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夏添把装着空啤酒瓶的箱子用力搬上货车，呼了口气，和司机打个招呼，转身回到店里。
因为还没到夏天，大排档到十一点便已收了摊，几个店员正围着张桌子吃饭。
没人招呼夏添。
夏添也不在意，自行去取了碗筷，找个空位坐下来。
饭馆就是这样，从来不缺各种食材边角料，营业结束后，随便汇在一起一炒，就是所有店员的晚饭。
夏添的活从晚上五点开始，一直忙到刚刚，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开始的一两天，他特别不适应这种一桌子人围着一盆大杂烩的吃法，生生坚持了两天，后来发现忍着饿回家后也没有饭吃，就开始在饭馆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他饭量不大，吃的也快，不一会儿就填饱了自己的五脏庙。
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老板娘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要干的活了，才向他一挥手，“走吧走吧。”
夏添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笑着道别离开。
大排档离家不远，他不爱骑自行车，一般不太远的距离都爱用走的。
半小时后，夏添回到那片他从小长大的棚户区。
小时候的这里还没有这么破败，平房虽低矮，但也是正经房子，左邻右舍还都是夏添爷爷单位的同事，几十年的老邻居处下来，跟亲戚也没什么区别。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生活条件转好，买了楼房离开了这里，房子渐渐的被一间间的租出去。
再后来，夏添的爸爸就和别的女人离开了，一走就是十几年，一点音信都没有。
他的妈妈因为这事受了刺激，精神就不太正常了，她拒绝和人交流，包括夏添，也因为这样，爸爸走后的一年，她失去了工作，娘儿俩断了经济来源。
那时的夏添十五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他一直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成绩也不突出，也没给自己立过什么远大的志向。
活着，就是他的目标。
初中毕业后，夏添就辍学了，开始在社会上谋生。未满十八岁的那几年，也没什么人敢用他，就像□□工一样的，今天在这儿赚十块，明天在那儿赚十五的。夏添爷爷留下了点儿钱，不多，母子俩好歹是没饿死。
二十岁之后，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好转，没有学历仍然让夏添找不到什么稳定工作。夏添妈妈虽然精神不太正常，但身体上没什么毛病，对吃穿也没需求，家里虽然收入不多，但好歹支出也少，日子才不那么紧巴了。
像发小给介绍的在大排档干活的这个差事，老板一个月给两千块钱，管一顿饭，不管住，这样他白天的活也不耽误，赚两份钱的话，一个月可以有五千块钱的收入，对于夏添来说，已经相当满意。
走在夜晚的路上，夏添带着耳机，用手机放着音乐，几个小时的忙碌一停下，疲劳劲儿就上来了。
回家的路好长啊，夏添双手插着兜，想早些回家去睡。
其实他最近也一直做梦，总觉得梦到的内容都差不多，但醒来后就不记得了，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缘故，甚至还觉得有人叫他的名字。
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吧，可千万不能生病，夏添强迫自己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前，夏添想了想，还是决定拐弯去贾哥家看看，问问事情怎么样了。
眼见里面亮着灯，夏添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哦，夏添啊，进来吧。”
夏添被贾哥让进屋，黄毛媳妇正抱着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勉强向他一笑。
“嫂子。”夏添打了个招呼。
“坐吧。”贾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
夏添依言坐下，开门见山道：“贾哥，嫂子，那天的事怎么样了？这两天有人找你吗？”
“那天一早，我就跑到那边去守着，后来那几个车主来了。”
“说什么了吗？”
“还能说什么？骂呗！我反正没凑上去认。”
“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啊，骂了几句人就走了。”贾哥抓了抓头，“应该没事了吧？”
“没事才见鬼了，就你这喝几口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德性，早晚的事。”黄毛媳妇怒道。
夏添欲言又止，一共五辆车，这个损失的金额加起来……
“我过来也没别的意思，要是有困难，哥你就说，能帮一点是一点。那我先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儿休息。”说罢站起转身往门口走。
“夏添……”黄毛的贾嫂叫住他，犹豫道：“你哥那天是糊涂了，干的这个事确实不地道，这两天我也没少骂他，但这事已经发生了，我就想着，要是有人问到你这儿，你能不能……”
话虽然没明说，但什么意思傻子都清楚。
夏添顿了顿，勉强笑了下，“哥，嫂子，你们该担心的不是我这。”
“行，有你这话就行。”贾哥松了口气。“兄弟，过几天上家来吃饭，哥请客。”
夏添告辞出来，转身回了家。
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到了，他们怎么做，谁也左右不了。
回到家，屋里的灯已经熄了，这两天他妈妈都睡的挺早，夏添也没怎么和她多说话。眼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春天是精神患者容易出现波动的季节，这几年每年的春天，夏添都尽量多陪伴她，今年却因为工作的原因，机会很少。
看着黑暗里两床中间拉着的布帘，夏添在脑海中算计着家里的存款，想象着当有一天不用再为了生计疲于奔命，自己会去做些什么。也许会把妈妈送去接受更好的治疗，也许会去学门手艺，也许可以到隔壁的城市去看一看，就在这样那样的想象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