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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离别的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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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顾晓慢还在图书馆自习,就接到了父亲顾和平的电话。

    “晓慢,家里出事了,你妈被公安局给带走了。”顾和平的语气十分急切。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顾晓慢一下子就跑出了自习室。

    “还是你妈帮着单位投资的事情,哎,其实开始我们没打算告诉你,也不知道这事情现在成了这个局面。”父亲的话里全是无奈。

    “我知道。”

    知母莫过女,顾晓慢很清楚自己的妈妈林玫,她做事总带些一点英雄主义。关于家具的投资,以及帮别人的投资,顾晓慢也劝过妈妈,可是她总是有些固执,并不太愿意听。

    “那个家具厂资金链出了问题,老板跑了,钱拿不回来了。你妈除了单位,也帮一些个人投了一些钱。现在,这些人全找过来了。”父亲的语气很急,对面是止不住的叹息。

    林玫所在的国企,在l市也属于前十名的大企业。企业里的女性领导人并不多,掰起指头来算也就那么十来号人,林玫就是其中之一。林玫做国企下属一个分公司的一把手也有五六年了,分公司是个福利单位,单位里残疾人多。为了盘活企业,林玫做了一些考察后,投资了一些项目,其中的家具厂就是重点投资方向。

    前期,家具厂的效益还红火的,企业每个月的投资,不仅有利息,也有分红。因为行情好,也有一些个人想要通过林玫牵线搭桥,给家具厂投资。父亲和顾晓慢总是让林玫不要理,可林玫并没有听。

    现在,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年木材涨价,家具行业持续低迷,这个家具厂的资金链也彻底断了。

    听到母亲出了事,顾晓慢简单收拾了行李,和导师、辅导员说明了情况,买了最快的火车,就了回家。

    回到l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父亲去接她。

    刚上了楼梯,就看到家里的门开了,大姨在门口唤着她,“晓慢,你总算回来了。”

    进了家门,就看见家里的亲戚们都在,家里窗户上还有好几处空缺的大块玻璃。

    “现在,有我妈的消息吗?”顾晓慢一进屋,就问大姨。

    “还没有,我们都快急疯了。”

    这几天,家里所有人人能求的人,都求了。做小学老师的大姨找遍了她的所有毕业了的学生,大伯也是翻遍了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

    可是,母亲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晓慢,赵北垠是n大的法学系教授,又在全省最大的律所,人脉广,路子多,可能有办法,是不是找他帮忙比较好啊?”父亲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顾晓慢。

    “这不太好吧。”

    顾晓慢不是没想过赵北垠的父亲赵明涵,可是这个念头刚萌生出了一点儿萌芽的时候,就被她掐灭了。

    自从赵北垠的父母离婚之后,赵北垠最恨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父子除了偶尔在学校里碰面外,其他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你看,这都到什么时候了。”

    “他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平时都不怎么和他爸爸联系,你让我怎么开口?”

    父亲确实知道赵北垠家的所有情况,可是顾晓慢的话,还是让他的眼神无比落寞。

    “那我现在去找一下他的外公吧,他外公总好说一些。”说着,顾和平就出门了。

    其实,顾晓慢家和赵北垠的外公外婆确实是挺熟的。顾晓慢家还没有搬家前,就住在赵北垠外公家楼上。

    顾晓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赵北垠的时候,那时候,她6岁,赵北垠7岁。

    那时候,赵北垠的外公尹德林刚从西北回来,在n市做了手术,经历了几期的化疗后,回老家l市养病。

    虚弱的尹德林和赵北垠的外婆带着他来楼上和邻居打招呼,只为了能够让赵北垠能够多一些朋友。

    那一天,赵北垠穿了一件白衬衫,头发毛茸茸地堆在脑袋上,像西北大漠上一只桀骜不驯的小骆驼。

    开始,他总是不说话,直到顾晓慢将自己上海姑姑送她的飞机模型拿出来给他玩,他的脸上才是笑的。

    “你叫什么名字?”赵北垠抬头问她。

    “顾晓慢,春晓的晓,快慢的慢。”

    “就是像乌龟一样慢的慢吗?”

    “不是,我的慢不是你说的那个慢,我妈说我的慢是‘慢慢来会比较快’的慢。虽然我有些慢,但是我很快的。”顾晓慢睁着圆溜溜地眼睛看着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赵北垠。”回答里的每一个都念得很有力。

    “你会写字吗?”顾晓慢突然问他。

    那一年,顾晓慢刚刚开始认字,对文字有着天然的好奇和喜欢。

    “会。”

    虽然,那一年赵北垠只有七岁,但是作为一个从小就早慧的孩子,以及在身为中学老师的外婆的教导下,他不仅早已经学会了加减乘除,乘法口诀倒背如流,而且已经认识了一千多个字。

    “你能帮你的名字写给我看吗?”顾晓慢从自己的卧室里找出纸和笔。

    赵北垠拿过顾晓慢递过来的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他的名字。

    “好厉害!你写的字和字帖上一模一样呀!我只认识中间的那个字叫“北”,你真的只比我大一岁吗?”顾晓慢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我86年出生的,当然只比你大一岁。”看着傻气的顾晓慢,赵北垠像个小大人一样地说。

    顾和平教顾晓慢认字的时候,总是让顾晓慢反复念每一个刚认识的字。

    于是,出于这一个月来的条件反射,顾晓慢拿着赵北垠写了名字的纸,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赵……北……垠”……

    “嗯。”顾晓慢念一遍,赵北垠就回一句。

    “念那么多遍干嘛,像我妈似的。”喊到第十遍的时候,赵北垠终于不耐烦了。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顾晓慢想到赵北垠问她名字的由来,也开始问赵北垠。

    “名字是我妈起的,我出生在西北,那里有一望无垠的戈壁滩……”

    “戈壁滩,好玩吗?”

    虽然只有7岁,赵北垠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大人,顾晓慢的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得很傻。想起戈壁滩的狂风大作和飞沙走石……赵北垠看了看她,没有回。

    见赵北垠不想回,顾晓慢双手夸张地比划着形状,又问他,“你玩过会变型的风筝吗?”

    赵北垠摇摇头。

    顾晓慢走出门,看了屋外很大很大的风说,“”今天,我们就可以玩会变型的风筝。”

    于是,那一天,顾晓慢带着赵北垠,拿了她姥姥的线绳穿上塑料袋,坐在家里的阳台上,放了一下午的风筝。

    半个小时后,顾和平就回来了。

    “陆爷爷答应联系赵明涵了。”顾和平说完,长舒一口气,“陆爷爷还问起你,说赵北垠回家常说起你,让你以后多去玩。”

    中午,顾晓慢就接到了一串陌生号码的电话。

    “你好,我是本地中恒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何政。你母亲的事情,有消息了,问题不大。晚上,我就接了你母亲,带着她一起回家。”

    “真的很感谢。”

    “不用谢我,真要谢,还是谢赵明涵教授吧。”

    “哦,谢谢您。”

    听到母亲的事情问题不大,顾和平的心情一下子舒展了起来,开始一件一件地收拾着满屋子的碎物。

    晚上,顾晓慢的母亲林玫就回来了。

    要睡的时候,顾晓慢接到了赵北垠的电话。

    “顾晓慢,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呢?上午,外公给我大电话的时候,我就给我……”赵北垠叫不出“爸”字,又改口,“给他打电话了。”

    “我是怕你为难。”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赵北垠呛声说道。

    “赵北垠,谢谢你。”

    “谢什么,有些人应该谢谢你。没有你,我怎么可能给他打电话,是吧?你是功臣。”

    “什么啊。”顾晓慢的眼圈有些微红。

    “后面还有官司要打,不要懈怠。我知道你母亲心肠软,钱肯定是追不回来了。后面,今天的何律师也会全程指导你们的。”赵北垠又是一副一本正经地讲话。

    就这样说了许久,赵北垠极少话会这么多,顾晓慢知道赵北垠一定是喝醉了酒。

    忽然,赵北垠的话风一变,说,“顾晓慢,今天,我去见了他,也见了他的再婚对象。”

    “嗯。”是为了她,和赵明涵见面的吗?顾晓慢瞬间心一冷,满心的自责。

    “今天,我又想到了在西北的生活,想起小时候,我妈给我缝裤子上磕破的洞,戳破了手,缝的歪歪扭扭的。”

    “嗯。”

    “她总是一直不停地在搞研究,那是唯一一次给我缝裤子……”

    “嗯。”

    “我真的很想她。”

    “嗯。”

    “顾晓慢,你很像我妈。”

    当即,顾晓慢就觉得赵北垠这是喝糊涂了。

    顾晓慢抬头,一样就瞥见了桌角上她和赵北垠在师大情人坡上的合照,又问,“那林清越呢?”

    “她是妹妹。”

    妹妹?那顾晓慢也是赵北垠的妹妹吗?顾晓慢的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又问,“那我和她有什么不同呢?”

    可是,对面已经没了声响……

    顾晓慢知道,赵北垠这一定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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