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山婴灵神2
chapter02
花宴恹的身材很小，在椅子里蜷窝起来小小一团。纤长眼睫毛卷翘低垂。
因为身体不好，他好像总是恹恹很颓累的样子，可由于仍然神态优雅、仪态镇静，脸极白极小，澄净璀璨的如钻石般纯净圣洁，是一个符号般完美的精神寄托，娴静高级，活脱脱灿烂的神。
他开腔：“透明人先生，你有没有听过——”
耳畔声音轻柔谦逊而恭敬：“我在，大人。”
透明人先生的形体若隐若现，双手交握叩住，肌肉结实，四肢修长有力，像穿黑西装一样有气质，宛如绅士风度却行走的荷尔蒙。透明人先生永远在身后半步处默认着这一点：花宴恹是它的职责任务所在，会爱他、保护他、为他服务。
是像杜宾犬一样的超大型烈性犬，诞生因被需要，带着嘴铐及黑色皮带项圈的暴力美学大佬。
花宴恹：“一个思想实验叫电车难题。”
“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面。一辆失控的电车鸣着笛驶来，即将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面前有拉杆，你可以拉动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疯子在另外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考虑以上状况，你是否应拉拉杆？”
耳畔的声音含笑：“大人，您认为呢？”
花宴恹眼睫抖簌，思索说了耐人寻味的话：
“我认为现在的讨论都不全面。”
“他们都少了一个视角。”
“从没有人问过电车是怎么想的。”
耳畔的声音一凝滞。
再响起便柔缓仿佛掺加了怜惜缱绻的蜂蜜：“是的，只有您还会在意电车的感受。”
鬼怪与人类的世界每天都在风起云涌、瞬息万变，只有娴静宽容博爱的鬼神之母是核心不变的磐石。
——滴——
尖锐的警报音炸得头皮起鸡皮疙瘩。
喇叭里传出道年轻女声，恶劣的信号让活泼雀跃的女声显得支离破碎诡异极了：“到达桂晕村还有五分钟，请游客们带好随身物品！”
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铡刀，气氛瞬间压抑下来。
狭隘窄小的旅游大巴里，空调冷风吹起森冷恶寒。前面侧方，脸苍白的梳短发低马尾的西装套裙小女生，模仿其他人动作，推了推眼镜，点开副本信息看。旁边侧排寸头高个男默数装备包道具这次有几个适用。
花宴恹：“我也要开始准备了。”
耳畔声音轻柔：“好的，大人。”
在无限流玩家们紧锣密鼓的做进入副本的准备时，花宴恹也抓紧最后数分钟。
然后，耳畔声音眼睁睁地看他们鬼怪的最高意志，蹙起了漂亮修长的眉，感知着什么。
几秒钟后，他微微叹息一声。
谁在意电车是怎么想的呢？唯一在意电车感受的他决定了就要这么做。
向耳畔声音交代了几句话。
感知耳畔声音抽离了身体，大巴也拉闸刹车喷出了雪白尾气，花宴恹睁开眼：“唔。”
以前都有几个新手玩家想威胁司机停车。“喂，停车啊！”作死的玩家踩雷做第一滴血，结果消失在白雾或原地爆炸，激发其他人警惕意识，飙升观众的肾上腺素，警告无限流副本不是闹着玩的。
这次的玩家们新人多，倒都还算乖巧，没有最烂俗的作死触雷行为，现在都平安无事下了车。
“吱呀”
大巴直接关了门熄火，断了后路。
透过灰尘斑驳的车门，隐约瞥见司机理的寸头脑袋正在一摇一摆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不搭理。
玩家们只能仰望鬼山。
这座巨大的山笼罩着雾气，山石覆盖青苔，葱茏树木仿佛是宏伟巍峨的兵马俑冷漠俯视，橘红淡紫晚霞彻底消失，头顶的月亮银光之下，漆黑劈头盖脸覆下来，冷风吹得发毛。
玩家们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毛骨悚然的鸡皮疙瘩。
彼此之间晦暗不明打量。
老人，新人。
上位者，依附者，值得消遣利用的弱者。
花宴恹环视，作为副本的本体，他能感知到玩家中对鬼怪们最强烈的恶意。
但刚才让他身为本体而蹙眉，感知到的强烈不舒服的原因，那种心术不正的恶意，现在是暂时隐匿了。
然后迎上好几束目光。
常见的对他外貌的热切、试探、惊艳、觊觎。
濮鑫享受着新人的追捧，看到最后一个慢吞吞下车的新玩家，愣了半天，露出暧昧晦暗的贪婪。
公会兄弟都笑骂他代练进入新手村，濮鑫打哈哈。爬到知名明星的玩家都会被juice娱乐强制分配经纪人，运营炒作，比如他分的经纪人就烦得要死，警告他不许再直播踩线内容。
濮鑫会听吗？不可能。
不直播猎艳了还有什么意义！
参加完全与现实规则是两套体系的无限流闯关秀，就是为了拥有自己的伊甸园的！
所以瞒着经纪人偷偷接了d级本。
一看果然，基本新人菜鸟。只有老玩家知道，每个无限流副本只能有一个主角或一对主角cp，所以老玩家都会不尽余力的抢戏。这里已经全是他地盘，他说了算的伊甸园了。
濮鑫洋洋得意。
得意在看到中意猎物时达到了顶峰。
裹入风衣外套菟丝草小身板一只手就揉揽得过来。巴掌大小脸，真的，还没有他的手掌心大，雪□□润，容貌艳丽的漂亮小脸懵懂娇憨，都写着两个字，“好骗”。
睁着漂亮黑曜石眼睛，轻轻软软茫然神色。
偏又成熟了，嘴唇红艳，腰身曲线漂亮性感撩人，远远看去都能幻想娇嫩潮湿软滑，口水香得腻人，冰雪一样晶莹剔透的脆弱感，也许就叫冰肌玉骨，冰肌玉骨自凉清无汗。
而且美人还在恐怖现场不合时宜的神游四方，显然本身能力不高，所以有种无法反抗成功的禁忌感。
又白又美还有香气，像每个男人毛头小子时的梦。
谁能想到在无限流副本的腌臜现场，会有新雪初霁的温柔浸骨。
他的直播间弹幕都疯了，打赏声和污言秽语不断，弹幕同好打赏到疯，刺激得濮鑫也亢奋，暴戾、掠夺的渴求把眼睛都烧红。juice直播间网管肯定不会允许直播恶意不健康的内容，所以他们现在用的不公开输密码的私密房间。
这个漂亮炮灰，孤立无援更引发掠夺快意。
濮鑫咽了咽喉咙，露出老玩家热心肠可靠的表情，视线猥亵的向美人走过去。
——做我的搭戏“主角”吧，小美人。
花宴恹倚靠在树上。
在玩家们看不到的角度，妖邪树木眷恋又温柔的为它们深爱的本体提供舒适好靠的树木质地。
花宴恹细细倾听捕捉这拨玩家们讨论的话语，保有以前好学生的习惯，无意识地与玩家们虚空展开对话，一问一答：
——“请问真的是无限流吗，我们现在陷入就是小说里写的会死很多人的那种无限流吗！这不是人肉绞杀机吗呜呜呜我要回家！”
花宴恹对不搞歪心思，单纯求生的小可怜玩家都是一个态度：
【我会杀人吗？从未。死不死人，看你们自己。】
——“大佬，看你是红紫色的知名主播，能不能请教加抱个大腿，我绝不动歪心思还帮您跑腿……别看我这样，我还是看了不少期咱juice闯关秀的，骨灰级观众粉丝，配节目吃着下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
——“诶您讨厌肢体接触是是是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了！”
这拨玩家们好像开始了初步结小团体。
一般新人多，大家都没有公会联盟，基本抱团合适就会长期组队闯关了。
已经有了热情想唠嗑的黄毛小伙抱大腿初步失败，尴尬的挠头自己找台阶下，夸张跳脱的一个大鞠躬。
花宴恹：“唔……”
新人们眼馋又不敢唐突的青年，独自站立在那里，周围让出方圆半米的空地。
花宴恹却有趣笑了笑，心道：原来是你们呀。
像看两个熟悉的小孩子，确是他看着一步步长大的大佬玩家、两个孩子。
想起来了。小情侣中风流撩人的一方偏是个醋精，婉拒其他的男生碰男朋友身体，见过很多次了。
好像叫，叶曳，叶少星？
黄毛小伙遭遇社死重创。好在看着骚气热情招人，表情却冰封万里拂下黄毛八爪鱼似的手的大佬，也不是什么坏人，仍然提供了情报：
——“既然被挑选进了季前赛预赛，两个月的季前赛很耗费体力，我家宝……咳，我建议你们早做打算，这时长注定是消耗战。”
黄毛小伙傻呆呆的“哦……”显然是假的骨灰级粉丝，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花宴恹反应极快，意识到什么，垂下了眸。
往年的季前赛季后赛各一周，正式挑战赛两个月，后续收尾综艺一周，每年都是这三个月，七月到十月，仿佛人类从热闹繁华的生活到阴鸷森冷的鬼界旅个游，旺季和淡季。苟一苟，撑过去就好了。
今年是怎么了？
光是季前赛就有两个月？
今年与往年不同吗。
花宴恹推测着。他还是人类，但对于踏入人类社会实在是兴致缺缺或者厌烦，更愿意在鬼界动脑猜。
猜着，花宴恹冷瞥了一眼停在前方的男人。
他又感知到恶念，但恶念不是对鬼山或鬼怪们的，是单纯对他的。
这个膀大腰圆高壮肌肉男人，觊觎贪婪打量着漂亮的新人炮灰。
其他人偷偷地往这边看，都不敢靠近。
即便被恶意隐晦的上下打量，裹着风衣的漂亮炮灰端正的站在原地，脊梁笔直，极有家教素养，显然某些家风严格出来的乖孩子。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宛如气质单纯乖巧，还没沾染上社会气息的学生。
被欺负都会有负罪感的那种。
也让另一些人更亢奋暴力宣泄渴求更强的那种。
观众们从其他玩家直播间看到肌肉男人：
“救救救不是吧不是吧，这不是著名的摧花狗濮鑫，普信男吗？”
“普信可还行，谐音梗退钱！笑吐了，姐妹为什么要退出文坛，会说话就出本书”
“得，这个副本十八禁预定趁还能看多看会吧，上次e级本把新人玩死了一个，心理创伤治疗好几个，都不是打擦边球是直接公开直播虐待，juice娱乐差点被警察局传唤关停的往事不会忘了吧”
“我真的会谢，濮鑫入公会的老人了，还来d级本降维打击欺负新人，是什么烂男人啊，居然能混到知名玩家还进弥赛亚哥哥的子公会。他也配，我呸！”
“没办法市场决定，观众就是上帝，热度就是一切。有的主播秀高玩，有的主播卖cp，还有的搏出位。人家此路走的通就是市场吃这套，juice娱乐力保他，说明就需要有些主播满足观众看惨死挣扎为乐的心理。你嫉妒你上啊略略略”
“确实，juice娱乐能保濮鑫出来，说明其实不算事，嘿嘿，好看就行了。别为你家哥哥嫉妒了，他们不也是卖cp炒出来，好酸”
“就看濮哥就看濮哥，这次猎物是这漂亮小哥哥吧，兄弟们打赏走起来，争取今晚就让放个假”
“我嫉妒？我嫉妒他脏黄瓜法制咖吗？搞清楚一个逻辑，有人刷s本80分再发点cp糖20分那是锦上添花，你们根上发臭发烂—100分卖人血馒头200分那是纯粹的烂！别扯人刷s本的其他主播，别问我是哪家的，我刷舰长的主播几百个呢。我哪家的也不是，因为我只和骂我的人是一家的，我是你们的爹。”
“笑死，这位姐妹儿伶牙俐齿我爱了，你和上面那位姐妹为什么退出文坛，可惜！！附议，濮狗就是演不出有深度好片子只会拍三级片，所以被主流退货了，只能推下来在d级本折腾新人”
“富婆姐姐你还缺女儿吗，我乖又甜”
“谢谢你，我的互联网嘴替”
弹幕吵起来了。
花宴恹似乎走神，其实在细细听看直播间里的话。
在他的面前悬浮着乍看与这些玩家差不多的面板，其实没有效用，他真正在用全知全能的眼睛依附在周遭树木草石上，感知和学习这些人类的语言。
直到一个清冽冰冷的嗓音响起。
“领路npc来了，不想死就跟上。”刚才骚气含笑招人的青年又变得高冷疏离，蹙着眉双手插兜，一脸不耐烦的心情恶劣，周围仿佛陡峭严寒。
刚好说大声了点，把玩家们注意力吸引到那边。
穿过潮湿翠绿交叠的树木草石，一个个黝黑小石像指路童子正伫立在其中，脖颈围系着大红布条，被露水打湿更加发黑的小脸或笑吟吟、或哭丧脸、或极愤怒，栩栩如生，散发着诡异邪性气息，很让人发毛。
河流声汩汩带来凉意，深夜亮起几盏微弱的灯光，走来好几个村民，呢喃着什么黄历民俗歌谣：“七月半，鬼婴诞，溯缘冥冥百年现。新嫁娘，红线牵，忘却凡尘不复还。”
更诡异的是他们扛来一个与朴素穿着迥然不同的，华丽奢华到突兀的鲜红轿子。
轿子重重落地，繁复大红花点缀在轿子檐上，绣了个金线“好”流淌血色的帘子在夏季闷热燥风里徐徐飘荡，里面影影绰绰窥不见内情。
被其他村民口称村长的老人拄拐杖，敲了下地面，不容拒绝的：“都把头探进来请示一下，在这做下登记，才能跟我进村。”
玩家们气氛瞬间凝滞。
一个男的：“探、探进去！”
一个中年女人：“里面是什么就探头进去……”
村长催促：“快点，大半夜的，来这么多要接送的。不登记正好，少张吃饭的嘴！”
七月半，盂兰节，鬼门大开。谁敢第一个吃螃蟹，玩家们面面相觑不敢动。
高冷疏离的青年抬步就去。
背影冷漠，却仅仅是疏离，侧脸冷漠聪明又帅气。
头顶了红得发紫的【声名远扬的知名主播】，其他玩家在直播间都看到弹幕嗷嗷叫“大佬好爱”，毫无疑问，青年成为了新人眼中熠熠生辉的明星，带队最优选。
其他人本来陆续跟上，偏偏濮鑫看着弹幕阴鸷嗤笑一声，又都迟疑起来。另一个老人也不敢得罪……
青年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选择，只在经过花宴恹的身边时压低嗓音：“走吧。”
在外人看来只有孤零零一个青年，花宴恹的右眼里映出来两个灵魂。
——主人格叶曳悔恨：真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副人格叶少星轻笑很宠回复小男朋友：习惯了。
习惯了，他们心有灵犀，会体察到彼此没说的话，习惯了，主人格外冷内热嘴硬心软下次照样多管闲事，也习惯了被骂炒cp，然后不忍新人也挨骂受罪。
花宴恹歪了歪头，全都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青年弯下腰恭敬的探进轿帘请示，然后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就这？”濮鑫嗤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去，在村民焦躁不安的叱责“对我们的神明大人尊重一点”中撩开了轿帘。然后也很快回来了。
却在青年冷淡回答新人们的答复中畸变了神情：
“轿子什么都没有？瞎他妈扯淡。那我看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