的人，宋贞芳上街买菜，也总是捎上一大块猪肉。到了周末，她还总是留下那么一小块瘦肉，中午带回家，加点油盐，烧给邱明吃。虽说邱明已经有了一米七的个子，但也没有使唤邱明去做家里的活，照她说，上好学就行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丁山小区的房子从一片空地中慢慢长了起来，先是发了幼芽，再是长出两片嫩叶，紧接着成了树苗，慢慢地，就要开花结果了……

    邱德才把工人们全请到了家中来，备上了好酒好菜，饭桌上，他豪情万丈道：“大伙这段时间都辛苦了，到时候钱你们就放心吧，一分钱都不会少，徐老板过两天就会把钱结了，到时候我再你们每个人工资的基础上，再给你们添上两三千，跟着我小力干，你们就等着数钱吧。”众人一起叫好，并连连恭贺道：“邱老板怕是要发大财喽！”“邱老板啥时候去县里买套房子啊？”“要我说，邱老板你得给自己整辆车，那多气派！”就这么，随着几杯酒下肚，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