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围巾
寒假有一个月，赵北音只在家待了一个月，就被导师叫回n市的实验室了。于是，这个寒假，顾晓慢的活动范围全部都局限在了家里。
在家里的日子，父母都很忙，照顾已经年近九十的外婆成为了顾晓慢的主要工作。为了解决一日三餐，顾晓慢开始通过各种美食app，努力学习做菜。晓慢的爸爸就很会做饭，或许是基因遗传，也或许她一直就倚靠的小聪明又显灵了，她的厨艺彻底一日千里，深得家人喜爱。
只是，晓慢的妈妈还是觉得顾晓慢有点不太对劲。以前，顾晓慢总是蹦蹦跶跶的，最近却安静地像一只猫。
母亲大人陈女士就是有办法，左右盘问后，还是磨出了顾晓慢的小九九。
“真的很喜欢吗？”母亲大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晓慢仿佛老鼠遇见猫，早已经被吓的魂飞魄散。以前上学的时候，妈妈对于“早恋”这个词，总是仿佛如临大敌，从作文到笔记，然后再到贿赂高中班主任和各科老师，时刻观察着顾晓慢的所有实时的思想动态，容不得半点的偏差。
还记得当年初中，顾晓慢偷偷地喜欢自己的同桌，那么多年，写了整整好几本笔记。母亲大人看了顾晓慢的日记后，也不说，仿佛是无事发生，只是找了顾晓慢考得最差的一次考试来仔细敲打她，让她毫无招架之力，搞的她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早恋就是自杀。”顾晓慢妈妈的至理名言，一直从顾晓慢15岁记到现在。
以前，遇到恋爱问题，顾晓慢妈妈的眼神是凌厉的，可是今天，妈妈的面容和表情却分外地温和。
顾晓慢一时有点傻了，只是点了点头。可是当即，她就后悔了，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了胳膊底下。
到底，顾晓慢还是嫩了点，并不会说谎，尤其是当着母亲的面说谎。于是，紧接着，母亲就开始了一番刨根问底的审问模式，
“什么专业？”
“哪里人”·······
一问一答，犹如在高空里走钢丝，顾晓慢回答的很诚实。
其实，顾晓慢和卫哲总共也就才见了几次面。她对于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从别人处的听说，她对于他的喜欢，是这些简单的听说所拼凑的。
“喜欢，那就努努力。”母亲大人突然发话了，惊得顾晓慢突地抬起了头，眼神直愣愣的，似乎在寻求着一丝更为确信的肯定。知女莫过母，这一句话，是母亲对顾晓慢的肯定，也是一种试探，顾晓慢的眼神无疑也是一种更为确定的肯定。
顾晓慢的心头快速地扬起一丝窃喜，整个人似乎都在风中曼舞。突然，顾晓慢妈妈又幽幽地说，“不过，我还是觉得吧，还是赵北音最好。”
“妈，你少来了，赵北音是我哥。”妈妈的话，让顾晓慢分外不好意思来，可是，妈妈似乎总是喜欢这样地开玩笑。她也只是把妈妈的话当成了一句玩笑，毕竟，这句话，家里人总是从小说大大，并不能当真的。
此事过后，顾晓慢就满心欣喜和忐忑地，屁颠屁颠去厨房做饭去了。
几天后，顾晓慢才知道，向来雷厉风行的母亲已经托了在老家做工商局副局长的叔叔去
卫哲老家所在的村子提亲了。只不过，叔叔只在村子找到了卫哲的奶奶。卫哲一家人在两年前就全部去了n市生活，房子早空了，全家人每年只会在一些特别隆重的节日里才抽空回来一两次。今年，因为工作特别忙，一家人过年也不准备回来了，全部留在n市过年。
“孩子的事情，还得孩子做主，我们也做不了孩子的主。”卫哲奶奶的原话，说的民主，又冠冕堂皇。这句话，叔叔原封不动地带给了晓慢妈妈，晓慢妈妈又带给了晓慢，彻底浇灭了顾晓慢心底的所有热情。
此后，顾晓慢妈妈再也没提卫哲的事情。
寒假还没有彻底结束，顾晓慢就早早地一个人坐上了回c市的火车，回到了学校。
现在，她已经元气复活，俨然又是一条好汉了。
下一学期，课程更多了，时间也比上一学期紧凑了许多。这一学期，课业繁重了许多，西方文论和文论翻译两座大山压了过来，面对黑格尔、海德格尔、胡塞尔·······等人的复杂理论，光是人名就是够顾晓慢喝一壶的了，更别说是读文献原文了。同时，为了提高大家的学术水平，教授们又给大家出了很多的小论文。
抓狂不止，奋斗不息，整个宿舍，整个班级的人都忙的人仰马翻。顾晓慢也太忙，忙的忘记了卫哲，还有送卫哲的围巾。
虽然，刚刚研一下学期，但是，同学们都开始在导师的各种催促和胁迫下开始了硕士论文选题工作。
这一段时间，顾晓慢也开始了研究生论文的准备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顾晓慢读了一本叫做《北国》的小说，作者是一个美国华裔作家。在图书馆读了整整一下午的小说后，顾晓慢就被深深吸引了，便决意要选择这个作家作为自己的硕士论文选题。这是一个蛮有意思的作家，30岁才从中国来到美国生活，靠近40岁才开始尝试用英语来写作，第一本小说就获得了美国国家图书奖，其简洁有力的海明威风颇为受到国外读者和专业人士的喜爱。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国内这个作家的作品只零星地出版了几本。可是，为了做研究，顾晓慢需要读完她所有的作品，才可以做好十几万字的硕士论文。
找书这件事让顾晓慢瞬间就卡了壳，她有些歇菜，只得紧急求助于赵北音。好在赵北音朋友多，他托了在香港的朋友，买到了好几本小说。但是，这个作家的诗集，香港也没有的。好在赵北音在美国访学过两年，但是熟人大多是理工科，所以，绕过了许多人，才给顾晓慢找来了剩下的作品的电子版。这完全是一个拓荒性的研究啊，顾晓慢忽地一下子就开始干劲十足起来。
四本书，一千多页，打印是个体力活。
来学校已经一年多了，学校里的店面顾晓慢都摸了个门清。本部有一个打印店，门头不大，但是很便宜，学校里每次打印大批量的人都喜欢去这个打印店。于是，借着去本部研究生会的时间，顾晓慢专挑了中午大家吃午饭，人少的时间，去了这个打印店。老板看到了打开了顾晓慢的u盘，看着一千多页的打印量，极为满意地笑了。
打印机开始不停地工作，一页页地从肚子里，有条不紊地吐着纸。打印店门头小，里面光线有限，混杂满了浓重的油墨味。顾晓慢低着头，愣神地看着打印机里吐出的一堆画满英文的纸张，只觉得有些头晕。
“顾晓慢，你专门来本部打印啊？”
“嗯？”顾晓慢一阵愣神，转过头，眼里就迎面撞见了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的王蒙，还有穿着蓝色格子衬衫的卫哲。阳光打下来，照的卫哲的整个五官轮廓都立体而清晰，顾晓慢抬头看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不是，来研究生会办事，刚好打印的东西比较多。”
然而，出于心虚，顾晓慢又想到了自己送的围巾，也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和卫哲打招呼。
“卫师兄，你好!”
“嗯，你好。”卫哲抬头看看顾晓慢，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继而又底下了头。
因为是好几本书，整个打印机里都是顾晓慢的打印进度，打印机一页一页地吐着纸。卫哲和王蒙直愣愣地站在一旁，等着顾晓慢。
“顾晓慢，你打印的够多的，打印店的纸都要被你承包了。”
“是啊，我打印了好几本书。”
时间仿佛是凝固了，所有人都在等顾晓慢，顾晓慢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为了避免尴尬，出于礼貌，顾晓慢开始漫步目的地找话题。
“你们这个学期忙吗？”
“挺忙的，师兄现在主要在忙论文，项目主要我们这些师兄弟做。做项目真的很麻烦，各种项目书，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师兄，你可真是蛮厉害的········”
王蒙开始对卫哲进行各种夸夸其谈，顾晓慢一边听的小心又认真，一边麻利地从打印机里面拿起自己的一摞又一摞的书稿。
“顾晓慢，你这打印的什么啊？那么长时间。”
“我打印书。”
“好吧，还有多久？”
“还有五六分钟吧。”顾晓慢看了看打印机，三本书，这是最后一本了，还剩下一半。
“我去隔壁拿个快递吧，最近，忙的，真的连拿快递的时间都没有。”
说着，王蒙就走了，整个打印店，只剩下顾晓慢和卫哲。刚才空气里还弥漫着王蒙洪亮的嗓音，此刻似乎凝固了一般。顾晓慢依旧是低着头，手一页一页地抽着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纸。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的这个动作，她仅仅是什么都不做，打印机也会整整齐齐地将所有打印好的文件摞好。
“顾晓慢，你一会儿有空吗？”
“啊？”顾晓慢停了一会儿，说，“有空的。”
“那你在四舍等我一下吧。”四舍是学校的博士楼，顾晓慢知道卫哲就住在四舍。
“好的。”
这时候王蒙拿着快递回来了，看着这两个人一头雾水。顾晓慢先走了，她径直就去了四舍。在四舍门口，
顾晓慢等着卫哲，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四舍周围的花坛边踢石子。
很快，卫哲就下来了。
手里还带着顾晓慢邮寄时精致的红色包装盒。
“谢谢你，成都真的用不到。”
“好的，师兄。下午，我还有课，我先走了。”
“顾晓慢。”
“嗯？”
“你真的挺好的，但是……”看样子，卫哲就是想拒绝的明明白白的，可是顾晓慢并不想听。
“师兄我还有点赶时间，我赶紧走了。”
还没等卫哲继续下面的话，顾晓慢就飞一般的跑了。
下午并没有课，她跑出了学校东门，来到叶叶最常去的那个宜兵燃面馆子，点了一份面，放了很多很多的辣椒，一边吃，一边掉眼泪，这眼泪里流得分明就是顾晓慢的自尊。
说着，顾晓慢的电话就响了，是赵北音的电话。
“小说打了吗？怎么样？看着还习惯吗？”
“嗯。”
“你让我找他的诗歌，我还没找到，不过再托我的一个在美国的同学。”这个华裔作家并没有出诗集，早期的诗歌，也是一首一首的，分布在各种期刊。
“嗯。”
“顾晓慢，你怎么了啊？”
“我在吃面，这个辣椒有点辣。”
“你哭了？”
“嗯，被辣哭了。”
“不能吃辣，你还吃这么多辣椒。”
“不是，我现在挺能吃辣椒了，c市的天气湿，是需要吃辣椒的。”
研一结束的暑假，好多人都没有回家，一部分人已经开始了实习生活，一部分人则把心思放在了写论文上。
顾晓慢也没有回家，天天坑次坑次地躲在宿舍里写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