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真相
洛清死死按住奋力挣扎嘶吼的秦如默,不得以,又在他身上加了一层禁咒,叶知对老人温和道:“老人家,你刚才说,秦家四口不是你父亲杀的?”
赵冷拍拍胸口顺下一口气,面对叶知,神色缓和了不少,温和的说道:“当然不是,我已是将要入土之人,断然没有说谎的道理,若不说出真相,黑白颠倒,实在心有不甘”
叶知道:“杀人者是谁?”
赵冷一字一句,“是前朝本地知府蔡无倾,前朝皇帝的小舅子。”
秦如默吼道:“你骗人,从始至终,被拉下水的,只有我一个,我一个人顶了毒枭的帽子,担了杀人魔头的恶名,而你父亲呢?被杀之后,全家被追封忠孝,落了百世缉毒的好名声,从始至终,无辜落水的只有我一个,我一家人,又关那蔡无倾何事?”
赵冷反击道:“身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贩毒?你倒是把我父亲想的厉害,若非身后权力倾天,我父亲又老实正直,处处被人压制,怎会做到了那个地步?他因下决心要杀你,心愧落发,几欲自死,若你家人果真是他所杀,那他身死之后枉死三百多军士如何解释?难不成人人都能像你一样,身死之后当那逃脱不转世的冤魂?再把那三百多人一一都杀了?你可知,死者都与贩/毒运货一事有关?
秦如默不言,赵冷又道:“说到底,你根本不关心,眼中只有你自己。若是可以,百世名声都给你,若能选,哪怕顶了毒枭,我也要我家人建在,你这个杀人的刽子手,千刀万剐都容不了你的罪,不过你也算是罪有应得,至死也想不出是谁出的杀你的主意”
秦如默突然静了声,有些发愣,喃喃道:“不可能”
叶知道:“你知道是谁?”
秦如默恍然一惊,立马回道:“我不知道”
赵冷冷笑道:“他当然知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对于你老婆孩子,你可是亏心了一辈子”
此话一出,连叶知都愣了,心中默念道:“不可能”
洛清淡然,束好秦如默的眼睛之后,淡淡的走到叶知身边,叶知低声道:“不可能吧?”
洛清答非所问,“秦如默的眼刀都要把这孩子吓坏了,随即又答,我都见惯了”
赵冷对上秦如默惊慌失措的眼神,嘲讽道:“你一心只知修剑,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人间疾苦,只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剑术是高,成全了自己一个,殊不知辜负了身边所有的人,除了自己,别的事一概不知,自私自利至极”
洛清闻言抬眸,意在赞同。
当下秦如默与赵冷相对,衣衫褴褛老年昏聩者,凯凯而谈,眼中正义之光流露,衣冠楚楚者破口大骂,面目狰狞,毫无章法,两相对,前者散发光辉,后者拼死反对,渐渐招架不住。
事实便是事实,理大过天,不由你嘴上选不选择诚认,人终究赢不过自己的愧疚之心,秦如默渐渐败下阵来。
赵冷咬牙重重的垂着自己残废的双腿,边说边落泪,道:“恨我当年顽劣,读书读了个半吊子,高不成,低不就,自己尚且顾不住,更别提为父亲分忧。自他当了县令,一直恪敬职守,生活朴素,一心扑在理政上,他为人向来忠厚老实,胆子又小,又哪里敢做越矩之事,此话是真是假,你自己心中有数,若非如此,你又怎能与他交为好友?
父亲在那蔡无倾来此地当知府之前一直默默无闻,自他来了之后,当地大小官职,处处受制,我父亲因是老实,越是被欺压的最狠的那一个,蔡无倾贩/毒,与宫中之事关系千丝万缕,在他来此之前已是东窗事发,亏了妹妹是皇上面前红人,一直没有放手彻查,直到他来此两年后,运毒路途中又出事,被边朝使臣当场查获,事情再也掩盖不住,蔡无倾急于脱身,便想办法要找一个替罪羊,当时,你风头刚过,正是一夫当关,百姓心中的有勇之士,影响力不小,可号令千人。先前已有人提过你,父亲不允,直到
秦如默突然身子猛的向后一闪,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见他如此,赵冷一顿,随即挺胸抬头,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并且尽力将身子向他这边挪,想要离的他更近,声音洪亮道:“那一日,是你妻子张氏亲自上门,见我父亲正揪发头疼,便问出了什么事,父亲自然不言,那时缉毒一事闹的满城风雨,张氏自然也有所耳闻,猜测或许与测有关,主动提出了你的名字
秦如默嘶吼:“血口喷人,血口喷人,你满嘴喷粪,你颠倒是非黑白,不得好死”
赵冷喊道:“你可想看看证据?”
秦如默大骂,赵冷以更高的声音回他:“我有证据”因为使劲,争的脸红脖子粗,在旁众人,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便咽了气“证据,证据,良儿,去,给我把东西找出来”
小孩闻声立马挣脱叶知的怀抱,一溜烟跑出去了,不一时回来,怀中抱了一个破旧布包,一把扯开,陈旧的文书、纸张飘飘散散落了一地。
赵冷:“这是父亲当初与蔡无卿通货的账单,内有你妻子亲笔写给蔡无卿的荐书,上有签名,手印在此,你可认得?”
“那时我从不知,一个人可以恨另一个人能到如此田地”
“蔡无卿无情,但这所有事情的源头始源于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咳咳咳”赵冷剧烈的咳嗽。
秦如默的手,颤颤巍巍,抖了又抖,终于把那一卷卷文书拿了起来,看了又看,反复又看,直到打开到最后一副,看了一阵,突然无声的落泪,嘴唇抖擞,身子往后一仰,猛的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即大笑,嘶声力竭,牙关,眼中,唇间,分别留下一道道血。
血越流越多,流了一地。
秦如默仰天饮泣,“是我错了终究是我错了啊”
现场画面太过血腥,叶知紧紧捂住良儿的眼睛,良儿哭了。
旧事已清,赵冷没有想象中高兴,他反而像是更加痛苦,低头啜泣许久,随即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他许久未动,良儿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晃他,唤道:“爷爷,爷爷”赵冷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原是气绝了。
孩子嚎啕大哭,黑白无常前来报道,见了洛清大惊失色,立即行礼,办事,除了押走的那一个,见地上两只恶鬼,顿时两眼放光,眼中熠熠生辉。洛清摆手道:“这两个,交给我处理。”
俗世
叶知与洛清两人并排行走在沙滩上,叶知将手中那一道细细密密的呈状看了一遍,复又交给洛清,道:“想来那赵普光果然对那蔡无倾恨之入骨,到死也要保留着罪证,凭这些,便是蔡无倾死了,也足以将他从神坛上拉下来了”
洛清将东西交给赤河,命他着手去办,赤河隐去,洛清叹道:“现如今他那青年后人,倒是个清官,只可惜,怕也要跟着他倒霉”
叶知摇摇头道:“到头来终究连累的,是那无辜后人罢了,生前不可作恶,当以善心面世,福泽后人。”
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轻一脚浅一脚跟在沙滩上的可怜男孩,一如来时,海风扶面,因快到了晚间,吹得男孩衣衫飘零,瑟瑟发抖,他挥挥手道:“良儿,过来”
当叶知还未到那个沿海的破烂小院时,只有洛清和雪海二人,雪海被绑在柴房中,洛清抬手,为他擦去秦如默殴打他额头上留下的血迹,问道:“为了这样一个父亲,值得吗?”
雪海道:“我在这世上,没有爱的人,没有恨的人,只有这一个恩人,生不知从何处来,死不知到何处去,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办?坐在这里眼看着自己的恩人去死吗?”
洛清:“你救不了他”
雪海:“那也得救,无论如何得让他知道,这世上并不只有他孤单一人,被人遗忘的滋味,不好受。”
夜间的论剑坛顶峰,静默无人,洛清拔出紫凌剑,秦如默以身化剑,风决终于出鞘,两剑相交,尽倾世之力,论剑坛晃如白昼。
秦如默与洛清做交易,若他赢了,洛清放雪海,留守烈火城。而洛清,以自己的决心、实力做赌注,赢对面的剑客,即使不用碎片,我也照样能打败你。
战斗一夜,他果然赢了。此时天已破晓,洛清周身鲜血淋漓,以紫凌指着趴在地上的秦如默。秦如默输,剑魂分离,分离的那一刻,碎片落入叶知手中,秦如默的身体则被雪海接住,抱在怀中,风决断裂,再不复当年。
雪海叫一声义父,其他并无多话,只是不住的哭泣。秦如默抚他的脸道:“孩儿,我对不住你,没能把你留住,我这一生,失败的很”
雪海摇头,哭道:“不,义父为我做的已经足够,若不是你,我还哪有命活到现在,如今这十几年,都是抢来的,我已足够了”
“孩儿,这些年你恨不恨我打你?对你啊严厉”
“义父义父”雪海哭着搂着他,“不恨,孩儿不恨,孩儿从未恨过您”
“啊好孩子”,秦如默危在旦夕。
就在此时,洛清突然一把将紫陵插回鞘中,沉吟半响,道:“我以冥界少君之令命你,此后,由雪海驻守烈火城,管理一方妖魔,多为善事,不可为恶,若心有失,我冥界绝不会手下留情。天下大道,翻手为风,覆手雨,全赖你以正心操持,自重。”
说罢,他将一块令牌往空中一抛,雪海接住,立即向其行跪拜行大礼,埋首道:“雪海,谢少君令!
他抱着秦如默冰凉的身子,喜形于色,在他耳边说道:“父亲,你听到了没有?洛少君不追究我了,以后我还可以守着烈火城,你可以放心了”
秦如默道:“好孩子,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日后我不再,你定要多加小心,若果真遇事,逃命要紧”
雪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咯咯笑了两声道:“孩儿知晓,先逃命,再守烈火城”
怀中手臂无力垂下,残破的身躯再无半点生机,雪海无声的流泪,身子扶在冰凉的躯体上,所及之处,一片红。
烈火城门口,雪海一身白衣清爽端正,有翩翩潇洒君子之风,跪送着两道背影远去,他又一次重重的磕头行礼,这一次,久久没有把头抬起来。
叶知与洛清并肩而行,问洛清道:“最近你可事?”
洛清道:“怎么?”
叶知:“若无事,过段时间请你赴宴,正好也给你养伤,散散心”
洛清道笑道:“赴何宴?宴在何时?”
叶知道:“喜宴,我妹妹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