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感情

    时间悠悠而去，邱明已经上了初二，他还留在了实验班，只不过被老卜安排到了最后一排。为什么？可能是觉得没救了，邱明的成绩已经由那一百多名变成了三百多名。有一次老卜的课上，邱明锤了他的同桌李丛龙一下，老卜看到后，停下了讲课，严肃的发问：“邱明，你干嘛打旁边同学？”在邱明眼中，这不过是平常的嬉闹，可在老卜的眼中，邱明是害群之马，班级中的小刺头，经常欺负同学。其实在那些班级里的小混混眼中，邱明连做李丛龙的小弟都不配啊，他们暗中在每个班级排了个老大，这个八班就是新来的王丛龙。哦，对了，上了初二，八班重组了，原来的实验班十班被取消，全校十二个年级近一千名学生，只有一百五十来人可以进入实验班，按理说邱明的成绩已经不属于实验班了，可能老卜觉得他还有救吧。这个也是邱明过了好些年后才这么想的，当时的他，一心只认为老卜跟他是对着干的。只有一件事情让他印象深刻，初一临近暑假，学校组织了一场家长会，邱明很重视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人。等到了那天，邱明才知道，能来参加家长会的父母连三分之一都没到。他也有些后悔，可是毕竟从小就灌输了要听老师话的好习惯。他的妈妈过来参加了这次家长会，还和老卜聊得挺投机的。事后，有一次老卜看到邱明又一次上课时和同学打闹，老卜走到他的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跟人家不一样啊，别人的家庭条件好，你不一样啊，你只有通过读书才能改变命运！”邱明挑了挑眉，装作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的内心是抗拒的，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也听到过几次类似的话，每一次，他都非常抗拒。

    实话来说，跟他打闹的那个同学确实挺特别的，他的身上有一种香味。后来，邱明才知道，那是薰衣草香，他衣服上的香味是用洗衣液洗的，邱明像是见了新大陆，原来还有洗衣液这种东西。

    对于学习成绩下降，宋贞芳认为是可以理解的，理解之处就在于邱明有鼻炎，这次的家长会更让宋贞芳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也要治好邱明的鼻炎。桃园有一处私人诊所专门治疗鼻炎，邱明的姐姐邱芮就是在那里治好的，那一次也是宋贞芳带过去的，可她迟迟不想把邱明带过去，这是有原因的。治疗的过程太痛苦了，它是用中草药膏塞在鼻子里，那药膏就像是硫磺，烧的人鼻血直流，痛叫不已。过去宋贞芳一直采用温和的治疗方法，一位远房表叔上门推销一种营养麦粉，据说就可以治疗鼻炎，那位表叔的正式职业是一名教师，所以说出来的话颇让人信服，只是吃了许久，这个麦粉丝毫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神奇。一盒三百多块钱，邱明吃了足足半年，可是不见效果，然后他对这位远房表叔有了抵触，准确的说是怀疑。

    桃园小诊所的中草药膏也没能烧好邱明的鼻炎，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宋贞芳不知从哪里看到一则广告，安水县城的博爱医院有一位医师专门治疗各种鼻炎，宋贞芳带着邱明去试试。这位医师姓张，看了看邱明的鼻子后说道：“他的这种鼻炎叫做额窦炎，常年流鼻涕，而且头痛。”邱明听了连连点头，他就是这种症状。然后张医生说道：“需要做个小手术，你们周三过来吧，回去准备下，注意饮食清淡，保证充足睡眠。”

    手术这天，邱明毫无反应，他对手术的理解只局限于会打麻药，一觉醒来手术就完成了，这个是电视剧里的场景。事实上，这种小手术根本不打麻药，用的是一种微型手术刀切割鼻腔里的脓肿息肉。邱明在一边痛的死去活来，他的浑身颤抖着，宋贞芳在一旁死死地压着他，生怕他动作过大影响手术效果。张医生割除一些脓肉后还给宋贞芳看了看，并说：“就是这些感染的脓息肉，让患者每天都会头痛，流脓黄鼻涕。”宋贞芳在一旁点了点头，手术结束后，张医生让宋贞芳把邱明带到输液室，宋贞芳看着邱明那痛苦而又虚弱不堪的样子，搂着他说道：“我要是能替你受这份罪就好了。”邱明蹲在一角，双手抱身蜷缩着，说不出话来，只是身子不停地颤抖。打点滴前，护士还测了测他的体温。邱明离昏迷前的唯一意识便是这种体温测量仪竟然是放在耳朵边的，从来没见过。

    张医生说，只是一个小手术，他的身体竟然承受不住，太虚弱了，以后要加强锻炼。手术后还需要几天的疗养，这几天每天都要挂水，张医生给邱明配了配药，宋贞芳交完钱，口袋里只剩下一点零钱，她问张医生，“能不能回家挂水，我们住的远，来来回回的跑不方便，你帮我们把挂的水写下来。”张医生帮了这份忙。

    回到家中，宋贞芳带邱明来到了小时候经常看病的小医所，离他的村子只有百来米远，看病的医生邱明叫她兰姑。兰姑看到邱明的鼻子上塞着两团棉花，那棉花一大片都是红的，只有尾末端还是白的。兰姑感叹道：“小时候青霉素皮试都吓的跑的远远地，死活不敢打，现在都能不打麻药做手术了。”宋贞芳把张医生写的单子递给了兰姑，兰姑一边配药一边说道：“毕竟是县城里的医院，用的药都是最好的，我这还是前两天备了一点。”

    一周后，宋贞芳带着邱明去复查，张医生看了看后说道：“基本没啥问题了，那个喷雾剂还是要按时喷两下。”宋贞芳点了点头，低头说了两句感谢的话，正要起身走时，张医生说道：“我看你也有鼻炎的吧，你不治一治吗”宋贞芳笑道：“我这个年纪了，还治它干嘛。”

    对于老卜，邱明内心是尊崇的，一是他渊博的学识，讲起文章和故事能引人心神，二是他真情实意的关心，班级的很多同学都感受过他那刀子嘴豆腐心。小胖子宋硕，因为长期霸占着班级倒数第一，老卜把他放在讲桌旁，小胖子的关系硬啊，在学校排到七八百名，初二分班依旧留了下来，八班一大部分的面孔都是熟悉的，还有几个就是从十班插进来的，有的是十班的尖子生，有的也是在十班走了后门的，跟宋硕一样，关系够硬的差等生。差等生可不全都是小混混，宋硕就不是，虽说体格惊人，但却是个胆小的主，一遇到打架甚至吵闹的事情，他都立马躲得远远地，自从邱明在班级里站稳脚跟如鱼得水后，他就跟宋硕不怎么来往了，甚至有一次，邱明还狐假虎威的恐吓了他一下，让他再也不敢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跟他说话。

    老卜和宋硕是有一段爱恨情仇的。炎热的暑夏，老卜刚走到讲台就说道：“怎么这么重的汗臭味啊。”又用鼻子往左右闻了闻，指了指宋硕，“就是你，你这是几天没洗澡了，同学跟你在一起要顶受多大的压力啊。”他的一番唠叨让宋硕红透了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化解这份尴尬之境。老卜的声腔像是学了戏剧的，一举一止中配合那独有的神情语调就把全班人从嗜睡烦闷中引了出来，只是委屈了宋硕。宋硕是爱打篮球的，身上又爱流汗，那几天不洗澡所积攒的汗臭味确实可以熏死一大片，身边的几个同学早已苦不堪言。可坐在前排的毕竟是和气温顺爱学习的孩子，没有老卜开口，他们只怕会是闷到底。宋硕记恨了老卜好几天，说了老卜好多坏话。不过，宋硕的身上起变化了，他养成了每天晚上都洗澡的习惯，还要打上肥皂，有的时候没有热水，他便直接用凉水，衣服也勤换了。老卜对他刮目相看，忍不住道：“你这份劲头要是用在学习上，至少成绩在班级里会有点波动。”如果真的有人是不能读书的料，那宋硕就是，他上课只想着睡觉，撇开成绩，邱明觉得他还挺有才的，会唱歌，爱打篮球，跟同学相处都能有说有笑的，左右逢源，不像邱明，老是会和朋友闹翻。

    和朋友闹翻是为什么呢？邱明也曾反思了自身，可他找不到自身的问题，对待别人，他是尽十分心意的，朱长江有什么不会的题，邱明都是毫不藏私，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教他。可为什么他俩总是一冷一热呢？一会儿几天玩的很好，一会儿几天又处的很僵。僵硬的时候，朱长江就和程诺玩，两个人经常课间去小卖铺买辣条，大刀肉，邱明有次馋的不行，口水也不好一直咽下去，旁边他们坐着呢！万一听到了多丢人。那口水在嘴巴里越积越多，短短几秒钟就快要溢了出来，然后他的口水就流了出来，这么一大滩口水，流在了地上，程诺看不过去，给了他一个，邱明没要。从那以后，邱明看到别人吃东西就流口水，哪怕他不想吃东西，他的口水也一直在分泌，或许他太好吃了吧。小时候去隔壁邻居家玩，他的一个哥哥就在戏弄他，问道：“想吃瓜子吗？”说罢手上一把瓜子在他旁边晃了晃，邱明哪受得了，一个劲的点头。那位哥哥说：“张开嘴。”邱明乖乖的听了话，然后那位哥哥就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在了邱明的嘴里，周围的几个人也都哈哈大笑。邱明哭了，哭着回去找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听后，气愤的把手边的活丢了下来，又跑到邻居家破口大骂了几句，并且跟邱明说，再也不要去那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