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泷见龙（五）
短暂的计划会议在后续中又补充了些细节才散场, 直到目送着将千夏三人离开酒店，辅助监督们才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他们刚才被一个未成年指示着定下了计划, 一时间都有些唏嘘不已。
那位新人监督拉过叮嘱完三人不要太晚回来的佐藤监督问道：“佐藤监督, 你跟他们一起的时间最长, 他们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佐藤监督听到这个问题就来了劲，他现在越来越有盼头的职场前景都是将千夏他们带来的, 回协会报告任务时，偶尔有辅助监督旁敲侧击地问他三人的表现性格之类的问题，如今他已经锻炼出了好几套答案了。栃木县的这些辅助监督没有东京的难缠，佐藤监督业务熟练地揽过新人监督，在其他人好奇的注视下毫不避讳地大谈将千夏三人有多贴心, 是他带过最省心的咒术师。
此时已到深夜，因为这条路上的旅游产业一度萧条，路政方面疏于维护，有好几座路灯出现了故障，“夜间鬼神祭典”才兴起两三天, 为了交通顺畅还来不及抢修这方面，好在并非全路段损毁, 还能够应付夜间通行。将千夏三人携带着佐藤监督担心他们夜间探索不便，所以从酒店工作人员那里要来的手电筒, 路灯的损毁对他们来说只能算是小麻烦。
他们在一栋废弃酒店的大门出碰到了几名夜班巡逻的警员, 他们正“押送”着几名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从酒店里出来。几名警员看到将千夏他们这么晚了还在路边乱晃时，还怀疑他们也是胆大到在野外露营的学生, 但仔细看清他们身上的咒高制服和纽扣样式后立即反应过来, 这不是小兔崽子, 这是保护神。
警员立即绷紧了神经, 他一边左右张望着周围试图发现些什么异常，一边将手按在配枪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同时问道：“请问是出现了什么情况吗？”
“没有，目前很安全，不用担心。”夏油杰摇头，疑惑地看向他身后的那些人问道：“你们这是……？”
听到周边安全的信息后，警员稍微放松了下来，“我们在废弃的观光酒店东馆发现了他们，这些年轻人没有一点安全意识，竟然想在废弃的酒店里露营，”说到这，警员又转过头去训斥那些好奇地看着将千夏他们的学生，“你们都是些大学生了，要对自己对家人负责知道吗！那些酒店年久失修，不说建筑本身难以察觉的那些安全问题，光是里面有些什么蛇虫鼠蚁咬你一口，你中毒了怎么办？”
眼看着警员气又要上来，他的同事连忙安抚他，被训斥的大学生们也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会再犯了。
警员又瞪了他们一眼，粗声粗气地最后告诫了一句，转头再看向将千夏他们时又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看得五条悟凑在将千夏耳边直呼厉害。
“我们会将游散在峡谷周边的露营者聚集到鬼怒川公园搭建的临时露营地，这样在发生意外时就能快速地将他们疏散，这是警方应对这次任务的预案之一，这些学生应该就是今晚最后一批了。你们这么晚了还来……巡逻吗？”
将千夏接过了话头，他点头道：“有些东西需要调查，晚上不要在外面活动太久了，注意休息。”
警员的神情严肃起来，感激地看着他们抬手敬了一礼：“多谢提醒，我们会尽快抵达的。”
“嗯。”
将千夏点头应了一声，接着三人绕过他们，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刚才还被警员强调过不安全的酒店大楼里。
警员们：“……”
大学生们：“……那个，这里是不是不安全来着？”
警员闭上了眼说道：“他们和你们能一样吗？人家是来调查酒店受损情况的，你们是来白嫖住宿的。”
大学生们：“哪有大晚上来调查的啊，那三个人看上去也是学生吧？比我们脸还嫩！再说了住在建筑里总比露天席地要好啊！”
警员：“还说！这就送你们去露天席地，快点走！”
楼外的吵闹声没有传到将千夏他们这，他们三人来废弃酒店内是为了寻找隐藏在这里的小妖怪。山林间的风、土壤、植物已经将还属于自然部分的信息传递给了将千夏，从那里他们得知，日光市范围内的小妖怪们，最近都聚集在鬼怒川，想必都是为了这场祭典。如果能弄清它们到底想做什么，对后续的战斗应该会很有用。
手电筒的白色光束照在前台的地图上，五条悟给地图拍了照片后确认了他们要走的路线。别看这间酒店废弃了，在上世纪它可是鬼怒川边数一数二的豪华酒店，整个酒店建筑共三栋楼，十一层，内置六间大浴室、一间露天温泉、四间大宴会厅、一个大广间，每层楼都有东西两侧的安全出口以供应对紧急情况。因为整栋建筑是在峭壁之上，而将千夏他们是从公路一侧进入酒店，所走的酒店大门严格来说是在五楼，而他们此次的目的地是位于负一层的河童浴池。
“这里的妖怪是一只河童，作为给祭典开道的妖怪应该知道不少事。”
五条悟问道：“按理来说河童不该是那条队伍中地位最低的吗？”
将千夏转动手腕，让光束照到大厅的楼梯处，“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说法，你觉得一间酒店里，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和客人交流的人是谁？”
“唔……门童！”
昨晚的巡游中，河童是第一个出现在河川上的妖怪，也是最后一个离开人们视线的妖怪，换一种说法就是河童决定了巡游的开场和闭幕。他们的位置看似是整个巡游队伍中最不起眼的，却是挑起人们情绪的那一个，也是结束巡游，给人们留下遗憾的那个。这么一想，河童可能是整场巡游中重要性仅次于巨龙咒灵的存在。
他们顺着楼梯前往负一层的河童浴池，路上经过了数个房间，因为缺乏维护，室内的墙纸长时间接触水汽而泡软脱离长出灰绿色的霉点，又在天气干燥的季节挣脱了已经失效的粘合剂束缚而翘起，天花板上装饰的金属框在手电光束照过时亮起有点刺眼的反光，室内的吧台酒柜里还有许多没清理掉的玻璃杯、酒瓶和茶叶罐等杂物。
地板的榻榻米因为穿窗户被破坏而淋了雨，被水浸泡过后它们呈现出软烂的状态，走在上面毫无安全感，甚至还有风带来的蕨类植物种子在此生根发芽，一小簇叶片嫩绿的毛蕨在破败的地面上找到了足够它生长的空间。
越往下走就越接近河面，鬼怒川又正值夏日汛期，在通风系统停止运行的现在室内的水汽越发重起来，腐朽的气味也随之更重。将千夏抬手引动风元素，让室内空气流动的速度加快，直到气味变淡他才示意五条悟他们继续向前。因为路况复杂，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到河童浴池的位置时五条悟狐疑地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又对着长了霉菌但没有太影响辨认文字的木牌确认了名字。
五条悟看了眼室内干净的暖黄色瓷砖地板，语气有些飘忽地问道：“真的是这里？”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还是点头道：“虽然我也不信，但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他们的犹豫是有原因的，和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风景不一样，河童浴池的场地外依旧是一副灰败破烂的样子，而内部却干净得像是一个异空间一样，最重要的是，里面有灯光和水声。
这栋酒店已经倒闭二十年，水电都已经停止，唯一能听到的水声都是雨天管道内流过的积水，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供电？而且周围竟然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证明我们找对地方了，”将千夏扣住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肩膀，让他们侧过身空出一条道来，“这里面可能是幻术假象，也可能是他们真的清理出了一片地方来生活，不管是哪一样，我们都得进去。”说着他开启了魔眼，率先走进室内，在他完全错过身前，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出手，两人一个牵住了他的手掌，一个抓住了他的衣袖。
要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还有可能拉回将千夏。
从灰败黑暗的废墟中走进明亮干净的浴场，将千夏在原地站了一会，确认周围还算安全后才往回收手，将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拉了进来。踏入浴场中，不仅是光线变得明亮了，连空气都要更好了些。
“这边是……”五条悟刚要感叹的话触及墙边的日历时顿了一下，“1980年08月21日。”
在他们的注意力转到了日历上时，一声木盆落地的声音响起，他们转头看去，一只看上去年龄很小的绿皮妖怪出现在走廊的拐角，看他头部中央的碟状秃皮，应该是河童没错。三人一河童静静地对视了片刻，走道拐角处又走来一只体型较大的河童，他嘴里一边问着孩子发生什么事了，一边顺着小河童的目光看过去。三人两河童继续对视，但显然大河童比小河童反应要快些，不多，但够用了。
他抄起还没回神的小河童尖叫着后退，直到撞上了走廊的墙壁才停下，他的尖叫显然惊动了浴场里的其他河童，不消片刻就有更多河童围了过来，他们或尖叫或怒气冲冲地询问将千夏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将千夏沉默了片刻才转头对五条悟和夏油杰感叹道：“他们的反应好像我们才是河童，他们是普通人。”
两人皆是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