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泷见龙（六）
河童在日本的妖怪中算是较为低级的, 他们在传说中多是以逞凶斗狠的恶徒形象。他们会在河水或池塘中，将饮水的马或者河边玩耍的小孩拉进水中溺毙，也会潜入附近的村落里和小孩子们比赛摔跤, 他们的力气自然是比人类孩子大的, 每每赢了比赛便会得意洋洋地大笑。
出现在这里的河童们显然是一个大群体，这是很常见的, 妖怪们自然也有像动物一样的群居性，越是弱小的妖怪就越是喜欢抱团。他们似乎是把河童浴池当做了自己的地盘, 这座浴池有一面很大的玻璃墙，墙面正对着鬼怒川，是一个十足的观景浴池。
如果有人发现了这座浴池反常的变得非常干净, 那一定会有人上报给旅游协会。这座酒店是被直接废弃的, 原来的店家拆走了店内还有价值的软装与硬装, 留下来的都是不太值钱的东西。但也正因如此, 这栋酒店里所有的东西都还属于个人资产，没有任何人有权利使用它们。
这里的地已经交还给了官方，但是大楼却还属于他人财产，如果不是拆除的费用过高，鬼怒川边上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庞大的废墟群了。地是收回了, 但是地上的东西却令人头疼。
如果有流浪汉在这里生活，那大家还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并不会声张, 也不会把房屋改造或者修整回可以正常使用的样子。
但河童这样子将浴室重新打扫干净, 甚至恢复了水电运行并使用, 这就属于违法行为了。
将千夏丝毫不畏惧这些河童的凶态, “我没有记错的话, 你们这是在非法侵占他人财产。”
“什么他人财产！鬼怒川本来就是我们的栖息地！”
五条悟不屑道：“过去你们在地盘的争夺上输给了人类, 这里便是人类的地盘了，还是说你们更想看到，巫女或者除妖师站在这里和你们谈？”
听到他搬出了那两个职业，河童们眼底浮起一抹惧色，但他准确的感受过面前的三人并没有灵力，他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问道：“鬼怒川交给人类并没有变好，反而有变得更加糟糕的趋势。河岸边到处都是废墟和废弃物，正因为当年是我们输了，我们才等了二十多年。结果人类也没有将这里改善回去，还留着这么多垃圾堆放在河川旁边。这证明人类并没有能力经营好鬼怒川，那么还给我们又有什么不好？”
二十多年，这证明那副日历上的日期并非是什么时空变换的高端技能，大概只是单纯的怀旧装饰罢了。
夏油杰皱眉道：“你们该不会以为就你们那种质量规模就能拿回鬼怒川了吧？”
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要知道神道教和除妖师那边都是看这次的事件中没有厉害的妖怪才懒得出手的，只要祓除了巨龙咒灵，这些不成器的小妖怪自然会散去。
“哼，你们懂什么，只要那位大人登上最——唔唔！”河童的话没有说完，他身后的另一只河童立即捂住了他的嘴，疯狂地给他使眼色。
将千夏注意到差点说漏嘴什么的河童在接到暗示后额头立即冒出了冷汗，他心里有了些猜想。
“你说的那位大人是谁？据我所知现在的世界并没有多少能成气候的妖怪。”
“要么怎么说人类无知呢，”河童扬起了头，轻蔑地瞥了眼将千夏他们，“想套我们话没那么容易，趁我们还没有动手之前快滚。”
看来他们也不是真的蠢得离谱，而且他们的数量较多，就算其中一只不小心说漏嘴，其他河童也会及时阻止，看来继续口头询问的话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将千夏垂手伸进腰包里拿出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夏油杰则是随手放出了两只一级咒灵来，五条悟则是稍微让出点活动空间然后给他们两报起了周围的情况。
“转角后方还有三只视线外的，通过走道后的浴池里还有几只小的，总数是二十三只，不排除没有沾染咒力河童存在。”这些河童多少与巨龙咒灵接触过，对于六眼来说，即使视线内有遮挡，只要是有咒力残秽存在就足够他在脑海中构建出建筑图像，河童浴池内的环境并不复杂，穿过走道便能看到整个浴池。
河童们在看到夏油杰放出咒灵时就睁大了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人类会有像阴阳师那样使役式神的手段来驱使咒灵，如果是这样的对手……不，绝对不能让他们见到龙王大人。
河童们心里下定决心，但是行动上并非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来为龙王消除障碍。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扭头就打破窗户往外逃去。这迅速而果决的判断力实在令人惊叹，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他们表现出逃跑欲望的时候将千夏就果断地放出了护盾困住他们。
夏油杰让咒灵困住河童们，一边叹息，一边走到他们面前，“不好好招待我们一下就走吗？真是没有服务精神。”
“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记得河童是很怕失去水的。如果我不高兴的话，不止你们头顶的水，连身体里的水都会被抽干。我记得有不少有钱人喜欢收藏河童木乃伊，你们要试试变成昂贵的收藏品吗？”将千夏看向了河童们头顶的碟状秃皮，那里微微凹陷着，是河童们盛水的重要部分，如果失去了其中储存的水，河童离生命的终点也就不远了。
或许是他的注视威慑力太强，又或者是他说的话太过恐怖。被咒灵压着的小河童害怕地哭了起来。
“不要！我还没有给龙王大人举过灯，呜呜呜，坏人！”
这点骂声对将千夏来说不痛不痒，“龙王是吗？你们口中的大人是那条巨龙咒灵吧？”
河童们默不作声，但他们惊惧的眼神已经为将千夏揭晓了答案。
他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他先前说过的那些话，这个笑容还挺能迷惑人的。
“我们是咒术师，就像除妖师之于你们，我们对咒灵来说是正是天敌。现在有话说了吗？你们的大人到了足以让你们付出生命保护的地步了吗？”
河童们的沉默没能持续太久，他们看的出来，眼前的这三个人，至少这两个黑毛的想要捏死他们恐怕是易如反掌。但那个丸子头小眼睛的家伙放出的咒灵就比他们强太多了，如果现在还没有眼色地继续拒绝他们，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最先低头的是抱着孩子的河童说道，“……是。”
先前差点说漏嘴的河童急了，“喂，你这家伙怎么能——”
“你才是看清楚点！他们想要我们的命难道还要遵守一下人道主义吗？我们又不是人！”
他说的对。
其他河童们默默想着。他们不过是河川池塘里生活的小妖怪，如果不是龙王大人诞生时他们照顾过对方几天，像开道这样的活也轮不到他们来做。他们很感激龙王大人，也期盼龙王大人能像那位所说的一样夺回鬼怒川让他们能到更大的水域生活。但这也只是感谢与希冀，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没有什么会比性命更重要。
毕竟如果他们死了，那鬼怒川即使夺回了又能有什么用？
抱着孩子的河童见同伴不说话了，随即转头看向将千夏，“如果我们把知道的事都告诉您的话，您会放过我们吗？”
将千夏没有逼迫他们到绝路的意思，听到他的改变的称呼后笑容和善地点了点头，“可以。”
处理妖怪是神道教和除妖师的事，和他们咒术师有什么关系？他还没有善良到给他人打白工的意思。
河童得到了口头的承诺，不由地松了口气，他倒是想要一个更靠谱的承诺或者有点什么凭证，但压着他们的咒灵时刻提醒着他们的处境，小命都在别人手里，就不要想讨价还价了。
“我们只是些小妖怪，知道的信息也有限，如果没有对您有用的信息还请不要见怪。”
“没关系，把你们知道的关于巡游的事都告诉我就可以了。有没有用我自有评判，但如果有所隐瞒我自有手段检测。开始吧。”
听到他有手段检测，河童心里那点藏一藏重要信息的心思也歇了，他神情有些委顿，不自禁地收紧了手臂将小河童按得更严实了。
“最初我们在鬼怒川的上游生活，那里因为地形更复杂所以没有人类居住，只是白天总有人类来旅游，我们就改变成了完全夜行性的生活，在一天夜里我带着孩子和族人们一起去龙王峡玩，在水中我们见证了龙王大人的诞生。我们这一支年纪都不大，从未见过龙，也没想到传说中的龙会这么漂亮，我们想着这样的龙才配得上神社供奉吧？便把它当作了神龙来遵从。
我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附近生活的其他妖怪，后来有位路过的大妖怪告诉我们，这条龙不是神龙，也不是妖龙，而是一种名为咒灵，从人类的情绪中诞生的脆弱家伙。我们难过极了，但是神龙大人对我们一直很好，他会在外来妖怪欺负我们的时候帮我们打回去，就像守护神一样。有一天神龙大人告诉我们，他想登上瀑布，成为真正的龙，这样就不会再有妖怪来欺负我们，也不会被人类继续破坏鬼怒川的环境了。
这是何等的野望啊，登瀑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以想要成龙的心态去登瀑会受到诸多的限制。他告诉我们，如果他依旧是现在这副模样，那别说保护我们，将来有一天他的天敌来了，他一定是最先死的那一个。登瀑是为了保护我们，也更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于是我们决定帮助他成龙，我们一族虽然年轻，但是赤鬼和青鬼他们年纪比较大，知道如何获得外界帮助来减少登瀑时的难度。
在龙王峡中有一间神社，里面供奉的是龙王。只要能借助龙王的名号，在他们的眼前登瀑，让人类认同神龙大人就是龙王峡的主人，就可以借助他的信仰力量，在登瀑时减少阻碍。等神龙大人成为真正的龙就不会有人能欺负我们了。到时候鬼怒川也会重新变回我们记忆中的家。”
河童这番话听起来神奇色彩十足，但是考虑到妖怪和咒灵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将千夏又能理解了。这个登瀑就和希罗艾大陆上魔兽们的进阶考验一样，想要升阶是非常困难的事，所以有很多魔兽都会寻找能够减轻困难程度的道具来辅助自己。
但是咒灵想用妖怪的方式来升阶，怎么想怎么奇怪。
将千夏疑惑地问道：“那条龙，是怎么知道登瀑的？”
河童们听后面面相觑，互相询问着对方知不知道，一圈下来他们得出了一个答案。
“不知道，神龙大人是在某天突然和我们说这件事的。”
他们没有撒谎，这反而让将千夏更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