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邱妈雷厉风行，在邱霁出差前一天约好了她同学的同事的侄女见面。
得知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邱霁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长辈参加，两人约在市中心商场里的一间餐馆见面，要是聊的好，饭后还可以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女孩挺准时，在约定时间的前五分钟到达，和照片上没什么区别，是个样貌不错的年轻女孩，还挺好认的。
邱霁向走进餐馆的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在这边。
女孩也看到了他，微微笑了一下，走过来，“嗨。”
邱霁站起身来，“姚小姐，你好，我是邱霁。”
“你好，我是姚倩倩。”初春的季节，女孩穿了件米色的风衣，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亮晶晶的眼睛里带着笑，大方得体，活力十足。
“坐吧，你很准时啊。”邱霁伸手作请状。
“应该的。”姚倩倩又笑了笑，坐下，“谢谢。”
一顿饭吃得轻松愉快，邱霁对姚倩倩的印象还不错，挺开朗大方的一个女孩，俩人文化水平相当，生长环境也类似，有心的话，共同话题倒也不难找。
饭后，邱霁问：“要不要去看场电影？”
于是两人又去楼上看了场电影，这几乎就是默认可以继续发展的意思了。邱霁对姚倩倩没有反感，多接触接触也是愿意的，女孩样貌好，性格也挺好，交流着不累。
贺岁档刚过，正是影院的淡季，按姚倩倩的意思，选了部国产电影。邱霁买了票，姚倩倩主动去买了爆米花和饮料。
电影讲的是当代社会中苦苦挣扎生存的小人物的故事，之所以放在贺岁档之后，估计也知道题材并不讨喜，没有冲击票房的想法。
男主人公叫阿苦，自小在农村长大，不大的时候父母离异，把他扔给爷爷奶奶，爸爸去城里打工，后来爸爸死了，爷爷也死了，阿苦带着眼盲的奶奶辛苦讨生活。当然，为了迎合当下主旋律，营造积极向上的价值观，影片结束时，阿苦还是凭借着自己吃苦耐劳和忠厚善良，过上了有滋有味的新生活。
邱霁没想到是这样一部片子，看着看着，不禁有点儿走神。
他想起了在那片棚户区里生活的人们，想起那个每天为点鸡毛蒜皮都能吵翻天的母女俩，那个不会挣钱所以总是不敢开口的爸……还有那个老的都快起不来床的老太太，哦，她姓薛，生怕邻居看出她的衰弱而强撑着吵遍左邻右舍，但却在夜里饱受腰痛困扰。还有那个叫夏天的男孩，腿上那么大一片淤青，连药也不敢涂，还要回家照顾自己看上去手脚齐全的妈妈。
他们的生活也不比电影里的更轻松，只是，电影里的美好结局却不属于他们。
邱霁怔怔地想。
电影散场后，邱霁没有送姚倩倩回家，两人在商场门口互加了微信，并为女孩叫了辆出租车，说好微信联系，两人挥手告别。
晚上，邱妈迫不急待的打来电话，问邱霁感觉如何。
“还可以，感觉人还行，我们加了微信，可以先接触看看吧。”邱霁如实评价道。
“那可是太好了，怎么样？那女孩挺顺眼的吧？我瞧着照片上不错。”邱妈沾沾自喜道。
“是，老太太。”邱霁笑着拉长声音，“你眼光最厉害了，知道你儿子喜欢哪一型的。”
“那是，那别的呢？别的方面感觉怎么样？”
“嗯，挺大方一姑娘，性格也不错，感觉不像是家里会发愁嫁不出去的样子。”
“人家家里倒是不发愁，就是想着多接触几个人看看，毕竟之前一直在读书，圈子窄。”邱妈乐滋滋地，“诶我不跟你说了啊，我给我同学打电话去问问人家那边什么意思。”
“妈。”邱霁无语，“别操心了啊，我们都互相加了微信了，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自己来，别搞那么复杂。”
“行行行，不管，不管成了吧。”见着邱霁不抵触，邱妈觉得自己这事起码办成了一半，喜滋滋的答应了。
又闲扯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其实对于邱霁来说，对于投入一段新恋情并没有十分热衷，倒也不是说旧情难忘，似乎是单身太久了，对感情虽不排斥，但也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
顺其自然吧
当天晚上，邱霁照旧出现在了那片棚户区，周遭依旧破败不堪。
站在分岔路边，邱霁犹豫着要往哪边去。在昏黄的路灯下，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从远处走来，看着那架势，没少喝。
只见他晃悠着走着，手里还抓着手机，不知在刷着什么内容，一张脸被手机屏反射的光衬得惨白惨白的，看着有几分瘆人。
是那个啃老族，邱霁认出来了。
喝多了，加走路看手机，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在本就不平的路上来了个踉跄，一下子扑在了边上停着的车子上，脑门和车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啃老男估计撞的不轻，扶着车站直了身子，原地呆了半天没动窝。然后仿佛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大骂出声，把一肚子火全撒在了那几辆车上。
只见他先是拿脚踹了几下车门，又用手把车的后视镜掰翻了过来，约莫是觉得还不解气，低头四下找了半天，从地上捡起个什么东西，拿在手上从车头划到车尾。
哦吼，兄弟，你这可就不对了啊，邱霁挑挑眉，想着怎么能打断他这蠢行为。
进入梦中几天了，他不能主动碰触梦境里的任何东西，甚至连出个声制止都做不到，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眼见着啃老男用手里的物件把第一辆车四周划了个遍，又接着走向下一辆车，嘴里还念叨着：“让你们乱停，让你们开车。”
邱霁有点儿着急，当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无法让自己视而不见。正当他想不到办法时，从巷子的另一端又走来一个身影。
是那个叫夏添的男孩。
邱霁想着上次夏添那阴差阳错的一转头，不知怎么就觉得他也许和别人不一样，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连忙跑着迎向他。
夏添回家的路并不经过啃老男划车的地方，他就要转弯了。
“喂！”邱霁向他喊。
夏添并没有任何反应。
“喂，夏天！”
还是没有反应。
“夏天夏天，这边，来这边。”
夏添转弯拐进了自己家的小巷。
看着重新空了的巷口，邱霁觉得自己也有点儿蠢，和喝了酒的啃老男也没差了。
转身向啃老男那边走，心想着，要是我能运个气，照后脑勺抽上一巴掌就好了。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夏添又从巷子里拐了出来，直直地走向自己。
邱霁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以为终于被人发现。可夏添仍旧是越过了他，往前走。
夏添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可走回来却一个人也看不到，他不死心，继续往前走。
啃老男的念叨声已经变小，但手底下有一下没一下的，依旧没有停。
夏添很快发现了他，三步并两步的赶过去，一把拉下他的手。“贾哥，干嘛呢？”
啃老男手被拽住，回头仔细辨认了下，才道：“是夏添啊。”
夏添侧头躲过他的一个酒嗝，“怎么喝这么多啊？走走，回家去。”拉着他就往回走。
啃老男挣了一下，从夏添的手中把胳膊挣脱出来，“等等，我还没划完，这帮孙子，今天哥就教教他们怎么停车。”
“诶呦贾哥，快回去吧。”夏添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一下子还真被挣脱了，他赶忙再次拉住他的胳膊，“我刚从那边过来，嫂子正说你怎么还没回家呢，快回去吧，一会儿该生气了。”
“这帮孙子就没有个公德，有个破车，想停哪儿就停哪儿，哥得给他们上堂课。”啃老男贾哥仍然试图回身照着车身再来一下。
夏添赶紧把他拉得离车远些，回头一扫那几辆车的模样，暗抽了口气，这下麻烦了。
就这么拉拉扯扯的，夏添把贾哥弄回家。
刚走近，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就把门打开了，自然是贾哥的媳妇。
邱霁一路跟在后面，就看见这啃老男的媳妇站在门里，比外面高了一个台阶，勉强和外面的人平视。这媳妇年纪不大，染了个黄毛，穿着一身夹棉的睡衣，看见门外的人，就准备开骂。
夏添连忙把人往门里推，“嫂子，先让贾哥进去再说。”
黄毛媳妇对着夏添明显脸色好一些，勉强让啃老男进了屋，只念叨了几句醉死算了，还回来折腾人等等。
把人折腾到沙发上，两人都出了点汗，夏添道：“嫂子，小宇睡了吧？”
黄毛媳妇一边拿了床夹被扔在啃老男的身上，一边小声道：“好不容易睡了，就怕他一会儿折腾，再把我儿子折腾醒了。”
“那嫂子，你出来一下，我有点儿话和你说。”夏添转身往外走。
“干嘛呀？”黄毛媳妇看了一下倒在沙发上，似睡非睡的男人，跟着夏添出了门。
夏添把黄毛媳妇领到发现啃老男的地方，“我刚才回来，发现贾哥在这儿。”说罢伸手一指。
昏黄的路灯下，一排五辆车子，非常明显的划痕，或多或少每辆都有，怎么回事，不言而喻。
黄毛媳妇傻了眼。
“嫂子，这几个车都不是咱们这片的，但肯定每天都有人来开走，怎么处理，你还得心里有个数。”夏添说，“贾哥明天酒醒了，你们得商量个解决办法。”
“这个王八蛋！”黄毛媳妇一股火烧上心头，骂了一句，扭头往回冲。
“嫂子，小宇还在睡觉，别吓着孩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话估计黄毛媳妇听见了也听不进去了，只见她小跑着回了家，一会儿的功夫，咒骂声，争吵声，孩子的哭声，连成了一片。
夏添叹了口气，原地惆怅了一会儿，摇摇头，也往回走。
贾哥家是没法待了，夏添从没关的门进去，把被吵醒大哭的小宇抱了起来，“小宇我抱我家去睡了。”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
夏添似是被人极度信任，又好像被人完全忽略，把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抱在怀里，出门往自己家走去。
邱霁不自主地跟着他，路不长，夏添虽然削瘦，但好在孩子也小，抱着倒不吃力，边走边轻轻哄着。拐到巷子里的时候，外面的路灯已经完全照不到这里，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坑洼的地面上。
再次拧腰过了自行车把手，夏添把小宇抱进了屋，屋内传来他妈的询问声，他低声回了几句，便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